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利家(1/1)
悦尔背着一筐的野菜,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回到了罗家。
此时罗家人已经全部回到了家,看到悦尔这么晚回来,李红梅阴着脸坐在院子里,似笑非笑的看着悦尔:“哟,还知道回来呀,还以为你飞了呢,怎么让你上山摘个野菜,摘到现在才回来,怎么是等着我来伺候你吃饭吗?”
“才出去这么一天,心就这么野了呀,要是让你天天出去,你是不是想翻身做罗家的主啊?”
悦尔闻言着急的摆摆双手,连忙表示:“今天跟翠兰一起上山摘野菜,她说有个地方的野菜,特别的嫩特别的好吃,只是有些偏僻,路上有些崎岖难走,问我肯不肯去,我想着今天舅舅舅母这一天辛苦了,要好好犒劳犒劳一下,便答应了,耽误了下山的时间,才晚了些回来。”
悦尔说罢,还把背篓取了下来,把筐里的野菜展示给李红梅看,李红梅满眼的怀疑,将信将疑的挎着一张刻薄脸,往筐子里瞄了一眼,发现的确是些水灵灵的野菜。
李红梅的脸色才恢复了些许,没那么难看。李红梅高傲的看向悦尔,大发慈悲的表示:“哼,算你还有些良心,那你还不赶快去厨房把它们处理了,一大子家人还等着吃饭呢。”
悦尔连忙应和道:“好,这就去。”
悦尔拿着背篓就赶紧进了厨房,将筐里的野菜倒了出来清洗,悦尔听见院子传来罗龙欢快的笑声,不由自主的往院子里看,罗龙抽打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陀螺,罗凤站在一旁看着旋转的陀螺,发出阵阵的惊叹,而罗父罗母则坐在一旁,看着这姐弟俩玩耍,其乐融融,真是和谐又温馨的一家人呐。
悦尔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目光,将手里早已捏烂的野菜丢在了一旁。
还不够。
只是受他人排挤,这根本就不够。
这两个不要脸的,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悦尔被刚刚那罗家阖家欢乐的一幕被刺激到了,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
凭什么!凭什么这样能烂人享受天伦之乐,而自己的父母却......
悦尔想到此处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戾气,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一点,陈悦尔,冷静要冷静,冲动是没有用的,你已经吃过亏了,你不能再犯一次曾经的错误。
好不容易平复下满腔的戻气,悦尔平静下心来开始做晚饭,仿佛刚刚的情绪从来没有过。
夜晚
悦尔把一桶水倒入锅里烧开,好让他们明日都能喝到干净的水,这是罗凤从李俊那学来的说法,说生水不健康,要喝烧开过的水。
草,你们讲究,我遭罪!
悦尔把最后一个活干完后,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柴房,以前悦尔都是跟罗凤住的,但自从钱财到手后,罗群就在柴房架了个木板给悦尔住,还好意思说给女儿家家私人空间。
悦尔疲惫的躺在床上,看向自己的双手,早上流脓的手现在早已结痂,悦尔自嘲一笑:“没想到这样的日子,竟有些习惯了。”
对于这样的伤,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要是放在以前手上破个口也要大闹一场,让父母围着自己转上一天。
悦尔翻了个身,剩下的木板咯吱咯吱的响,想起了那只野鸡,打算明天下午借个由头出去一趟,把它烤了吃了。
上山?不行,李红梅今天才表达过不满,去了太勤了,万一今后都不让去了,那可不行。
那也就只能在明日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把它挖出来解决掉,可是河边耳目众多,要是被有心人看到了怎么办?
可以去河边上游,那里人少,地方也隐蔽,无论是杀鸡,还是烤鸡都十分方便,河边上游可真是个好地方啊,利琛真是个好人呐,鸡也是只好鸡呀!
悦尔翻来覆去的想地点,最终确定了在河边上游,觉得可行,便安下心来,仰躺着将另外一只脚架在另一条腿膝盖上,一边感慨着,一边畅想着明天的烤鸡。
悦尔突然猛然的坐起,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敢确定。
河边上游!利琛!
他是今天早上在河边遇到的那个赤裸的猛男!!!
