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 喜庆的日子（1/1）
桨破洪流，鱼跃江渚。
绵延向北的运河水光接天，两岸白堤柳絮纷飞，落入人间皆不见。
船平稳地行驶在水面之上，由于北风实在凛冽，船夫早早降下了白帆，又急匆匆下至一层检查货物篷布有无盖好。
已快申时，船慢悠悠进入诸暨，再有一个时辰便可到达临安府城，由于逆风逆流，所以比平时要慢了些。
一路行来倒也相安无事，虽鱼徐二女的绝美面容引得同船的公子书生目光久久滞留，不过铁塔一般的吕钱塘背负巨剑立在一旁威慑力十足，断绝了其上前搭讪的心思。
船身掠过一汪平缓的江面，驶入狭仄纵深的山涧，两岸峭壁如镜，怪石嶙峋，青苔覆于其上，绿意森森。河水似也变得更为冰冷，寒意幽幽，悄怆幽邃。
此情此景，莫问摘下腰间玉笛，轻轻吹响。哀转久绝的笛音萦绕在遮天蔽日的山涧上空。
“吱吱……”
峭壁上绿树藤蔓晃动，一只只猿猴现出身形，仰着头发出一声声呼唤，合着笛声为这一涧幽邃更添一份忧伤。
一曲终了，船也驶出山涧，唯有涧中猿啼久久回荡，惊起阵阵波澜。
船上女眷眼眶皆红，尤其感性的几位富家小姐，本就是情窦初开和羞走，寻觅良人却把青梅嗅的年纪，听此一曲都捏着手绢轻拭着眼角玉露。
莫问瞧着远处天际隐约可见的白堤，轻轻搁下玉笛。
临安近了。
迟暮的城外码头空空荡荡，仅剩几个辛勤的苦力赤膊在货船上上下下，挥洒着汗水。
船靠近码头停下，莫问一行人及同行富家公子小姐踩着搁在岸边的木板缓缓下船，踏上土地的一刻，莫问只觉灵魂都轻巧了许多。
等众人下船，船家一声吆喝，还未来得及歇息的苦力们撑着疲惫的身子又往船上走去。
多么可爱的一群人。
富家公子小姐们被家中赶来的马车陆续接走，莫问等人也走向不远处的小道，两架宽大的马车正静静停在路旁等候。
“公子！”
见莫问走近，等候多时的柳风恭声行礼。
莫问轻嗯一声，“最近情况如何？”
“近来无事。”柳风微微躬身，“自从传达公子命令让暗影暂且停止行动，已无伤亡。那伙未知来客也不进城，一直在城外搜寻。”
“很好，回去再说。”
“是！”
柳风闻言将车帘拉起，侧开身子让几女进入车厢。等人齐了，他正要登上车辕却见莫问一步跃上，“你去另外一辆。”
虽不懂莫问心中所想，柳风仍老老实实地跨上另一辆马车。
“驾！”
莫问轻喝一声，调转车身，沿着小道驶去。
城外码头离城门不过五里，一刻便能到达。
行至一处林间，地面铺满落叶，入目金黄。
“吁！”
一声轻呼，车轮停止旋转。
莫问面无表情，静静看着前方不远处列成一排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中间一人身量苗条，似是女子，眼中毫无神采，手中一柄细长的利剑泛着寒光，如同一尊杀人机器。
“公子！便是这伙人搜寻残杀我们的人。”
柳风声音有些急切。
轻一抬手停住柳风话音，莫问注视着女子手中那柄似曾相识的剑，淡声道:“惊鲵。”
又抬眼看向女子:“罗网。”
女子的眼神终于微变，却仍是无言，只举起了手中的剑。
刹那间，莫问右手一挥，随即寒光一闪即逝。
“咣当！”
惊鸿入鞘。
拦路的黑衣一动不动，如同静止的雕塑。
一阵清风拂过。
“砰……砰……”
身首分离，落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武力最高的惊鲵呆呆望着手中的细剑，断口光滑如镜。她强撑着身子往前踏出一步，可颈间一道微小的红线正往外蔓延着血花。
终是无力倒下，连同路旁一片拦腰而断的青柳。
“走，回家…”
莫问淡淡的声音传来。
