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雨夜(1/1)
“我是读了不少圣贤书,但我不是圣人,怎么不能出尔反尔。”谢祇知道这话无赖,语气都弱了许多。
施元音深深抽了口气。
和这种人真是讲不清楚。
谢祇垂眸看着她鼓着一张小脸,那愤懑不悦的小模样,叫人实在憋不住想笑。
“别生气,尝尝这饼,挺好吃的。”谢祇不着调的扬起嘴角,又将饼递到施元音嘴边。
一股淡淡的酥香弥漫鼻尖。
施元音抬头睨了他一眼,道:“世子是在报复我吗?”
“报复你什么?”谢祇蹙眉。
“你说呢?大半夜翻墙来寻我,若是叫旁人知道,主母主君那边我该怎么解释,外祖母肯定也会责问我,到时候我是有嘴也解释不清。”
施元音气呼呼地别过脸,能感觉到一束炽热的目光落在身上。
“你不必解释,我来解释。”
谢祇软着声儿说,话里还带着些许小心。
施元音眼睫微微一动,沉住怒气道:“世子该回去了。”
“……”谢祇垂下拿饼的手。
沉默片晌,低声道:“施元音,我是真心悦你。”
施元音心头忽而一紧,抬头正视,粲然一笑道:“世子的心意元音知晓,但我不是玩物,拒绝接受世子厌恶时欺负,喜欢时示好,世子对我的救命之恩,我算还清了,自此两不相欠,互不打扰。”
谢祇原本温和的脸上逐渐冷下,须臾,自嘲一笑道:“好一个两不相欠,互不打扰,没想到你这丫头拒绝人时挺狠心的。”
“当断则断,是最好的。”
“……”
施元音往边上侧了一步,道:“天黑路滑,世子回去时请小心。”
谢祇脸色微僵,将饼放在桌上,转身就要去开门,却听背后人又说——
“世子今日明明回了府,为何又没有出现在宴席上?”
谢祇刚握住门栓的手微顿了一下,侧身看去:“你想说什么?”
施元音抿了抿唇,直言道:“温侯爷对你说的那些话,我听见了。”
“所以你也觉着我这世子当的失败?”
“你不也这么认为吗?”施元音反问。
京城第一纨绔的名号,又不是别人强加的。
谢祇肆意一笑,道:“倒也是。”
换做别人这么说,他心底还不会这般苦涩,心悦一个人真是会要命。
施元音又道:“世子优秀,心怀大义,文武卓越,我人笨经常被夫子留堂,所以也会经常听到夫子夸世子的文章,言辞文风虽犀利,却句句在理。”
谢祇嗤道:“那老头还算有眼光。”
自恋。
施元音暗暗腹诽,继续道:“世子倒也不必这么快自夸,夫子还有一句,他说,世子的文章优秀,但也足以代表世子这样的人不能站在朝堂。”
谢祇眸色沉寂,转身拉开门,抬步往外走。
看着那抹快要融于夜色的背影,施元音终于道:“世子是有能力之人,为何不愿像二哥哥那般往上走?”
谢祇背影僵滞了一瞬。
像谢羽臣?
他没有回头,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更快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
——
天边泛起鱼肚白。
“夫人脸色不太好,谁惹你生气了?”
谢铮则穿好衣裳走出里屋,就见荣氏沉着脸歪在长榻靠枕上。
荣氏嗔了他一眼,道:“你这做父亲,除了关心羽臣之外,就从不在乎阿祇。你知不知道今早有小厮来报,昨夜谢祇翻墙回府,去了寿安斋东厢房,东厢房我派人去打听了,只住了元音丫头一人。”
谢铮则懵了一下,神色凝重的在她身侧落座,迟疑道:“不会是看错了吧?”
“看错什么,是真事儿。”
谢铮则眉头一皱,怒道:“这个混帐小子,当真无法无天了,还当这是家吗,大晚上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在外住久了,胆子越发肥了!”
“……”
荣氏冷冷凝视着谢铮则,等他说完,板着脸道:“我说的重点是这个吗?你儿子深更半夜私会姑娘,他心底打什么主意,你这个做父亲的还不知道?”
谢铮则反应过来,皱眉道:“他喜欢元音那小丫头?”
“八成是。”
荣氏自己说完,给自己气得心肝疼,捂着胸口道:“真是造了孽了。”
谢铮则轻轻替荣氏顺背,叹了口气道:“你说谢祇那孩子小时候挺出息,挺有主见的,如今怎么如此不着调。”
荣氏不言,斜剜了他一眼。
谢铮则心虚地低下头,道:“那时我刚承袭王爷之位,崔氏也将将怀孕,母亲多替家中考虑,并非全然包庇二弟。媛儿的事我也心痛自责,但这么多年,也该放下了。”
“放下?”荣氏冷着脸道,“王爷真想让人放下,当初就该去开封府报案,查清事实,方才让人放下。”
谢铮则沉默,起身道:“饿了,先吃饭。”
“……”
谢铮则还未出屏风,荣氏已越过他往外走去,他愣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荣氏回头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能去哪,当然是去桐梓巷看儿子。”
小厮备下的木轺车轻便,用不了多时就到桐梓巷,昨夜下了大雨,一路深入满地都是花瓣。
一号宅,门是开着的。
荣氏小有疑惑,刚到庭院,就见方为送一个挎着药箱的老人出来。
“……世子只是感染风寒,按时服药,休养几日就会好的。”老大夫语气慢吞吞。
——“世子生病了?!”
方为寻声去看,就见荣氏提着裙摆阔出走来,身后还跟着四名女使。
他赶紧躬身道:“见过王妃,请王妃安。”
荣氏黛眉微蹙,道:“安什么安,世子感染风寒,因为昨夜淋了雨?”
“!?!?!?!?”
方为心头一惊。
王妃怎么知道世子淋雨了?
难不成昨夜世子翻墙的事,被府中巡守的下人看见了?
完了,完了。
方为神色郁郁:“回王妃……世子他……”
荣氏见他支支吾吾的,吩咐女使在外候着,随即不耐烦的越过二人往里屋去。
里屋四周窗户紧闭,萦绕着一股刺鼻难闻的药味,床榻上躺着一个少年,脸色沧桑,脸颊却泛着异样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