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肉包子（1/1）

翌日的天还带着些灰，不阴不晴的天色丝毫没影响村子的热闹。

沐小五今日也起了个大早，碍着奶奶刘氏的喜好，穿了那身银朱红水褶裙。

头上却依旧只束了一个单髻，也依旧只带了那根黑不溜秋的簪子，余下发丝轻柔垂至身后。

虽未施粉黛，却戴了一对水粉色耳钉，上面似水蜜桃似的珠子，让沐小五多了几分柔色。

清晨的光依稀透过厚重的云层洒下，沐小五懒洋洋的站在后院一棵槐树下。

一手插着腰，一手正拿了枝条滋牙，望着树梢嗷嗷叫着的鸟窝。

沐小五弯腰拿起一旁的水杯开始漱口，咕噜几声，一口温水喷在了树脚下的泥地上。

自从冰清跟着沐小五后，愣是没再让如兰如菊两个丫头近过沐小五的身。

冰清虽然是死士出身，可是照顾起沐小五来，也算有模有样。

只是对女子穿戴的衣物不甚了解，今日差点就让沐小五将一件搭在里头的配色花边里衣给穿在了外头，还好沐小五自己发觉不对，这才没穿出去闹了笑话。

至于如兰如菊却是开始头疼了，虽然她们自己打心眼里瞧不上沐小五，可是若近不得沐小五的身，那回京后还如何给大夫人打探这边的琐事。

如菊心气高，自然也乐得不去伺候沐小五，可是如兰却是坐不住了，她身上可还带着任务的。

京城里的那位嫡小姐可是好生嘱咐过她了，一定要在入京前取得沐小五的信任。

当初如兰信誓旦旦的承诺保证完成任务，觉着沐小五这个丢在乡里的村姑应该很好糊弄，哪知却精的跟猴似的。

还有这莫名被老夫人刘氏留下的孤女冰清，竟然这么卖力的在沐小五面前做事，早知道这孤女心思这么重，是个爱贪功的，当时就应该怂恿老夫人刘氏打发点钱让她走就好了。

如今家里正是热闹忙碌的时候，村里的不少妇人都早起来了院子里帮忙。

厨房炊烟滚滚，妇人闲聊哈哈。

一时之间，倒是让如兰抓住了机会。

如兰虽然手艺不及许嬷嬷厉害，可是这做甜点的手艺却是不错。

这会儿家里人都忙，老夫人刘氏更是忙着跟乡亲说话，都顾不上沐小五能不能吃上一口热乎的早饭。

冰清一看就只会干些粗活，这会儿正是如兰在沐小五跟前长脸的好时候。

在院子里瞧了一眼正在树底下仰头看鸟窝的沐小五，如兰悻悻一笑，端好早就准备好的莲子羹，胸有成竹的朝着沐小五走去。

“小姐，奴婢昨夜就泡了这莲子，天还未亮就开始用小灶炖着，早上吃一碗正好可以暖暖胃。”

听着声音，沐小五稍稍侧头，看了那正冒着热气的莲子羹，肚子很适时的咕噜叫了起来。

沐小五尴尬一笑，抹了抹嘴上的水渍，正准备伸手端起来喝掉。

忽地，李婶高喊了一声，“肉包子出锅咯！”

望向厨房那头的声音，再瞧着不少人都进去领肉包子了。

沐小五撒腿就准备去多抢几个肉包子，没办法，她还有个贪吃的娇娘得养活了。

再说，她自个儿也挺爱吃肉包子的。

哪知冰清一步向前，温声道，“小姐等着，奴婢去拿！”

话音才刚落，冰清就跑不见了。

如兰瞧着这阵势，也是心里一阵唏嘘，不过几个肉包子，至于连她的莲子羹都不喝了吗？

要知道，在京城贵女的餐桌上，可从来没有肉包子这样不雅的吃食，京城的小姐们早起都爱吃些甜羹配着软糯的饼，或是软和的细粥和饺子。

如兰正思绪飘着，哪知眼前的碗已经被沐小五给端了起来，也没拿托盘上搁着的瓷勺，竟直接一碗喝了个干净。

如兰乍舌，吞吞吐吐的才说道，“小姐，还烫着了...”

