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真正的沐小五（1/1）

窗外月色如水，晒过一天日头的树木，顿时也散发着特有的清香。

深吸一口气，又用力吐出一口浊气，沐小五躺在自己的被窝里，顿感舒坦，“还是自己的床睡得舒服啊！”

‘呼呼’的几声呼噜声响起，沐小五无语的看了一眼睡在床头柜小窝里的娇娘。

沐小五可是特意寻了她唯一的一块带碎花的细布，包在一个盘子大的簸箕里给娇娘当小窝。

娇娘睡在里头正好，只是没想到她睡得还挺香，瞧着气息倒是平稳了不少，想来内伤已经恢复了。

沐小五宠溺一笑，摇了摇头，转过头望着窗外弯月下摇晃的树枝，却不禁深叹了一口气。

思绪拉远，一眨眼都五年过去了。

五年前，她身负重伤，逃到这深山里时已经命悬一线，身子也逐渐不能动弹，每日都掰着手指头等死。

她还记得那一日的太阳很毒，嘴皮子都起了好几层，若不是奶奶上山砍柴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她，只怕她真的就要死在那了。

那天，奶奶将她放进竹篓里一路给背回了家，她已经记不清奶奶中途停下了几次休息，可是每次都没想过将她放下。

每次还会喘着气嘀咕道，“好孩子，再坚持坚持，马上就要到家了！”

