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潜入（1/1）

陆方升微微一笑，道：“巡官大可放心，此乃你我二人私聊，并无他人记录。”

宋承脸色缓了下来，反问道：“莫非少卿也是这般认为？”

“呵呵，只是传言而已，但案中所涉人员身份，陆某此时作一个猜测，如何？”

“请讲。”

“海西州刺史府，工部虞衡司，户部度支司等各级部衙，皆有人牵涉其中？”

宋承坐回椅子上，大笑道：“少卿还是信了。”

我信不信可没多大干系......陆方升心想，嘴里却淡然道:“此外，北地的妖国也涉猎其中？”

此言一出，宋承睁大了眼睛，满脸惊疑。

陆方升双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突地一笑，道：“此纯属陆某臆想而已，对还是不对，巡官心中自然清楚。”

宋承又站了起来：“有些话，宋某不敢说得太多，还请少卿见谅。”

“巡官言重了。”

宋承躬身一揖，语气诚恳道：“受命查案之初，敕牒上明言，整个案情，须由刑部，大理寺，及御史台同审，在此之前，宋某断不敢有半分泄露。”

陆方升收回目光，点了点头：“明白了。”

“如此，多谢少卿。”

“巡官客气，夜已深，陆某这就告辞了。”

陆方升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我已让人备好纸，笔，墨砚，刮刀，火漆等物件，巡官大可在此静心书写案件呈文，如有所需，尽管吩咐狱卒便是。”

......

目标显然就是这大理寺狱了。

隐身在暗黑之处，徐长安心头虽又惊又怕，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再做多想，只能按着莫愁的指挥，静静等待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铁门打开，只见陆方升带着一名面目模糊的青衣人走了出来。

徐长安不认识他，自然也没有必要认识他。

又等了一刻钟的样子，直到四周完全安静下来，这才从袖袋中摸出一张手帕，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这个举动，是无师自通，还是莫愁灵识引导的结果，他也分辨不清。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我不想，可我真的身不由己啊......作为一个设定悲催的穿越新人，最终他还是屈服了。

略一凝神，一股强劲气流奔涌而来，集聚在他右手食指指尖，曲指轻弹，一缕指风劲射而去，“噗”的一声，打灭了铁门左侧的风灯。

门前的光线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

“我去，这也太神奇了吧！”徐长安竖起指尖，看了又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很快，方孔里现出了一张眉目模糊的人脸，紧接着，“哐当”一声，铁门打开，两个悬挂腰刀的狱卒，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电光火石间，徐长安就势纵身挤进门去。

“莫非又是那只大黑猫，天杀的，这几日尽来捣乱，看我捉住了，定要将它斩成小块喂老鼠去。”其中一名狱卒嘴里嘟囔道。

另一人道：“得了吧，呆在这种鬼地方，有只猫来作伴已是不错，不然你还想怎地，”

“说的也是，无论怎样，这猫看起来也比里头那些个活死人顺眼得多罢......”

两人一边说笑咒骂，一边取出火绒火石，重新点亮了灯，待他们再关上铁门，却不知此时的徐长安，已悄声无息地潜入幽暗狭长的甬道之中。

眼前的场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甬道两边的空间，被一根根指头粗的铁条编成的栅栏，分割成一个个极小的囚房，就如监禁猛兽的大铁笼一般。

栅栏后面，一个个或坐或卧的人影依稀可辨。

昏暗的灯光里，偶尔传出几声咳嗽，还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磨牙声，梦吃声。

即便隔着手帕， 一股令人窒息般的恶臭依然扑鼻而来。

这实在不是常人所能呆的地方，徐长安屏住呼吸，脚下更无半分停留，身子宛如被狂风裹挟的落叶一般，倏乎之间，已飘至甬道尽头。

甬道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庭，正是大理狱“三品院”之所在。

小院正对甬道处，立有一堵青白色的影壁。

影壁上，赫然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肋生双翼，鳞爪箕张，仿佛就要破壁而出，冲上九霄，骤发风雷之声。

传说此兽为东方之神，主刑杀，亦负责镇守妖邪。

徐长安只是瞧了一眼。心中没由来地感到一阵烦恶，眼睛本能地避了开去。

他赶紧绕过影壁，径直向后奔去。

院庭后面有一大一小两个的房屋，此时，大房间里还亮着灯，三名当值的狱卒共有人，正围坐在房门左侧的一张方桌边。

其中一人正伏案酣睡，另两人就着一碟小菜，一边喝酒，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低声闲聊着。

徐长安心中闪出一丝不安。

他实在想象不出莫愁会怎样对付这些人，是从虚空中唤出某种隐形的妖界凶兽，还是飞出某种见所未见的嗜血武器来？

只是他根本没想到，直接发动攻击的，竟然就是他自己。

而且还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猛然间，一股冰凉的气流，自他体内气海穴奔涌而出，引导着他双手五指箕张，一上一下，自然而然地抱成一个圆环。

一左一右，一正一反，圆环缓缓地转动一圈。

霎时，一道青白色的光影，宛如冬夜里失温的月光。冷棱棱地自圆环中心旋射而出。

有如幽暗之中的呼吸一般。徐长安极清晰地感受到了气息的轻微脉动，而这气息属于一片正在缓慢集聚的灵识。

同时还伴随着一抹浸入肌理的凉意。

一声轻叹自心底传来。

仿佛巨大雪崩之前，回响在空谷里的一声呜咽，如此低沉，却又如此清晰可辨。

呜咽声犹在耳边响起，他左掌横于胸前，右掌前伸，吐劲击发，一股寒透肌骨的冰冷气流，向桌上的三人奔袭而去。

夜色如水，将这无形的气流，凝结成一条有形的白色实体。

徐长安无法想象这一击能有多大的效果。

就像他无法想象出书院的夫子们，甚至是大表姐那样的修行者，真正使出“浩然之气”是怎样一种威势煌煌的模样。

无声无息，快如疾电。

只一瞬间，相隔十数步之遥的三人已被冻结。

他们的脸上，倏地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如同戏台上伶人面上涂抹的粉妆，呈现出一种明晃晃，白惨惨的颜色。

白霜之下，三人被凝固的最后表情，依稀可见。

骤然瞧见这般瘆人景象，徐长安只觉得既恶心，又恐怖。

“北冥之气，阴冰寒毒。”莫愁炫耀般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与人族相比，公子以为我族之异术强弱如何？”

看来那日她还真是手下留情了......徐长安倒吸一口冷气。

旋即，那层白霜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从三人的头部自上而下蔓延开来，迅速布满他们全身，这般恐怖的场景，竟让他想起了被包裹在蛛网里的虫子来。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再往下想。

“噗噗噗。”

就听几声沉闷的轻响，三人的身体砰然爆炸开来，化作一团团白色齑粉，纷纷洒洒，飘落在桌面和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