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西凉冀州（1/1）
这一夜，谁都没能好好合过眼。
白影人消失后，左盈启就决定在锁魂元上再加一道封印，以防被人偷抢走后，他也无法打开。还对命人加强了夷陵所有的结界。
几个年轻的修士，在无妄阁适当休整了几个时辰，吃了早饭，左盈启就亲自送他们离开了。
左航恪本来也想和他们一同下山游历，奈何身上还有伤，不得远行。
前往西凉冀州的途中，傅青岚有些口渴，想要喝水，她独自走到河边，俯身正要取水时，余光扫到河岸一侧的河滩上，发现有一个黑压压的东西躺在一片鹅卵石上，走近一看，原来是女子，而且还活着。她身上的衣物污秽不堪，头发凌乱得遮住了半张脸，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样子。
傅敬淮等她半天不见回去，就跑过来找她，看她站在河滩上一动不动，就喊道：“傅青岚，你作甚幺蛾子？大家都等你呢！”
傅敬淮说完，似乎也看到了地上的人。傅青岚没管他的话，指指那人道：“她好像还活着，咱们救救他吧！”
傅敬淮上前查看，拍拍那人的肩膀，“这位姑娘，你还好吗？你叫什么名字？我们送你回去。”
那人虚弱无力至极，见有人说话，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嘴巴张开，努力半天，才哑着嗓子说出几个字：“西~凉~冀~州。”
刚好这时，凌霄瑾和凌若瓒也过来了，凌若瓒给他诊脉，然后给他灌入一股真气，女子渐渐舒缓过来，傅青岚取了一点刚从夷陵带出来的小食递给她。一见到食物就开始狼吞虎咽，傅青岚怕她噎着，还给她递了水。“慢点吃，没人抢你的，还有呢。”
傅青岚等她吃完，又取了一块递过去。这次她没有像刚才那样狼吞虎咽，而是随手撩开了挡住眼睛的头发，然后才开始将小食掰开来吃。
随着她将头发一点点撩到耳后根，傅青岚才看清楚她的面容，“欢~欢？你是欢欢？”
此刻，所有人都认出了她。
那女子也认出了他们，扭头就想跑，只可惜，她刚站起来没走几步，又倒下去了。
傅青岚看到她小腿上有伤，没想那么多，只管上前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欢欢见他们对自己似乎没有敌意，才保持原地不动，低声说了句：“谢谢你们！”
凌若瓒为她简单处理了小腿上的伤口，“欢欢姑娘，你这是遇到了什么？”
“我，我其实不叫欢欢。”她抬眼看了几人的表情，又低下头去，“我姓朱，名玉姝，欢欢是我胡乱编的名字。”
“你是哪里人？之前听酒铺老板说你是逃难过来的孤女，家中已无亲人在世，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傅敬淮有些气愤问道。
朱玉姝听他语气严厉，弱弱说道：“是，是真的。”
“你是从哪里逃来的？”凌若瓒很有耐心问道。
朱玉姝看这个人语气要温和一些，她心理略微放松些，答道：“北边。”
傅敬淮觉得她说话不诚恳，没好脸色问道：“哪个国邦？”
朱玉姝支支吾吾道：“北吴。”
傅敬淮有些不耐烦道：“据我所知，北吴，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并未闹灾害。快说，你是从哪里过来的？还不说实话，我就拿你下去喂鱼。”
朱玉姝被他这一恐吓，吓得将脑袋缩了回去，更不敢说话了。
傅青岚见她这般可怜模样，道：“算了，既然，她也要去西凉，正好顺路，我们就带她一起吧！别为难她了。”
傅敬淮不同意，但傅青岚坚持要带走，傅敬淮只是瞪了她一大眼，便起身走开。在傅青岚的努力下，朱玉姝最后还是和自己同骑了一匹马赶路。
一路上，他们遇到了一群从西凉边境逃往京都冀州的流民。傅青岚本想下马给他们一些食物，但却被朱玉姝阻止了。
他们没想到的是，朱玉姝对这一路很熟悉，在她的指引下，他们很快就到达了西凉国邦——冀州。
傅青岚对冀州这个地方，既陌生，又熟悉，明明自己是第一次来，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又不完全相似。
西凉国边境常年战乱，冀州作为京都，物资丰富，相对安全，自然成为流民避难的首选之地。
到了城门口，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被看守城门的士兵无情地拦在高墙之外。能进城门的要么是达官贵人，要么是穿着华丽的富商巨贾，要么是往来的商队和修道术士，普通人进城，都是看守门士兵的心情而定。
傅青岚等人进城时，守门士兵看他们穿着干净，气质不凡，并没有过多阻拦，很快就放了行。
几人进了冀州城，在一家同福客栈住下，傅青岚心想，这该不会也是左氏的产业吧！转念想，左氏善于经商，若是真是左氏产业，又似乎也并不稀奇。
