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超忆与遗忘（1/1）
剑斗场，负责人的办公室内。
“大人，各个区域的牢房都已经巡视过一遍了，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一排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拘谨地站在墙壁旁边，在他们眼前，镶嵌着金边的办公桌的后面，一个翘着二郎腿的白衣青年蛮不耐烦地点头：“知道了。”
“这是新人的名单，已经帮您处理好了大人。”
光头血族奥菲莉娅拿着一叠名单放在办公桌上，密密麻麻的头像上，唯一一个没有用红色颜料笔画圈的祝觉显得异常显眼。
“今天的新人这么多吗，真是无语，召唤异世界的人好歹也要有个度啊，整天把垃圾扔到我这里，真是受不了。”
青年抱怨着用眼睛扫过一遍名单，然后指着祝觉的头像，转头问奥菲莉娅：“这个新人的加护是什么？”
奥菲莉娅的脑袋藏在斗篷后面，看不出他的脸色：“根据神殿那边的人的话，这是个没有任何初始加护的白板剑斗士。”
“有趣，没有加护就能战胜五连胜的血斧，莫非是什么稀有的异种吗，那倒是有意思。”
青年的脸上浮现出一道不正常的红晕，他舔了舔鲜红的嘴唇，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奥菲莉娅，你想办法关照下他，可不要让这小子被那帮贵族撅了。”
“是，大人。”
……
祝觉又回到了牢房。
原本跟他待在一块的季风老哥，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这里，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见到。
直到很晚的时候，祝觉才被牢房的破门打开的声音吵醒，浑身伤痕的季风一言不发地走了回来。
她的双眸失去了光泽，精致反光的嘴唇无意识地张开着，任凭唾液滴落到地面。
半梦半醒间，祝觉也没有考虑那么多。
他打了个招呼：“季哥，你没事吧，这么晚啊。”
“闭嘴。”
季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似乎还卡着痰。
季风两只手抱在自己的膝盖上，背靠着牢房肮脏的墙壁，空洞的眼睛无神地看着牢房的门口。
她的样子还算好看，一头紫色长发让她看上去就像是动漫里走出来的精灵，只是此刻她的遍体鳞伤，反倒像是被折断翅膀的蝴蝶。
而且她的眼神……
祝觉认得这种眼神，这是失去了一切希望的绝望，季风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状态。
“失败的话，可是会被撅的噢……”
早上季风说的话，忽然在祝觉的耳边回响。
只是，那个被撅的人，并不是作为刚刚被召唤的祝觉，而是季风啊。
“季哥，虽然现在问这个问题有些突兀，但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加护是什么？”
祝觉忽然开口大声说道。
季风似乎是被惊到了，她诧异地抬起了头看向祝觉，无神的眼珠子也终于有了些许聚焦：“关你屁事。”
确实，不管是哪个世界，几乎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关你屁事”还有“关我屁事”来回答。
但祝觉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刚刚经历了某些事情，如果你希望忘掉这部分记忆的话，我或许有办法帮助你。”
记忆，对于一个人而言可以说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自己对事物的记忆，自己对他人的记忆，最终组成了自己眼中的世界。
但是，很多时候，人总是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并在脑海深处留下挥之不去的印记，反复回忆并折磨自己。
这个时候，记忆反而就成了自我毁灭的毒。
碰巧，祝觉他不知道从哪里【复制】了一份血魔法，【幻瞳?劣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催眠目标，使其忘却某段记忆。
由于祝觉不是血族，并不能百分之百地发挥幻瞳的全部效果，能做到的事情也相当有限。
但不知为何，祝觉对“让人失忆”这件事情却特别有自信，就好像他曾经看过有人这样用过一样。
季风闻言，眼神也没出现什么希望的神采，脸上带着崩坏的笑容：“哈哈，就算我忘记了又怎样呢，身体已经记住了啊，就算我不记得了，但也已经回不去了啊……
也罢，反正，反正我已经决定了，把那几个该死的贵族杀了之后我就……”
她的嘴巴里连续吐出恶毒的诅咒，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在地面上溅起污浊的淤泥。
“忘记的话，至少能继续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不管现在是怎样的，总会有改变的那一天。”
还没等祝觉说完，季风的口中忽然发出歇斯底里的瘆人咆哮：“闭嘴！你又懂些什么！等你被肥猪一样恶心的东西撅过再说吧！”
季风愤怒地挣扎着，却被手脚上的镣铐和锁链束缚，金属碰撞的哐当声在阴暗的牢房中回响。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凭什么让我看开？你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第一天竟然没有换成女人！要不是我动不了一定要给你割掉！”
季风扯动着镣铐，任凭自己细嫩的皮肤被撕扯出红色的伤痕，任凭血液从伤痕中流出，仿佛身体上的痛苦能够缓解精神上的崩溃。
这种濒临疯狂的模样让祝觉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随后想起自己也被锁住了手脚，他苦笑着与季风对视：“季哥，看来你不像之前说的那么看的开啊。”
回应他的是季风扯动锁链的声响，还有如同疯子一样无意义的咆哮。
祝觉叹息一声，他开始调动自己身体里的血液，集中到了眼睛附近，将眼珠子染得鲜红。
【幻瞳】。
不知什么时候从血族身上【复制】来到的血魔法悄然发动，红色的光芒充斥着整个牢房。
血液在不知不觉中，像章鱼的腕足一样悄然延伸进季风的记忆之海中，偷偷抹去了一块。
季风挣扎着，痛苦地哀嚎着，祝觉劣化的血魔法的效果并不太好，好几次季风都差点从幻瞳的效果中挣脱开来。
好在，最后这个法术还是成功了。
当红色的光芒消失后，季风明显地冷静了下来，停下了挣扎。
她瘫倒在地上，幽幽地看着祝觉，问：“你对我的记忆做了什么手脚？”
祝觉有些虚弱，嘴唇苍白，“只是让你忘记了些不想记得的东西而已。”
“暂时忘了也没用。”
季风自嘲地笑了，“我的加护是【超忆】，不管是什么东西，不管能不能理解，我只要看了一眼就绝对不会忘记。
就算因为魔法或者别的什么暂时不记得了，用不了多久我又会重新想起来的。”
【超忆】吗？祝觉有些羡慕，随后又想起这个世界正处于不断的战争之中，这种和平年代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的能力，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不受重视的。
“你也觉得很没用吧？这个加护，就算记住了法术，本身也没有足够多魔力用出来，反而会导致身体被知识反噬而变得虚弱。”
季风喃喃自语：“与其说是加护，倒不如说是最恶毒的诅咒啊，那屈辱的记忆在我的脑海中纤毫毕现，丝毫不给我留下半点尊严……
这要我怎么活下去？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季风的眼神再次变得灰败，充斥着绝望与疯狂。
“你，又想起来了？”
祝觉无奈地看着刚刚认识一天的狱友。
“啊，根本就没办法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