“今日本是个喜庆的日子，不宜见红…”
“咕噜……”
柳风艰难咽下一口唾沫，甩动缰绳驾车跟了上去。
车轮声远去，仅剩落日余晖映照着地上零落的尸首。
…………
望着门匾上飘逸的“莫府”二字，莫问心中恍若隔世。
终是回来了。
门房从一旁探出头打量着凝视牌匾良久的莫问，仔细辨认半晌，又看看一旁的莫雪，双眼陡然睁大，脸上浮现出狂喜，竟是转身往府中跑去。
“少爷小姐回来了！少爷小姐回来了！”
“少爷小姐……”
高亢的声音在偌大的庭院中深处远去。
莫问勾起嘴角，这便是归家的感觉么？
好像还不错。
不过一盏茶功夫，一道道人影从府中赶出，跑得气喘吁吁的众人皆面露喜色地望着莫问。等了近三年，终是等到了家主归来。
这个时代，家主是一个府邸的标志，也是这些下人凝聚力的核心来源，有家主和没家主坐镇完全是天壤之别，也难怪众人见到莫问掩饰不住地激动。
一个满头银霜的老者拖着佝偻的身子走上前，望着莫问的双眼老泪纵横，“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说罢便要躬身下拜，却被莫问手疾眼快一把托住。
看着眼前垂垂老矣的老人，莫问也不由心头一酸，喃喃道:“福伯，这些年辛苦您老了。”
“少爷这是什么话。”福伯抹一把老泪，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笑意，“都是老奴应当做的，若无少爷收留，恐怕早就化为一抔黄土，哪还能像如今这般安享晚年。”
说着粗糙的大手抚上莫问的白发，语气心疼道:“少爷，您瘦了不少。”
莫问任由老人抚摸，笑而不语。
“福爷爷。”
俏生生的声音响起。
老人转头看向亭亭玉立的莫雪，举起手丈量一下后者高度，很是欣慰:“小姐长大了，都比老奴高出不少了。”
听得此话，莫雪的眼睛浮起雾气，小时候不是在莫问怀里便是在老人的背上，老人用并不厚实的肩膀背起了她的整个童年。
老人轻轻掸去少女眼角挂着的泪珠，轻笑道:“长大了便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了。”
正当三人叙旧时，鱼徐二女带着叮咚走上前来。
“这二位姑娘便是少爷信中提到的鱼姑娘和徐姑娘吧。”
见二女点头，老人又低下身子看着女孩:“那你便是叮咚了，你爷爷在府上很好，不用担心。”
“福爷爷好！”
叮咚乖巧地向老人问好，惹人怜爱的模样让得老人不由捏捏前者粉嘟嘟的小脸。
缓缓起身，老人打量着鱼徐二女眼中满是欣慰:“这身段一看便是好生养的，少爷若有后老奴也能放心闭眼了。”
一番话惹得二女面色通红，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问闻言却是眼眶一红，忍着起伏的情绪认真说道:“您老会长命百岁的……”
“若是能见到小少爷出世，老奴这辈子便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老人仍带着笑意，随即轻一跺脚:“你看老奴，少爷小姐们赶路一定累了，快进府歇息，已让付府上厨子准备晚宴了。”
莫问笑着点头，抬脚朝府中行去。
“恭候少爷回府！”
刚踏过门槛，两旁立着的府丁丫鬟立马整齐出声道。
“每人月钱多加五两，岁钱多加十两，明日自去找福伯支取。”
说罢莫问脚步不停，隐入幽深的庭院。
“多谢少爷！”
众人皆喜不自胜，不住高声谢过。
华灯初上，莫府门前两只硕大的红灯笼随风微微晃动，似也在欢迎归家的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