休整一夜，第二日，朱玉姝换上了傅青岚送给自己的碧蓝色衣裙，瞬间精神焕发，她容貌清丽，没有了当初酒铺里舞女的浓妆艳抹，此刻更显得小家碧玉，我见犹怜。年纪看上去比傅青岚年长一两岁，身高个头和傅青岚的姐姐傅霜苓差不多，十七八岁的样子。总体又比傅青岚多出一一丝女子的韵味。
傅青岚觉得十分满意，这扮相让傅敬淮眼前一亮，但他就看一眼就把头别了过去，耳朵有些发红，忽然结巴说道：“傅青岚，她，她穿你衣服不，不合身，你的衣服太大了，她穿不了，你们待会，还是街上重新置换几件新衣吧！”
“哪里就不合身了，我明明和朱玉姝姑娘差不多胖瘦的。我看她穿着我的衣服正好。”
朱玉姝其实也感觉衣服有些紧，但没好意思先说出来，只是轻轻唤了声：“姑娘，我看我还是换回去吧！”
“你那衣服都不能穿，换什么换？你转过来我看看。”她这一转，傅青岚才注意到，穿在她身上的衣服，腰身还可以，就胸围似乎小了点，衣服将她曼妙的身姿凸显得淋漓尽致。这要是她还是一名舞女时，并不觉得此身穿着有何不适，可眼下她并不想成为这座城里花魁。傅青岚也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遂拉着她就往外走，“来，跟我走。”
“青岚姑娘，你们做什么去？”凌若瓒道。
“若瓒阿兄，你们先在这等着，我们去去就回。”
“哎，傅青岚，你干什么？”傅敬淮以为她生气了，故喊她道。
傅青岚拉着朱玉姝走到门口，回了句：“置新衣。”
“你们不吃饭了？”
“回来在吃。”
朱玉姝因为小腿上还有伤，身体里又有内伤，所以步伐有些跟不上傅青岚。她在后面一瘸一拐走，傅青岚在前面一边说一边寻找裁缝铺，朱玉姝断断续续回应她的话。
须臾，傅青岚走到一家裁缝店铺门口，“找到了，朱玉姝姑娘，就这家吧！”
没有人回应，傅青岚回头看，这才发现朱玉姝没跟上来。她原路返回，走到一半，才看到一群富家公子将朱玉姝团团围住，言语轻薄，戏谑调戏她。
傅青岚见状，立刻冲了上去，推开那些壮汉家丁，只身挡在朱玉姝面前。“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妇女。”
那些人看她身形矮小，还出来阻拦，简直可笑至极。有人觉得她长得也还不错，于是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被她打了回去。这个举动让在场的这些纨绔子弟更加来了兴致，从轻薄朱玉姝逐渐变成轻薄她，傅青岚恶狠狠放话：“再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些人一听，就更好笑了，根本就不把她的话放眼里。傅青岚忍不了，直接大展拳脚，打得一群人四下逃窜，哭爹喊娘，就连一群粗使壮汉都没讨到半点便宜。其中一个富家子弟跑得慢，被傅青岚抓住，踩在脚下，逼他道歉。他最后实在没辙，才假意服软道歉的。可不管那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傅青岚都不在乎，她只要听到就行。
随后，傅青岚收手，拍拍衣袖，整理裙摆，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继续带着朱玉姝向裁缝铺走去。
裁缝店有一些成品新衣，傅青岚给她挑了几件，穿着舒服合适就付了钱。
傅青岚回来时，换了身粉橘色衣裙，朱玉姝则是草绿色衣裙，客栈里只有傅敬淮一人坐在原桌品茶等她们，这次傅敬淮没再多说什么，只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路上遇到了几只咬人的蚂蚁，忍不住踩了几下。耽误了些时间。”傅青岚说得风轻云淡，“对了，若瓒阿兄和凌子珏人呢？”
“刚才外面有点乱，他们出去看看情况。”
“你怎么没去？”
“不是在等你吗？”
傅青岚突然觉得理亏，给他挤了一个笑脸，转向另一边问道：“对了，朱玉姝姑娘。如今，我们已经到达冀州城内，你现在可以跟我们说说你千里迢迢来这里干什么了吧！”
“不满姑娘，我是来这边寻亲的。”
“你家还有什么亲人在冀州？”
“具体，我也不清楚现在还有什么人。去年家父家母临终前告诉我，我外祖母家在这边，舅父是个武将的。父母让我来投奔他们，可是自我有记忆以来，从来没见过他们，并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名字就好办了。”
“知道，我舅舅叫李沐，是东营的一名副将。”
傅青岚向柜台招招手，叫来客栈掌柜，“掌柜，向您打听个事。您知道东营李沐将军家住哪吗？”
掌柜笑道：“不知道，就没听说过这个人。”
“朱姑娘，你再说详细点，让店掌柜再帮你想想。”傅青岚说道。
掌柜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问道：“你刚才说的，是哪个东营？”
“这里有几个东营？”傅青岚问道。
“以前有一个，现在没有了。”
朱玉姝不敢相信，“怎么会没有呢？我从小就听说过舅舅李沐在东营效力，不会有错的。”