沐小五随意用手拍了拍碗底没掉下来的莲子，直到整个碗都吃了个干净，才笑呵呵的放下碗道，“没事，这天凉了，东西也凉的快，温温热热，吃着正好，还挺好吃，不甜不腻，不错不错，你干净给我奶奶也端一碗去，她老人家最好这口甜汤了。”

听完，如兰也没法再继续待着笼络感情，规矩的行了礼，便悻悻的退下了。

才刚转身，正好与端了一笼肉包子的冰清擦肩而过。

看着那满满的一笼，如兰眼睛都瞪圆了，只是也没敢多看，低着头很快便走过去了。

只可惜冰清本就是收集情报的，方才如兰那一丝小情绪早就被冰清看了去。

只是冰清只自己放在了心上，并不打算去跟沐小五告状。

望着一笼烫手的肉包子，沐小五使劲的往前吸了吸鼻子。

肉满满的香气让人口水直掉。

本想直接伸手就拿着吃，可是望了院子里的乡亲一眼。

便急冲冲的带着冰清先回了屋。

先不说肉包子烫嘴，就是这么大一笼，她也不好意思当着外人面吃，主要她还得留些给娇娘垫肚子。

一进屋，沐小五便将门关了起来。

一脸热忱的让冰清放在桌上，这才趁热拿了一个烫手的肉包子在手里颠了颠。

娇娘早就闻着味了，这会儿见肉包子进了屋，早就爬了过来，要不是肉包子烫嘴，她肯定一口一个，反正她嘴大。

沐小五心急的先咬了一口，满满的肉香包了一嘴，满足的吃了一口，这才不管不顾的狼吞虎咽起来。

一旁的冰清见状，连忙给沐小五倒了一杯温水放着。

沐小五见状，连忙指了指肉包子，含着一口肉说道，“冰清你自己拿着吃啊，再等一会儿，怕是连皮都不会给你留。”

冰清一怔，有些意外的摇了摇头，“奴婢不饿。”她实在没想到沐小五竟然让她一起吃，这是以前从不敢奢想的。

沐小五疑惑的嘴里叼了一个肉包子，又赶紧从娇娘那里抢了一个肉包子过来。

冰清没想到，这个肉包子竟然是给她的，看着沐小五递过来的手，冰清心里不禁一暖。

眼眸里一瞬犹疑，终究还是腼腆的接过了肉包子。

沐小五见状，这才边吃边说道，“这才对嘛，这肉包子本就是你拿过来的，本就有你的份，你不用不好意思，赶紧趁热多吃两个，我跟你说，这李婶人虽然有些小心眼，可是这做的肉包子可是一绝，不吃可就亏大发了！”

冰清含蓄一笑，微微低着头，拿着肉包子，用力的咬了一口。

嗯，这个肉包子真的很好吃！

见状，沐小五啃掉自己手里的肉包子后，便拿起水杯喝了个干净，本想直接拿衣袖抹嘴上的油。

可是一瞅着这么华丽的料子，就有些不忍弄脏了。

接过冰清递过来的帕子，沐小五边擦边小声嘀咕道，“还是穿着旧衣好，弄脏的也不心疼，自个儿也舒心。”

胡乱擦了擦，沐小五又瞧了娇娘一眼，那小肚子早就高高鼓起了。

明明已经塞不下了，可还是瞪着双眼，将最后一个肉包子用蛇尾圈走了。

见娇娘圆滚滚的回了自己的窝，沐小五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开始收拾一旁的药柜。

今日她打算多给村里人做些常用的药丸，也算是报答这五年的朝夕相处了。

拿起一枝药材，沐小五这才转念想到昨日的黄秋风。

连忙便喊了冰清近身来，“冰清，我这有几罐药膏，你帮忙给我送到镇上黄宅，交给黄秋风。”

说着，沐小五还提笔写了一行字，拿起吹了吹干，这才一并放进了装药膏的篮子里。

冰清应声答“是”，随后快速的出了门。

屋外人声鼎沸，妇人都在帮着准备吃席的食物，乐呵的笑声此起彼伏。

沐小五知道这是属于奶奶的快乐，也不知道这一去京城，奶奶还会不会回来。

也不知为何，她对于这次去京城十分的抵触，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安的事。

这也是为何，沐小五要去找黄秋风要个嬷嬷，她奶奶的跟前还是得留自己人才行。

这次京城来的许嬷嬷也好，如兰如菊这两个丫鬟也好，看着是个下人，实则不过是在拿腔拿调。

每一次的恭敬逢合，都只不过是在告诉沐小五跟刘氏，京城是个有规矩的地方，她们去了，也是要守规矩的。

沐小五是见识过勾心斗角的，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可是这次，为了奶奶，她还是打算迎难而上！

