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苦恼的洛青帝(1/1)
社庙七层的一间雅室。
陈潇推开一扇窗户,恰好能看到整条长街的夜景,也能听到人们欢乐的声浪。
转过身,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洛青帝,走过来坐下,未语先笑,道:“没想到你会来我这里。”
桌上摆着许多可吃的供品,他斟了酒,将酒盏递到洛青帝面前,然后便等着对方说明来意。
“你这里出现了鬼蜮,我没法不来啊。”
洛青帝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说的话却是让陈潇心口一跳,鬼蜮,指的是那处溶洞吗?
可就算如此,他就这么轻易地来了人间?
洛青帝看着他狐疑的表情笑了笑,道:“当然,不只是你这里,遭受战争荼毒的大炎四郡,出现鬼蜮的地方,至少有三十处。”
陈潇道:“所以?”
“北幽城之祸是你所为。
你阻止了一些事情的发生,却又因此引发了另外的一些事。
比较起来,后者恐怕会比前者更加严重,但你应该是不知道。”
洛青帝端起酒盏,送到嘴边,垂眼看着清冽的美酒,扑鼻的酒香,让他忍不住浅尝了一口。
陈潇看他:“你还管这些事?”
放下酒盏,洛青帝道:“本来也可以不管,问题是,太多阴魂没去冥府,若是追究起来,就是我的失职了。”
陈潇一怔:“谁会追究?”
洛青帝是冥王,一域之主,陈潇真不知道,还有谁能追究他的责任。
洛青帝也不解答他的疑惑,侧耳听着外面传来的闹声,道:“叶氏皇庭本来还有几百年国运,却一夜之间毁在你的手上。
我就挺好奇的,如此严重的灾难,你怎么就一点事也没有?”
陈潇真诚地道:“也不是一点事也没有,我也受了神罚,不过确实不太严重。”
心里想着那日被雷劈,身体遭受的那种痛苦,至今都还心有余悸。
但也难怪在洛青帝看来会是无事发生,虽说遭了神罚,但比起祸乱朝纲,这点惩罚好像也不是很严重。
紧跟着,他又笑道:“几百年国运,莫说几百年了,让叶震宇多活几十年,不知多少生民,要惨死在他手上。”
他这笑里多少带着点讥嘲,洛青帝道:“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你真就觉得,自己所作所为,一定是对的?”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大炎本来只剩下十年国运了,现在可好,所有事情,皆因你而发生改变,一切都乱套了。”
陈潇听明白了。
大炎本来是要灭国的,现在却被强行续命。
一个国家,如果走到将要亡国的地步,肯定是方方面面都出现了问题。
就好比是一个本该死去的十恶不赦之徒,偏偏被他给一力救活过来。
这确实是非常严重的灾难。
叹了口气,陈潇道:“可我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洛青帝道:“你本来就应该什么也不做。……事情发展到现在,其实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了,连我也被牵涉其中。”
当日在黄泉,洛青帝将幽给了陈潇,原本就算他带着那些军魂回到人间,与北漠军打一仗,也改变不了最终结局。
谁承想他居然敢领着数万军魂,直接杀到北漠皇庭,恐怕任何人都是始料未及的。
而且,北漠有祖灵庇佑,加上还有几百年国运,他敢痛下杀手,必遭天谴。
偏偏他动手了,还成功了,这更是让人措手不及。
一个皇庭说灭就灭的吗?
若果真如此简单,天下早就陷于更加混乱的境地。
可他不仅做完了无数人都想做,却不敢做的事,还安然无恙的回来继续当他的社神。
这俨然像是一个江湖侠客,刺杀了一国君主之后,没有遭到任何劫难,依旧过着快意恩仇的生活,真是匪夷所思。
陈潇听着洛青帝话里的意思,挑起一边的眉,道:“你也牵涉其中,什么意思?我们不是两清了吗?”
洛青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一副苦恼的样子,看着他,“我出现在这里,就不可能两清了。”
陈潇道:“为何?”
洛青帝苦笑道:“幽是我给你的吧?数万军魂也是从我冥界出来的吧?灭国,这么大的因果,我摘不干净了。”
看着他这副明明想要置身事外,却又被迫要遭受牵连的凄惨模样,陈潇莫名的想要发笑。
当然这很不妥。
从始至终,人家都是个局外人,虽说有一场看似很公平的交易,但最终,还是无端端的把他陷了进来。
如果还要因此嘲笑的话,心里就太阴暗了。
沉默了一阵儿,陈潇说道:“所以你来这里的目的是?”
洛青帝不太喜欢饮酒的,但此刻心里苦闷,便端起酒盏喝了一大口,白净的脸颊上,立时就有了两片红晕。
慢慢将酒盏放下,才像是有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事情很严重。”
陈潇不知道有多严重,“你是冥王,也束手无策?”
洛青帝看了他一眼:“当然也不是束手无策,事情再严重,过个几百年,几千年,也就是一笔陈年旧账了。”
陈潇笑道:“那你还一副痛疼不已的模样。”
洛青帝自己斟酒,又饮一口,随后表情极度认真道:“我得盯着你。”
陈潇又挑眉,“你盯着我做什么?”
见他似乎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洛青帝忽然就要拍案而起了。
但身为冥王的涵养,还是让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情绪,道:“盯着你,自然是不让你再招惹出其他祸端。”
陈潇轻飘飘翻个白眼儿,“我可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谁。”
这简直是一句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大实话。
他明明只想过那种喂马、劈柴,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
偏偏天不遂人愿,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麻烦,主动找上门来。
他也不是一个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性格,自然是要强力回击的。
洛青帝一阵无语,又忽然失笑道:“我也有过像你这么年轻的时候,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可是后来啊,随着年纪的增长,我就发现,其实很多事情,完全可以不用去计较的。”
他紧紧凝视着陈潇那双好看的凤眼,“你是要成神的。神是什么?不是无所不能,而是要维系天地的运转规则。”
陈潇端着酒盏的手一凝,道:“你说的恐怕不是神,是天地的傀儡才对吧?”
两人彼此对望了一阵儿,洛青帝不想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争辩,“我和你说一说鬼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