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此生也算共白头（1/1）

“莫哥，我想练武。”

抱着酒坛对天畅饮的徐凤年转过头看着莫问，一字一句道。

莫问回头瞥一眼，看其眼神前所未有坚定，轻声道:“我教不了你，杀手当不了师傅。”

见徐凤年眼神仍直直盯着自己，静静起身往厅外走去，走至门口声音幽幽传来。

“去找那老魁，让他教你练刀。若不允，告诉他你入门以后我便治好他的伤。”

“送他入指玄！”

莫问回到自己院子，刚踏入院中，视线内徐骁正坐在石椅上饶有趣味地蹂躏着小乳猪似的白猫，鱼幼薇坐在一旁添茶平日摸它表现得极其嫌弃的武媚娘此刻在徐骁的手下却异常乖巧，甚至主动舔舐大柱国的手掌，两幅面孔给莫问整不会了。

舔猫！

莫问心中腹诽着没有骨气的白猫，走过去坐在徐骁对面。看着故作姿态的白猫越想越气，从徐骁手中一把拽过它狠狠揉捏，直到白猫发出不满的哀鸣才罢休，扔给身旁的鱼幼薇，后者看着莫问孩子气的模样，轻声笑个不停。

徐骁在一旁看着也觉得颇为有趣，笑道:“哈哈，跟一只猫置气，可不像是高手作风。”

莫问无所谓地摆摆手，示意徐骁有话快说。

徐骁面色如旧，眼神却不自主瞟了一眼抱着猫的鱼幼薇。后者识趣起身，正打算离去，莫问淡淡的声音响起:“说，自己人。”

鱼幼薇眼角含笑重新坐回，看向莫问神色愈加柔和。

徐骁则眼神咕噜噜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荡，嘴角暗暗勾起，出声问道:“凤年怎么样？”

莫问往嘴里丢了一块点心，两口吞下肚，若无其事道:“没事，能吃能喝，刚一个人还灌了两斤黄酒，造了一只烧鸡。”

徐骁愕然道:“除了喝酒吃肉没说些其他的？”

莫问想了想，“哦～，还说想练武来着。”

徐骁疑惑问道:“练武，凤年不早前便在听潮阁里翻看武学入门典籍么？”

听到此话，莫问嘴角不自觉扯了扯，他原本也认为如此，直到一天从姜泥口中得知世子殿下是为了躲避莫问常去借书一观，独自偷偷在阁中学习。弄清原委的莫问当即找到阁楼二层书架死角里看得津津有味的徐凤年，威逼...啊不，气氛非常友好的商讨下，世子殿下笑容满面抽出三本典藏目送着莫问离开。

莫问摇摇头，轻声道:“这回是铁了心了，你布了如此多局，真打算让他走这条路？”

徐骁沉声道:“时也，命也。北凉尚武，军中不会接受一个丝毫没有武力的领袖，外界宵小也虎视眈眈，凤年总不能永远呆在府中，我也不能护他一辈子，学武总归是好的。”

莫问点点头，“我让凤年去找那老魁学刀，这人近况如何？”

徐骁好笑着道:“生生被你打服了，如今每天喝酒吃肉睡觉，颓废得很。”

莫问不在意地说道:“这种武痴没那么容易萎靡不振，听了给他的条件会用心教的。”

徐骁闻言松了口气，又苦笑着对莫问道:“又欠你一个人情，这回可没什么能给你了。”

莫问笑着看向徐骁，意味深长开口:“格局小了，今后少些算计，有个老人的样。”

二人对视良久，皆开怀大笑。

一旁静坐的鱼幼薇看得出来，这回不是假笑。

徐凤年第二天一早便拎着一坛好酒进了老魁的院子，从破晓待到红霞满天。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宾客尽欢，世子提着醉酒的步伐一深一浅回了梧桐苑。

第三日，老魁重新提起了刀，虎虎生风地在院子里耍了一通，引得一旁世子殿下高声喝彩。

第四日，世子殿下头顶石磨扎了一天的马步，扎完是被人背回去的，惹得梧桐苑里的丫鬟们梨花带雨，小声咒骂着老魁不懂世故。

第五日，扎马步。这回世子殿下没让人背，拖着抖个不停的双腿扶墙慢慢挪回院子。

第六日，扎马步，世子殿下坚持了一上午仍手不抖腿不颤，进步飞快。老魁夸他一句，因得意忘形被加罚多举一块石磨。

徐凤年整整扎了七天的马步，到第七日已能头顶三块磨盘扎三个时辰而稳若泰山。

老魁开始教徐凤年练刀，却只教他四个动作，劈、刺、撩、掠。每日每个动作挥动三千下，雷打不动。

徐凤年每日重复着至简的动作，手腕肿得像院子里碗口粗的桂树，却不叫苦，咬着牙风雨无阻，让老魁也不禁感叹世子殿下的毅力，看来老仆的死确实激起了徐凤年内心那一道韧性。

春去夏至，大暑已至。炎炎烈日下，世子殿下身着短衫不断挥刀，汗如雨下，短襟早已湿透，身下已汇成一汪水池。大柱国关心儿子，不时在远处瞧瞧，眼中不忍，神色却甚是欣慰。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寒露已过，霜降将至，徐凤年仍刀耕不辍，可离老魁口中入门还远的紧。

秋雁南飞，北风卷地白草折，大寒。听潮冻的结实的湖面上，冰天雪地里有一雪人握着一柄钢刀劈砍着翻飞的雪花。湖边亭子里，老魁坐在小火炉前，美滋滋嘬上一碗温热的烈酒，满足地吐出一口白雾，看向湖面的徐凤年暗暗点头。

莫问院中。

莫问站在檐下，静静看着院中的银装素裹。

身后传来声响，一件厚袄披上他的肩，鱼幼薇眉头微蹙，嗔道:“叫你多添些衣服，总是不听，也不是铁打的，老糟践自己身子。”

莫问轻笑着回握着女子玉手，将其揽入怀中，相互依偎着观雪。怀中佳人见莫问心不在焉，仰头柔声问道:“怎么了？心情不好？”

莫问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感慨，又是一年雪落时。”声音顿了顿，“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是想去江南么？去泱州阳城接了丫头，我们便回临安，好好过日子。”

鱼幼薇听着莫问不甚平静的心跳，伸出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柔声似水。

“你去哪，我便去哪。”

风势愈烈，裹挟着雪花落在檐下二人头顶，莫问望着怀中佳人头上雪色，心里忽闪过一句诗。

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