奶奶对她而言不仅是恩人，更是沐小五眷恋人世的一丝温暖。

屋里药箱满满，捣药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不时还会混着娇娘的小小呼噜声。

还好今日人多混杂，要不然这大白天的就有呼噜声从她屋里传出，到时她真是解释不清了。

忙碌的半天过去，屋外刘氏也开始喊人了。

“小五，快出来，要开席啦！”

“来了，奶奶。”

沐小五知道今日对奶奶很重要，所以也不敢耽搁。

连忙就去开了门，一出去，外头已经坐了不少人，都笑嘻嘻的看着沐小五。

刘氏看着沐小五还沾着药草的手，不禁就拉着她的手数落道，“你看你，也不知道个时辰，瞧瞧这手，绿了吧唧的，哪里像个姑娘家的手。”

刘氏嘴上虽然说着，可还是心疼的给她轻轻擦拭了起来。

沐小五憨憨一笑，“没事，奶，马上就做完了，这些都是给乡亲们准备的，再说了，我有香膏，待会儿洗个手，抹一抹，保证又是双白白嫩嫩的小手。”

听着沐小五的打趣，刘氏也跟着一笑，“成，你呀！什么都有理，快去洗手，赶紧过来给乡亲们敬个酒！”

沐小五乐呵一笑，屁颠屁颠就去了，后头还跟着如兰。

一旁的如菊见着如兰这奉承的狗腿子样，不禁就翻着白眼，嫌弃的嘀咕道，“尽喜欢干些拍马屁的活！”

嫌弃虽嫌弃，可是如菊心里也慌，如兰是嫡小姐的人，可她却是大夫人的人，完不成任务，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只是大夫人也没要求她与沐小五亲近，只是让她暗地里做些别的事罢了，比如，偷偷在沐小五今日穿的银朱红水褶裙上配了一个香囊。

这香囊做的委实好看，十分精致华丽，若不是知道那香囊里头的东西不干净，她是打算私吞了的。

一想到这里，如菊便又洋洋得意起来，反正她的任务简单，如今也算完成一半，不像如兰只能成天委屈自己去伺候一个乡姑。

这些事沐小五是不知道的，可是那香囊里的东西她却是知道的，里头放的是一种毒物，闻多了会变得痴傻。

不过沐小五并没有拆穿这些，也很随意大方的故意将香囊随身带着，至于那会让人变得痴傻疯癫的毒物，虽没动，可是却往里面多塞了一片药草。

不为别的，沐小五主要是怕奶奶刘氏会闻到。

而且经此一事，她也偷摸的给奶奶刘氏送了个贴身佩戴的平安符，里头放的正是解毒的药材。

主要是她担心刘氏也会被人下毒，所以就凭这件事，沐小五很清楚的知道，京城的那家人压根就不会善待她们祖孙俩。

大笑的乐呵声响起，沐小五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接过如兰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这才去了前院。

院子里摆了满满当当五桌客人，桌上的席菜更是琳琅满目。

最让沐小五惊喜的便是那一碟珍珠糯米丸子，只是眼下刘氏还在等着，她也不能先吃上一口。

关键时候，冰清又被她派了事去镇子上，要不然也能让冰清给她偷摸的留一些。

刘氏拉着沐小五的手，另一手上还端着酒。

眼里更是泛着泪花，笑着道，“这几年承蒙大家照顾，才能让我祖孙俩的日子不那么难过，这些情，我都记着...”

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京城了，为了我家小五的以后，我也得去，如今我只盼着，哪天我要是死了，希望还是能回到这里葬下。”

沐小五不乐意听刘氏说些丧气话，“奶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刘氏知道沐小五的心思，也不敢吓孩子，笑着拍了拍沐小五的手道，“小五放心，奶奶会好好活着的，我还得看着我家小五成亲生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