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在其位,谋其事(1/1)
半夜三更,闯人家宅,不是杀人放火,就是暗渡陈仓。
楚长欢还以为沁玛这次能给她来点儿刺激的,可她在旁边听沁玛唠了将近一个时辰,全是后宫那些污糟事。
当然,她还没有傻到和楚长欢指名点姓地聊,聪明如她,知道借赏花的名义,借花喻人,这个花贵气但落俗,那个花新颖但小气,楚长欢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万分后悔放弃自己宝贵的睡眠时间,来这儿听她讲这些催眠故事。
故事终于铺陈完毕,沁玛站在楚长欢最喜欢的那只海棠红菊前,柔声问道:“殿下觉得,是这黄菊继续戴稳桂冠,还是这绿菊后来者居上,凭着它的雏菊捷足先登呢?”
“本宫觉得……”她顿了顿,看着面前那被白炽映衬下的蓝色瞳孔,温婉一笑。
“本宫觉得,美人聪慧过人,竟能在这么短的时日里学会这样多的文辞,甚至还能做到借喻隐喻,真是教本宫自愧不如。”
沁玛笑着的嘴角一僵,渐渐没有了笑模样。
她品了一口茶,淡淡道:“在其位,谋其事罢了。”
楚长欢知道,这句话十有八九是沁玛的真心话。
做使臣时,她八面玲珑,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以及出众的外表,只用了不到短短三日就把大昭明里暗里的关系都打探清楚。
如今,做了宫妃,她即便再怎么不忿,也只能安于现状,努力把手头能捏住的东西经营妥当。
显然,她错把楚长欢当成了那个可以为她所用的“东西”。
对此,楚长欢只能默默摇头:“做花瓶也叫谋事吗?美人,你对于“谋”之一字的门槛也太低了些。”
沁玛暗了暗眼神,又问:“那殿下觉得,何为谋?”
楚长欢不想跟她做太深的交流,毕竟,她与人交易主打的就是一个公平,既然沁玛没想向她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那她自然也不能倒贴。”
“你这就问错人了,”她抱着胳膊,仰靠在椅背上,调笑道,“你是个花瓶美人,我是个花瓶公主,咱们俩半斤对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说罢她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站起身,淡漠地瞟了眼沁玛:“时候不早,钰美人还是早些回宫,洗洗睡吧。”
沁玛勉强稳住自己的表情,她捏紧拳头,在楚长欢与她擦肩的片刻,低声开口:“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更多关于沈故言的事?”
楚长欢轻笑一声,脚步不停,连脑袋都没有转一下,她背对着她摆摆手,声音懒散:“钰美人,奉劝你一句,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等你什么时候知道本宫真正想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再来找我吧。”
楚长欢看似语气平平,却还是被沁玛那最后一句话搞得一夜无眠。
她莫非是看出来了她对沈故言不一样的感情?
楚长欢曾立过誓,这辈子绝不会再招惹他半分,她自认自己已经足够克制,也并不觉得自己的演技有多么的糟糕。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殿下,您最近掉了好多头发,要不要找太医开个方子调理一下?”
掬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楚长欢回过神,看向铜镜,镜子里的掬水正一本正经地从梳子上面一把一把地择头发。
这让她那本就不多的头发雪上加霜。
楚长欢闭了闭眼,忍住了落泪的冲动,未免类似于“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秃头”的惨案的发生,她正了神色,认认真真地拉过掬水的手。
“你一定要找道王掌院,让他开顶好的药,苦也不怕,又用就行。”
能让楚长欢说出“苦也不怕”的事,一定是件大事,掬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刚抬脚,又被楚长欢拉了回去。
“还有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要把他给我招惹过来,那老头要是实在不愿意开药,你就去找院使或者院判,拿到药方就直接在太医院里面熬,一个时辰后,我要喝到。”
难得楚长欢做事这么有计划有效率,掬水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往太医院去了。
半晌后,重明宫里又多出了一个人。
太医院掌院王岸。
他的年纪比昭皇还要大几岁,也算是历经三朝的元老级人物了,元老莅临,楚长欢自然也该拿出一个公主该有的风仪。
栉巾暗叹,她当真已经许久许久许久没有见过楚长欢板出这么笔直的腰杆了。
掬水暗叹,她当真已经许久许久许久没有见过楚长欢挽起这样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了。
至于楚长欢,她忙着回忆那八辈子前曾跟着王岸学过的那些个繁文缛节,并寄希望于王老头老眼昏花,看不清她那破绽百出的样子。
并在百忙之中瞪了掬水一眼: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了拿药回来就行,怎么连人也一起带回来了?
掬水站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