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格致堂（1/1）

长安西南，便是杏坛书院之所在。

书院建筑依山势而下，一幢幢青瓦白墙的房舍，掩映在一片绿荫之中，一团团浅粉色的杏花林点缀其间，更显出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长安一片月，满楼读书声。

杏林最深处，屹立着一座十二层高的楼宇，重檐高飞，雾锁云窗。

作为一个现代人，每当看到这座经历千年风雨，近乎于传说的明月楼。徐长安依然觉得很震撼，他很难相信在生产力如此低下的古代，人们能建造出如此宏伟的建筑来。

楼宇由下而上，从第一层到第十一层，分别为“志学，博学、格致，明道，正心，诚意，通达，修身，立命，立言，知天下”等十一个教堂。

它们分别对应着儒学的十一个学习次第。

从第四层的“明道”开始，又分别对应了儒宗修行的“儒生，学士，君子，学者，闻人，贤人，鸿儒，宗师，亚圣”等九个品级。

第十二层被称作“圣识之境”，乃是圣人飞升前治学的地方。

现在，徐长安就端坐在第三层“格致堂”中，打起十二分精神，望着讲台上，正半闭着眼睛，抑扬顿挫吟诵着的本堂教习颜夫子。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夫子望着下面的学子：“可有哪位愿用白话给我们雅译一回。”

一位长相娇俏可爱的小美女站了起来，曼声道：“看那淇水河湾，翠竹挺立修长。有位高雅君子，貌若象牙切磋，骨似美玉雕琢。气宇庄重轩昂，举止威武大方。有此高雅君子，常记永不相忘！”

诗句虽是平淡了些，但少女对“高雅君子”的那份倾慕之情，如清泉般涓涓而出，着实令人怦然心动。

原来“文青”的历史就是这么源远流长啊！

徐长安感叹不已，突然想起前世一个关于区分普通青年，文艺青年和二逼青年的段子来。

普通青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文艺青年：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二逼青年：大海啊，全是水！骏马啊，四条腿！美女啊，你说你多美，鼻子下面居然长着嘴！

文青前世今生怕是没戏了，我现在算是普通，还是二逼？

诶，跑题了！

正当他还在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又传来夫子的声音：“此诗有何出处？”

一名学子站了起来，娓娓道：“此诗为《国风·卫风·淇奥》，古周朝有武公者，姿容俊美，文章绚烂，以礼自防，谨慎廉洁，很受人们的尊敬，时有无名氏作此诗，以颂其美德也。”

“噫，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极好！”夫子点赞，话题延展开来，道。“圣人云，不学诗，无以言，又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这是什么意思呢？”

夫子自问自答道：“这就是说，我们读诗经，应当去邪见，正思想，探究其义理。故《大学》引用此句，以明德者之止于至善，亦是阐明了君子所以得其美之原由。”

“再进一步说，这一段讲的就是‘格致’。那么，何为格致呢？物格而后致知也。如何格致呢？‘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也就是端正做学问的态度，提高修炼的精神力量。”

“‘瑟兮僩兮，赫兮咺兮’，内心谨慎而有所戒惧，仪表威严，品德高尚，这样，就能达到了最完善的君子境界......”

今日难得静下心来听课，徐长安居然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枯燥难懂了。

莫非洗了那宝宝金水......寒蝉露所致？

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智商都提高了？

作为大周朝上层人才基地，国家精神文明建设中心之一，书院的学子一般由三部分组成。

一，由全国各州郡及边军学政官推荐的优秀人才。

二，在京官员及勋贵子弟经考试合格者。

三，各国的留学生。

虽然这些年来，徐家这个二等伯的含金度褪色得厉害，但既然还留着这个招牌，他就不得不在书院呆上数年。

书院的管理很严格，读书也很辛苦。

一般说来，常人修圣人之道，六岁便要开始断文识字，八岁始读《大学》，《中庸》，树立基础三观。十岁读《论语》，《孟子》，建设深度价值观和人生观。最后读《诗经》，《尚书》，《周易》，《礼记》，《左传》，建设高阶世界观。

而那些只想走走过场的官宦人家，大都会采取折中的方法。

起初，就在私塾接受启蒙和中层教育，等到十三，四岁的样子，再送孩子进入书院继续深造。

徐长安原主走的也的是这条路。

于是，有了“学习基础”的原主，一入书院，便进了这第三层的“格致堂”。

三年后，原主还被困在这第三层里，直到被他的魂魄所替代。

书院授课，极少再单独讲经说典，除了必要的理论，更多还是在于对学子学习过程中的启发与指导。

徐长安也曾想要改变这个不上不下的尴尬状态。

只是无论他如何努力，哪怕有超强记忆力的加持，但在学习方面，总有着一种天生的无力之感，时时困扰着他的身心......

也不多，好像就那么一点点，但也足以让他的努力付之东流。

他也不大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八月的升楼考试又会怎样呢？猛然想起这个问题，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声音大了些，以至于周围的人都奇怪地看着他。

下课了。

收好书袋，一个胖乎乎的家伙窜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听说你昨天在鹿鸣居，点了一个老婆来？”

冷不丁吓了一跳，徐长安定睛一看，原来是好友金不凡。

“难道是老板娘？哎呀，大郎这桃花运一来，吃饭也能捡宝哦。”又一个面容清秀的家伙凑了过来。

大郎？谁是谁的大郎？

这是他的另一个好友郑奉，他们三人，也是“格致堂”坚守得最久的老人。被其同窗称作“格致三宝”。

此时最好的回答便是保持沉默！

趁其不备，徐长安甩开金不凡的手臂，抓起书袋，一溜烟向楼下冲去。

一个不小心，几乎将正在下楼的一名同学撞下楼梯。

......

半个多时辰后，徐长安吐出最后一口浊气，一步跨出木桶，收拾齐整，推门而出。

今天的客人明显多了些，红姑还在堂中招呼。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专为“老婆饼事件”打卡而来。

来到后院，只见锦城一袭淡黄衣裙，坐在院子中间，她的面前，一几一壶两茶杯，简简单单，却给他一种静谧安稳的感觉。

午后的阳光明亮而清透，围墙外，一枝艳艳的杏花探进院子来，投影在她的身上。

“可惜了，化妆不能完全遮掩其丑，P图术嘛，骗别人可骗不了自己。”

“如果可以的话，送她去棒子国做个整容手术就好了，反正脸是拿来看的，只要这付玲珑身子是原装的就好。”

徐长安望着她，不由自主地脑补起前世的“东亚美女三大神术”运用之法来。

“想什么呢？”锦城冷哼道，“今天夫子都讲了那些课？”

看来她是要玩真的了，徐长安心中一震，挨着茶几坐下。

接过她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一股从未感受过的清香直入胸臆，整个身心不由得为之一轻。

“好喝，这是什么茶？”他有点好奇。

“青城雪芽，益州名茶，清神安魂，专为你这神魂不定的小......小笨蛋准备的。”

她说到“笨蛋”两字，声音却软了半度，听到他耳朵里，倒也感受不到多大的恶意，他只好嘿嘿一笑，将今日所学的内容，都详详细细讲了一遍。

居然讲得头头是道，几无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