第71章 雪国覆灭（1/1）

拜海楼三楼客房深处。

女子凭栏而立，遥望无垠大海。

黑云千里遮天幕，波涛万顷欲摧城。

“白熠！”敬重得有些冷漠的呼声自身后传来。

“赤练，找我所为何事？”白熠未曾回头，淡淡低吟。

常年蒙面且总是着红的男子望着白衣女子的纤瘦背影，眸中闪过几分怜惜。

“你的伤势未愈，离这海风远点，快些回去休息吧！”男子眉宇微皱，关切地开口道。

白熠勾起嘴角，露出有些凄然的一笑，“升龙之期将近，伤与不伤有甚区别？之后大抵都是废人一个了。”

赤练面色一滞，默然低下头，眼神里有些不甘。

白熠本是雪族公主，自出生起便是地地道道的金枝玉叶，怎奈国破家亡，即便如今想当个笼中雀，怕也是得看人眼色。

白熠自然是不甘的，她曾向妈祖许愿无数次，只要能报了血海深仇，她做什么都无怨无悔。

金枝叶落，往日繁荣一秋枯尽。

其实那些荣华富贵，白熠自始至终都看得很淡很淡，她想要的只是那些熟悉的至亲之人还陪在自己身边，便足够了。

可这个愿望，注定只能是独处愣神时的痴心妄想罢了。

红衣男子紧握双拳，他走到女子的并肩处，沉默不言。

当年雪国一夜之间内乱四起，元气大伤之际又恰有外敌自四方入侵。

百里冰原染满血色。

雪国上皇率主力扑向皇城前最后一座雄关寒冬城，看似已孱弱至极的雪国在此刻却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二十万雪国军民众志成城，于寒冬城神风涯背水一战。

可惜啊可惜，危难之时，有忠义之人亦会有宵小之辈。

有雪国叛徒亲自领路过雪国天险沉龙滩，无数魔族战舰由神风涯后方涌出，雪国大军腹背受敌。

护国神兽被三尊魔神本命魔相围攻，陷入苦战。

雪国上皇欲率大军冲锋撕开可供后方迂回的缺口，却被大魔神阵斩于大军阵前。

雪国士气溃败，护国神兽重伤后再无斗志，遁海而逃。

二十万寒冬城军民，所余不过半数，大部分在最后关头选择了投海自尽，选择苟活之人最终未得苟活，魔族将所有剩余的雪国军民押至神风涯，斩首后悉数推落神风涯底。

涯底礁石被鲜血染成了血红。

大浪拍岸，却怎么也拍不去礁石上的挂着的厚厚血迹。

寒冬城变成了雪国的一座鬼城。

十日后，大军继续前压，围困皇城。

赤炼依稀记得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各式旌旗招展，他只瞥了一眼，便觉后背发寒。

与之前不同，此刻的城下大军却偏偏是围而不攻，直至城中弹尽粮绝。

草根树皮已然吃尽，城中已出现人吃人以饱腹的惨剧。

大祭司踱步城中目睹惨象后，力排众议，决定献城。

城门打开，魔族与雪国叛军列队入城。

在大祭司与大魔神在雪国皇城中心交接象征至高权力的权杖之时，大祭司猛然将权杖插入脚下大阵，顿时地动山摇，一座环绕皇城的护城大阵瞬间激发，所有大魔神和大多魔族将领都被围困其中。

而后，一直不知所踪的大皇子率最后的雪国主力由正北玄门杀出，向极北处突围而去。

大皇子向北突围时，特地一反常态地绕了个弧，以便杀穿一处魔族军队簇拥的厚重阵型，方才挑衅般地北撤。

如此泄愤式的拖沓做法并不合理，且往往代价沉重，哪怕部分主将被困，训练有素的魔族和叛军依旧迅速抽调主力精锐成围剿追杀之势。

只是如此一来，大半围城主力便理所应当地被大皇子的部队牵扯。

也便是这时，被紧急抽调的一千雪族神卫由原本最危险却防守最为薄弱的皇城正门悄然杀出，一千神卫牢牢将白熠在内的十名女子护在其中，队伍冲锋之时皆是被反常地严令无声无息。

马是耐力和爆发力最为卓著的一等神马，这一千神卫本是雪国皇族近卫军，乃是常年护卫皇权的精锐，一千精锐拼死突围，如预料一般，生生凿开出一条血肉之路。

一千神卫突出重围后，迅速一分为十，向十个方向遁走。

神卫以十人为一队，每百人设立一名骑卒长。

名叫赤炼的男子便是这一千神卫其中的队长。

当他们这百人分队真正杀出重围时，仅剩下了区区十数人，他们所知的任务是拼死护住雪族最后的火种。

后来，他们一路向西南逃遁，路上数次截杀，皆是堪堪化险为夷，可队伍人数也在一次次截杀中减少。

最后一次截杀，老卒长身中数箭，呕血不止，哪怕已是如此，还以牙咬刀，抹去最后一个将死未死的刺客脖子。

弥留之际，老卒长将他叫到一边，方才说出，他们百人分队所守卫的正是雪国唯一幸存的公主，白熠。

看到他咬牙点头的那一刻，老队长方才撒手而去。

骑卒长临死之前的右手紧紧握住他的掌心，直至僵硬，似是到了最后一刻，依旧未能真正放心

他也是自那时起，才知身上所挑的真正担子有多重，可再重，也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后来，他从慢慢收集而来只言片语的情报拼凑种慢慢得知了一个可怕的真相。

这一场灭国之战的起源，可能便是他身前所站的看似人畜无害的女子。

雪国三至宝之一，除了无邪神剑，至高权杖，最后一个，其实是人！

雪族皇室之女！

雪族皇室之女是天生阴阳双修中的大补之品。

这一大补，于游走在武道底层的庸碌之辈并无太大裨益，但对那些被瓶颈所缚，差之一线便可睥睨天下英豪的顶层之人，这就是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最佳良方。

其实，赤炼夜深人静时也会想，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故国山河破碎，百姓沦为奴仆，若是以红颜祸水来形容，虽不恰当，却会不会正是事实？

想到此处，他猛然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不敢再深思，更不敢有丝毫的动摇，只因太多太多人已用性命去捍卫。

后来，他也亲眼目睹了这个雪族公主于夜深人静时悄悄地一遍又一遍把眼泪哭干。

她很多时候，也只是个弱女子罢了。

可所有的事都没有改变。

他认为不该死的人都死了。

他认为不该活的人却好好地活着。

后来，他和白熠便找到了这。

万顷海国。

黑蛇一族。

其族以拜黑蛇为灵。

黑蛇一族在东海本是最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低劣种族之一，所以即便反叛，叛军们也从未想过拉上他们，以免污名。

可也正因为出生低微，此族隐忍而尚武。

前些年，有名叫林渊的陌生少年在族内脱颖而出，传说是百年难遇之练武奇才。

上任黑蛟王死后，夺位之争，突然冒出的私生子以其蛮横武力力压一概其余正统的继承者，所有尝试挑战的人都被他以双拳生生锤杀。

血肉横飞之下，沐浴在鲜血里的他便成为了新的黑蛟王。

而赤炼所知之所以白熠愿意作此妥协，归根结底还有一个原因，据传便是林渊其母乃雪国皇裔旁支下嫁于此，虽然其母因为此荒唐之举被雪国永远除名。

但这也意味着，林渊身体里至少有一半的高贵血统。

故而，他与那些生性嗜杀的魔族是决然不同的。

赤炼转头，望向身侧眺望茫茫远方白衣女子的冰冷侧脸。

他其实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他希望他们所赌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