因为这句话，她早就哭干的眼又湿润了。

到家后，奶奶每日精心的给她清洗伤口，一点一点的给她喂流食。

这般细心呵护的养着，才让她活了下来。

当初她身体里被钉了十八颗蚀骨钉，导致她血液接近凝固，身体也逐渐僵硬，更不用说还有其他大小的剑伤刀伤。

也正因为这十八颗蚀骨钉，导致她的血液无法治愈，差点就要了她的命。

那时，真正的沐小五还在，只是病的严重，每日都只能靠药材吊着，整个人枯瘦如柴，面黄肌瘦，若不是她亲眼见过，只怕都会觉得那早已是个死人了。

没多久，真正的沐小五还是撒手人寰了，死在一个入秋的早晨。

奶奶刘氏就那样一言不发的坐在她的窗前，从早坐到晚，第二日便自己背着真正的沐小五进了山。

谁也不知道她将真正的沐小五埋在了哪里，家里也没有发丧。

只是从那一日过后，奶奶便开始叫她沐小五，她一开始还会拒绝，可是看见奶奶默默流泪的样子。

她又实在不忍心，这便就这么替了下来。

后来，她的师父找来了，虽说替她拔出了十八颗蚀骨钉，可是要想彻底摆脱她麒麟血的命运，就必须找到麒麟花。

为了照顾她，她师父也以游医的身份在这清平镇待了差不多一年。

后来等她恢复的差不多，可以下床走动了，她师父也打算离开了，说是要给她去找从未入世的麒麟花。

师父在走之前，便给她留下了这根黑不溜秋的簪子，说是能替她压制麒麟血的气味，也能抑制麒麟血能治愈的功效。

师父这一走，便是四年光景。

如今算起来，她来这清平镇也五年了。

她的曾经，有太多的不堪，她不愿再去提及想起。

她只想陪着奶奶过完这平平淡淡的一生。

可是眼下沐小五的亲爹找了过来，还要带她们祖孙去京城。

更无奈的还是奶奶想要替她寻一门好亲事。

她内心对成亲是没有打算的，可是随着她年纪越大，也渐渐成了奶奶的心病。

说起来，她顶着沐小五的年纪，今年也是桃李年华，便是她自己小上一岁，如今也是十九的年岁了。

她这般大的年纪还未成亲的，少之又少，加上村子里闲话一多，也难怪会成为奶奶的心病。

对于成亲，她并不打算接受，可是...她却没法接受让奶奶担心。

“唉...实在不行，便听奶奶的先成亲，大不了，等奶奶百年之后，我在离开！”小声这么嘀咕了一句，沐小五自己也打着哈欠犯起了困。

没一会儿，便也打起了呼噜声。

挨着屋子的杂物间里，如兰辗转反侧睡不着，听着隔壁这刺耳的呼噜声，对这沐小五更是嫌弃的很。

一想到这样粗俗的丫头竟然是自己日后的主子，心里就一百个不爽。

若不是府里大夫人有命，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来伺候这样一个村姑的。

不管如何，大夫人还要这村姑有用，她是万万不能坏了夫人的计划，要不然夫人可不会放过她。

一想到大夫人平日里对待下人的手段，如兰不禁就打了个寒颤。

只是再一想到沐小五回京城后的处境，如兰嘴角又不禁得瑟一笑，似乎看着沐小五跳进火坑，是一件令她十分高兴的事似的。

夜色空幽，一阵凄厉的乌啼响起，让如兰吓得抱着如菊不敢再动弹。

屋外树梢上，一个身影轻动，将手里的信件卷好绑在黑鸦的腿上，这才放入夜色中飞走。

禁地，鬼楼，寒殿。

黑凤抓着信件进来时，楚枭正在研究一本兵书，满头墨发垂落腰间，许是因为右脸已经开始结痂，一张眉目看过来，顿感气若谪仙。

黑凤规矩的垂下头，双手奉着黑水刚让黑鸦带过来的消息。

黑色的衣袖衬得他一双手更似雪白，书册轻轻往桌上一丢，轻捻起一卷纸。

摩挲着打开，上面清清楚楚的交代了沐小五回家后的一应事件。

楚枭看完，两指夹起纸条，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一抹黑灰燃起，楚枭不禁轻蔑一笑，“真是没想到，她竟然是京城沐丞相的女儿！”

“沐家？”黑凤听着这个消息，也是跟着一惊，若是京城的沐家，那岂不是...

后面的话，黑凤不敢多言，只知道主子是极其不喜欢谈论京城琐事的。

楚枭手指在一个精致的木匣子上点了点，里头放的都是祖母催促他回京的书信。

眉目深邃的看了一眼摇晃的烛火，楚枭低沉道，“也是许久未回京城了，我也该去给祖母请个安了！”

音落，黑凤微诧，眼神里分明又带着一丝欣喜，如今主子的毒被压制，脸也总算能恢复了，想来也是该回去夺回属于主子的一切了。

“去给黑水带个话，让她想办法留在那小东西跟前，我这毒现在虽说是压制了，可是难免不会反复，这小东西我得留着，以免日后再次发作！”楚枭沉声吩咐道。

黑凤点头应下，急忙退下去传信，再说还得准备回京的事宜，这下子有活干了，他也更兴奋了。

等到黑凤离开，寒殿只剩下楚枭一人，滴答的水帘声击得人的心底也泛起了一片涟漪。

京城那个地方，他并不屑于去争，可是有些债，他却必须讨回来。

阴阴一阵暗风吹过，殿内唯一的一盏烛火也熄灭了。

独剩床顶的那颗夜明珠，还在黑夜里发着幽幽的白光。

翌日，灰蒙蒙的天，下起了毛毛细雨。

一阵敲门声响起，沐小五才不情不愿的转醒过来。

“小五，奶奶给你蒸了大肉包子，你起来了没？”刘氏在屋外敲了敲，见沐小五一直没反应，想着肯定是还在睡懒觉，便端着一盘热乎的肉包子，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沐小五见是奶奶进来，甜丝丝的应了一声，撒着娇的刚翻个身过来。

一眼就瞧见娇娘探着手指粗的蛇脖子在张望那盘热气腾腾的肉包子。

顿时就吓得沐小五惊坐了起来，连忙拾起身侧的一个枕头就朝娇娘那丢了过去，正正将娇娘给压了个满怀。

刘氏瞧着沐小五的举动，还有些纳闷，“小五你干啥了，好好的起床，瞎扔什么枕头啊，睡得不舒坦啊！”

说着，将手里的一盘肉包子放下，正准备拿过床头柜上的枕头，一并去帮小五将睡乱的床给收拾了。

哪知沐小五笑呵呵的就挽过刘氏的手，笑着坐了下来，“没事，没事，奶奶莫要担心，我睡得香的很，就是那枕头被我流了一夜的口水，臭的很，我搁那吹吹风，也好干的快些！”

刘氏一听，伸手就亲昵的点了一下沐小五的眉心，“你个小妮子，既然都臭了，还留着吹干做甚，等会儿奶奶给你拿去洗了。”

说着，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门外的细雨，“就是今日天气不好，洗了怕也是阴干的。”

沐小五连连点头，“阴干的枕头一股子霉味，还不如我那臭味了，不洗不洗，等出太阳再说！奶奶可吃过了？”