悦尔有些后知后觉:“难怪他说那只野鸡是赔礼,是觉得自己今天早上在河边冲撞了我吗?”
悦尔有些咋舌:“他人还怪好的嘞。”
悦尔没想到利琛居然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特意过来给自己赔礼一只野鸡,悦尔突然想起,利琛先行离开,后面又单独给自己赔礼,他这是在顾及我的名声。
悦尔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利琛,跟自己印象里的利家人一点也不一样。
说起来,悦尔跟利家人还是有些渊源的,以弱示人,以退为进就是跟利家人学的。
那时的悦尔,刚刚被杨奶奶唤起活下去的动力,面对强势的李红梅,竟然选择了硬刚,结果就是吃了大亏,被打了一顿,关进了柴房,好几天不给饭吃,只给水喝。
罗氏夫妇以前在悦尔父母去世前,装的人模人样的,疼爱侄女的形象一直深入人心,把悦尔因为吃不好、住不好,还一直奴役她做事,而快速消瘦下去的身子和饿的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说成思念父母、悲伤过度而导致的。
让悦尔吃了个哑巴亏,这次将悦尔关起来说是她因为悲伤过度而生病了,也没有什么人怀疑,李红梅也是个阴险的下手的地方,动手的时候都是隔着一层厚衣服去打的,根本没有留下痕迹。
就在悦尔走投无路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罗家夫妇的时候。
王阿婆的儿子,王狗蛋喝醉了酒耍混,在路边用调戏了一年轻女子,但没想到人家的丈夫就在身旁,结果就被人活生生的打断了一条腿。
结果被路过的王阿婆撞了个正着,顿时躺在地上哭天喊地:“我的儿啊,杀人了,快来人呐,有人杀人啦,我可怜的儿啊!”
引得大家纷纷出来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村长也急匆匆赶到,悦尔也在其中。
众人一听缘由,纷纷用鄙视的目光看向躺在地上痛晕过去的王狗蛋,这不是活该吗?当着人家丈夫的面去调戏人家媳妇儿。
王阿婆却抱着村长的大腿哭诉道:“我家狗蛋确实是有些错,可是他喝醉了酒啊,他神志不清,他不是故意的,可这个人他好狠的心呐,他硬生生的打断了我家狗蛋的一条腿呀。”
“我家狗蛋最起码要好几个月不能下地,还有这养伤的药费要花多少钱啊,这期间我们家有多少的损失啊,赔钱!他必须得赔钱!”
众人一听,都敬佩的感叹道,不要脸,还得是你王阿婆。王狗蛋那街溜子什么时候下过地啊,真是什么瞎话都敢讲啊。
不过讨要药费,众人倒觉得有些合理,虽说王狗蛋有些犯了糊涂,但也是因为喝了酒,神志不清。打断一条腿确实有些过了。
村长也觉得此事合理,正准备上前去跟那夫妇商议此事。
结果那年轻妇女突然就声泪俱下:“相公,是我对不住你啊,如果不是因为我体弱在路边逗留了一会,我们就不会遇到这种事情了,相公,这是我的过错啊。”
那年轻的妇女脸上自责的哭诉道:“你每天早出晚归,辛苦劳作的赚钱,好不容易攒了一点银钱,就是为了给我和孩子过上好日子,结果就因为我,全没了,没了呀。”
言语之间,那年轻的妇女突然腿脚一软,看似就要摔倒了,她的丈夫眼疾手快的将她搂住,满脸痛苦的看向她道:“不,娘子是我无能,是我没用,我不能赚到更多的钱,只能赚一些苦力钱,我没能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如果在别人欺负你的时候,我甚至不能保护你,那我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年轻的妇女,有些吃力的哑着嗓子问道:“那,那婆婆的药怎么办?大夫说过药不可以停的。”
丈夫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起来,但还是勉强扯起嘴角安慰道:“放心,没事,我会想办法的。”
说完,他松开搂住妻子的手,从怀里掏出钱袋,走向村长:“就是我们身上全部的积蓄了,您看够不够?”
一旁的王阿婆看到钱袋,正想伸手去够,却被另外一只手给阻止了。
村长眼含热泪,明明身处困境,却依旧为自己的过错而负起责任,哪怕会让他们更加雪上加霜。
啊,多好的人呐!