“你说的该不会是十年前的那个东营吧！你说说，你舅舅李沐效力的是哪个主将？”掌柜渐渐将说话声音减弱。
朱玉姝沉思片刻，吞吞吐吐道：“他的主将，好像，是一个叫万扶镇的大将军。对，我舅舅李沐，就是万扶镇大将军麾下的一名副将。”
朱玉姝的一句话，深深刺痛了傅青岚沉睡已久的内心，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再问一遍，“你刚刚说的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舅舅叫李沐。”
“下一句，他是谁的麾下？”傅青岚问得一脸严肃。
朱玉姝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于是怯懦的再说了一次，“万扶镇大将军。”
客栈掌柜一听，满脸惊慌，立刻起身将门关上，遂又压低声音说道：“小姑娘，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傅敬淮觉得形势似乎有些严峻，问道：“掌柜，为何要关门说？”
“几位是外地来的，恐怕是不了解我们这个地方！”
“怎么说？”傅敬淮道。
“我们这地方，十年前，其实不叫西凉冀州。这片土地原先是朱溪国的地盘——殷都。后来朱溪国灭亡，新的君主登位，才改建国号为西凉，殷都改名为冀州。你们口中的那个东营大将军万扶镇，其实就是朱溪国当年的主帅。听说那位将军位极人臣，功高盖主，当年的朱溪国的君主因忌惮大将军，害怕他抢自己的王位，所以在他出师东征需要援军时，朱溪国君主故意拖延，不给他增派援军，导致一门忠烈大将就此陨落。”
“后来呢？”傅敬淮问道。
“后来，大将军死了，敌军侵扰频繁，每战必败，这时候，朱溪国君主才发现朝中已再无可以披挂上阵杀敌的将才了，可是为时晚矣！没多久，敌军就完全侵占了朱溪国都城殷都。”
“哎，这个国君真是昏庸，活该被灭。只是那位大将军，也太令人惋惜了。摊上这样国君，百姓也着实可怜！”傅敬淮愤慨拍桌。
“新的国都建立后，新君主不允百姓提前朝之名，朱溪国子民自此变成了西凉子民。但凡让上边人听到有人私底下谈论这个，都是要被……”店掌柜做了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
“看来新的君主也没好多少。”朱玉姝说道。
“其实，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来说，只要能不打仗，是哪国的子民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了。”
掌柜刚说完，门外就咚咚咚咚~响起了几声。
“谁？”掌柜以为是自己刚才的话被人听见了，紧张到差点站不起来。
“掌柜，在里面吗？”
傅敬淮听出来是凌若瓒的声音，“没事，是我们的朋友。”
掌柜这才颤颤巍巍的去开门，凌若瓒和凌霄瑾就站在门外。凌若瓒道：“是要打烊了吗？这么就早关门了？”
这时掌柜长舒一口，努力笑道：“今儿，风太大了，吹的。刚才一直在忙，没来得及开。几位公子，你们聊。”
凌霄瑾从进门开始就发现傅青岚脸色不太好看，这一点，凌若瓒后来也发现了，他道：“傅二姑娘，是哪里不舒服了？脸色这般难看。”
傅青岚听到有人喊自己，才回过神来，“嗯？没有，没有。可能是刚才吃多了，有些积食。”
傅敬淮道：“可能是被刚才的故事震撼到了，我刚才听完，内心也觉得十分可惜。”
“什么故事？”
这时掌柜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刀，示意他们不要当众提起。傅敬淮收回视线，“就一个当地的名人轶事，诸如野史杂记之类的故事。”
“野史杂记？”凌霄瑾问道。
“就是，就是，这个地方的前身故事，现在不让说了。算了，就是一个故事，你也未必想听。”
“说说看。”凌霄瑾破天荒的说出想要听别人讲故事。傅敬淮都有点懵，也不知道他今日哪根筋搭错了，为避免长篇大论，直接了当说道：“你知道西凉冀州的名字是什么时候取的吗？”
“十年前。”
傅敬淮瞪大眼睛，“你是如何知道的？”
凌若瓒看他不答，主动说道：“子珏他，十年前来过这。”
“那你肯定听过朱溪国了？”
“略有耳闻。”
朱玉姝看他似乎说不太清楚，便主动说道：“凌公子，我们刚才在说的就是前朝覆灭之事。”
凌若瓒道：“原来如此，这事我们早就听说过了，当时的反应也和你们现在差不多。”
不管别人在说什么，傅青岚似乎有点没听进去，心不在焉道：“我有些乏了，先回房休息一下。”
朱玉姝见状也跟了过去，凌霄瑾第一次看到傅青岚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莫名生出些不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