刘氏听沐小五这么一说，便也不再强求了，心里也清楚她这孙女就是这么个性子，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像个姑娘家爱收拾自己。

沐小五拿起一个肉包子就吃了起来，一口咬下去，肉汁饱满，香味扑鼻。

“嗯，这肉包子真好吃，奶奶，您的手艺又增进了！”

刘氏淡淡一笑，“你呀，也没说去漱个口，洗把脸再吃，这肉包子可不是你奶奶我做的，这是许嬷嬷做的，她这做吃食的手艺，当真是不错！”

刘氏虽嘴上说着沐小五，可是手上却细心的给她倒了杯热水来喝，免得她吃的太急，噎着了。

沐小五憨憨笑着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快要拱出来的娇娘，连忙跟刘氏说道，“奶奶，您之前不是说给我做了一身新的衣裙吗？我想试试！”

一说到这个，刘氏立马就拍了下大腿，“哎呀，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你那衣裙的裙摆长了些，我得再改改，不过许嬷嬷她们倒是带了一些不错的新衣过来，我瞧着颜色也鲜艳，正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姑娘穿，奶奶这就去给你挑两身过来试试！”

说完，也没等沐小五回应，便着急忙慌的去屋里拿新衣去了。

沐小五见着屋檐下落下的雨帘，柔声在后头喊了一句，“奶奶您慢点，当心地上滑！”

见刘氏进了屋，沐小五这才赶紧将房门关了起来，还特意横上了门闩。

这时，娇娘也气鼓鼓的从枕头底下爬了出来，一溜烟的窜到桌子上，便乐呵呵的张着大嘴开始啃肉包子。

沐小五一回头便瞧见这副模样，一条手腕大的娇娘，正狼吞虎咽的吃着盘子里的肉包子，一眨眼的功夫便吃下了一个。

沐小五都看呆了，上前不由打断道，“娇娘，你想吃肉包子没问题，可是我们得约法三章，你以后不能在人前现身，特别是我奶奶跟前，她年纪大了，要是吓着她了怎么办？”

娇娘吃的正带劲，这会儿哪有心思听沐小五说话。

沐小五见状，眉心一皱，一把便将圈着一个肉包子的娇娘给提溜了起来。

娇娘这才认真的看向沐小五点了点头，嘴巴因为塞的太满，说话也是含糊不清，“主人放心，我保证不在人前出现！只是...这肉包子不够啊！”

说完，还一脸无辜的瞪了沐小五一眼。

沐小五气的一噎，又将娇娘丢回了桌上，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道，“这一盘肉包子，我就吃了一个，你还嫌少啊！”

娇娘一张小脸塞的鼓鼓的，小小的蛇脑袋直点点。

敲门声又响起，刘氏也带着新衣过来了，“小五啊，怎么还把门给闩上了，快给奶奶开门！”

沐小五连忙抓起娇娘就往被窝里塞，娇娘更是一条蛇尾圈起最后一个肉包子一并滚进了被窝里。

“来了，奶奶，我正准备擦擦身子了！”话才刚说完，沐小五已经将门打开了。

刘氏身后跟着许嬷嬷端着一叠新衣，门一开，刘氏便带着人进来了。

瞥了一眼架子上的一盆凉水，不禁就关切的数落道，“都快入秋了，怎么还敢用凉水擦身子，让如菊给你打些热水进来多好！”

沐小五晚上睡觉很爱流汗，所以早上总有擦洗身子的习惯，这一点刘氏倒是已经习惯了。

许嬷嬷双手恭敬的将一叠新衣放在桌上，这才给沐小五行了一礼，“这些新衣都是大夫人在兰衣阁亲自给大小姐挑选的，都是京城最时新的样式，大小姐先试试衣裳是否合身，若是有不合适的地方，老奴再去给您改改！”

沐小五笑着将许嬷嬷抬起来，不自在的笑道，“许嬷嬷客气了，以后见我，莫要再行这么大的礼了，至于这衣裳，瞧着就挺...”

沐小五转眼仔细一瞧，差点没被这一水的桃红色给吓住，后面一个“好”字，半响才说出来。

许嬷嬷依然面不苟笑，“无规矩不成方圆，老奴是婢，小姐是主，理应行礼，这衣裳小姐喜欢就好！”

说完，又朝着沐小五行了一礼，这才缓缓退了出去，吩咐了如兰如菊烧些热水来，自己则守在门前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