村长擦干眼泪,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件事本来错就不在你们,你们不应该为此负起责任,把钱袋收回去吧!”
而身旁因为那夫妻俩短短几句对话,而透露出来的信息感到震惊的群众纷纷回过神来劝阻:
“是啊是啊,本身就不关你们的事。”
“快把钱袋收回去吧。”
“本身就是王狗蛋犯浑,就活该被打!”
而一旁的王阿婆早就愣住了,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不对呀,刚刚不是还说要帮我要药费的吗?”
王阿婆连忙上前质问村长:“村长不对呀,不是说好的要赔医药费的吗?怎么一下子就不给了呀?我们家狗蛋才是受害者啊!”
面对王阿婆,村长瞬间换了一个脸色,冷眉冷眼看着她:“哼,你还好意思说,你们家狗蛋自己犯浑在先,他敢犯这个浑,他就必须得承担后果,这次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罢了,别天天的在外面鬼混,惹是生非。丢清水村的名声。”
那对小夫妻顿时感到惊喜交加,连忙谢过村长和在场的众人,那青年就搂着他的妻子,一步一步的离开了这里。
在场的众人也就只有悦尔这一个小矮子发现了,年轻的妻子似乎在她丈夫怀里时偷偷暗笑一下,悦尔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便偷偷的跟了上去。
那小夫妻并没有走多远,在一个林子里交谈着:
“娘子,你刚刚吓死我了,突然来了一句孩子,差点没能接住。”
小娘子娇嗔了一眼丈夫:“我看你演的挺好的,尤其是那苍白的脸色呦,把那村长都感动了。”
青年憨憨一笑:“那还得多亏了,娘子大人调教有方啊。”
小娘子娇哼一声:“别说了,赶紧走吧,别被别人看到了,我娘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这二人哪还有刚刚在村口,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惊的在身后偷听的悦尔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想起刚刚发生的种种,竟然都是装的!
想起他们二人三言两语,几个示弱的动作,就引得在场的众人的同情和好感,甚至还免掉了赔偿。
悦尔握紧拳头暗暗想道,如果她也能这样,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像他们对付王阿婆那样,对付罗家的人。
而过后几天,悦尔出门干活的时候,听见王阿婆在家破口大骂,听身旁的人议论,才知道前几天那小夫妻是利家大儿子和刚过门的儿媳,那天他们是准备去回门的,哪来什么孩子,至于婆婆,也只不过是普通的感冒罢了!
王阿婆上门理论,结果被一句“我没骗你啊,难道我们夫妻俩努力攒银子不可以是为了以后的孩子吗?我婆婆的确是病了呀,大夫也的确说了药不能停啊,我那句话骗你了?”
王阿婆什么反应悦尔不知道,但悦尔悟了。
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全说真话。
于是一个新的世界就此向悦尔打开了门。
悦尔第一次实行,就是在河边晕倒的那次。
她是故意晕倒的,醒来之后,面对众人的关心和询问,只要有人提及罗群和李红梅,悦尔就浑身颤抖,面露惊恐,但却不正面回答。
悦尔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和罗家撕破脸,可按照景国律法,女子是立不了户,除非是寡妇,更何况现在自己还年幼,就算拿回来了遗产也无力独自生活,保护好自己。
而且她也咽不下这口气,不如留在罗家,把他们一家人都搞臭搞烂。
悦尔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引得众人纷纷猜测,舆论越传越大,都闹到了村长那里去,罗群和李红梅二人被警告后,他们二人虐待悦尔的形象几乎在众人心里板上钉钉。
而往后的日子里,只要李红梅打她、饿她,悦尔就故意只要看到李红梅身子就不停的颤抖,故意响着肚子从别人面前走,但明眼人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红梅渐渐的也就雷声大雨声小,给吃的但不给好的,动手最多也只敢捏捏耳朵,拍拍后背。
但他们恶人的名声,早就在村子里传开来了,渐渐的除了李红梅的娘家,都没什么人跟他们有来往。
躺在床上的悦尔回忆着这些过往,有些感慨:“没想到我跟利家的人这么有缘,一个教会我如何反击,一个送我野鸡吃。”
“都是好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