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清心寡欲和尚55(1/1)
他一手拿砧凿,一手握着实锤,对准石壁上的位置,用力敲打。
一次又一次,叮叮的声音在石洞内回转。
商姝走到纯一身边。
墙壁已凿有一小洞,他仍专注的盯着小孔,挥臂打着。
扬至空中的石锤下落打在砧凿上,尖端不断深入,终于,一片碎岩掉了下来。
纯一停手,摸着凿出来的洞以及凹凸不平的内里,接着手指在壁面描摹,画出隐约的形状。
他拿起石锤,沿着所画的方向慢慢敲打。
燃火跳动闪烁,光影之中,商姝凝视着纯一。
他自挪到后山,便不再修理头发,任其生长,如今发已冒了尖儿,直直的挺立着。
整日里劳作,不停休,夜里又未眠,且吃的那么素,那般少,整个人更加清瘦了,便是背影也能瞧出削薄。
不过脸上的神情依旧沉静平和,周身的佛性不曾减少半分,檀香还萦绕其中。
穿的分明是粗布厚衣,却丝毫遮掩不住背脊突起的骨,如两瓣羽翼,随着动作张立开和。
小片小片碎了的岩石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纯一却分毫不差,顺着刚才手指划过的线条敲打。
团子也不说话了,吸着空中的檀香,默默盯着纯一。
商姝伸手摸向纯一的面颊,将他的侧脸包在掌心,轻轻摩挲着。
片刻,又将他从背后抱着。
两人的脸凑到一起,几乎挨紧了。
商姝的鼻贴着他的耳,气息均匀的打着莹白的轮廓与软嫩圆润的耳垂。
纯一只停顿了一瞬,眼睫翻动着,继续手上的动作。
不久,看着那片片红,商姝挪开。
又将半边脸对着纯一的侧脸,这回,两人的眼角贴在一起,呼吸也混在一处了。
团子兴奋的睁眼又闭眼。
接着,她的唇,有意无意的划过那张闭合的嘴。
纯一抿起唇。
他眼睫轻动,打下的石锤滑落,手里握着的砧凿也滚动了,与原来的位置错开。
耳,烫了起来。
商姝伸手,用指腹捻着那快红的滴血的耳垂,感受着热意,同时,压在了那抿起的两瓣上。
这下,纯一握着砧凿的手都不稳了,颤着,抖着,他慌忙闭了眼。
商姝的脸却浮现脑中。
红痣闪烁着,他眉头都有些急乱,嘴唇轻张,轻声呢喃。
以信笺寄相思,绵情久意盼她归。
平安,佛佑。
商姝。
吮着唇瓣的商姝感受着,撤了手,又慢慢松开,与纯一分隔出一点距离。
纯一呼吸着,眉目舒展开,慢慢镇定下来,渐渐,眼睫也不再眨动,他睁开了眼。
喊出声。
“商……姝”
这轻微的声音如湖中荡起的清波,一圈圈漾开了,最终又淹没在洞里。
握紧石锤与砧凿,他双目紧盯洞孔,重新对准扬起,挥力敲打着。
商姝一手环抱住纯一的腰,一边侧目专注的望着他。
片片点点的岩石碎落,随着敲打,他的眼神也愈发坚定。
看着凿出的线条与岩孔,纯一手下不停,嘴角微弯,有了淡淡的弧度。
此行不为修习,也非填补悔意。
更不求心安。
我只愿她平安,愿商姝平安。
商姝用手点着他扬起的唇角,过了会儿,手下用力将他抱紧。
她手点在岩壁上,指尖有莹润的光,慢慢划过纯一描摹的线条。
纯一细细敲着。
两人就这般,借着火光,在寂静的夜里,对着这面岩壁。
时辰不知不觉过去。
夜愈黑,火也渐渐消落,团子困的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迷糊着说,“主人人晚安,小一一晚安。”
接着闭眼,蹭了蹭商姝的肩,睡去了。
渐渐,柴火快燃尽了,只剩极稀薄的光 ,洞里也有些冷。
商姝拥紧纯一,和他看着洞孔。
终于。
圆日出来,晨曦照进洞内,那跳动着的、维持了一夜的火苗,才灭了,融进灰烬里。
纯一还敲着。
这一夜里,他已将画出的大半刻了孔。
商姝将视线从他手上移开,落在眼角。
淡淡的青色覆盖在眼睑笼成的阴影之下,晕在了肌肤的纹理上。
瑰丽的云霞退去,熔日也变成了金阳,混着云白,静挂在空中。
天,大亮了。
纯一将最后一点雕完,放下砧凿与石锤。
他向后退了几步,看着石壁上的孔。
良久。
捡起地上的器具放到竹篓里,又仔细检查了火堆,才背起竹篓向外走。
整晚未睡,又站了一夜,脚步到底有些不稳,他走的缓慢,留在地上的脚印也有些重。
商姝还抱着纯一,手指轻点他的眉心, 不过片刻,他便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商姝解去他背上的竹篓,一手拎着,另一手将他抱起,朝着木屋走去。
走过树林,又穿过细密的竹林,随手将竹篓放在地上,她将怀里的纯一轻放在床上。
盖好棉被,商姝俯身,描摹他的眉眼。
纯一睡的极沉,眼睫也似困倦了许久般,紧闭着,显得格外恬静。
商姝往下,轻捏住他脸颊上的肉。
好一阵子了,才收手,又握起纯一放进被里的手。
细细看着。
夜里凿的时候他攥得紧,又不曾停歇,故而,手心全红了,掌纹也被磨,还有一两处破了皮。
将手小心的捧在掌心,商姝用指尖轻抚,一下下划过伤口。
不过片刻,伤处便愈合了。
她又用指肚轻轻磨着,细致的摸每一处,从一指到另一指,渐渐,红退去了。
完全抚弄后,她将两人的掌心相对,十指紧扣。
过了几瞬,商姝将纯一的手放进被里,握起另一只。
上谷城中。
郭引一夜未睡,睁着眼,在桌前坐了一宿。
“郭兄莫要自责,你已尽全力挽救局面,当日冲锋陷阵,以一抵百,所作所为,霍某自认远远不及。”
“幸而陛下亲临,不仅揪出细作,救治郭兄,重振士气,鼓舞兵将,更是一举取下贤王首级,攻下上谷。”
“郭兄,陛下及众将从未怪罪过你,也没有对你失望,你是士兵的英雄,当日之事已成过往,郭兄务必要振作起来。”
想起霍行洲说的话,郭引闭眼,握紧拳头。
他实在愧疚,刀锋剑影,无奈的呼喊,一张张脸上对生的渴求已刻在脑海,但霍行洲所言极对。
木已成舟,是过往了。
若一直陷在里面,才是真正的懦弱,真正的愧对对他怀有希冀的百姓与将士。
若不振作,领兵杀敌,将功赎过,才是更无脸面回都,亲见众人。
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郭引睁眼,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