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海上漂泊(1/1)
这会儿已经晴空万里,海浪并不大,一排排白花花的低浪簇拥着彼此向前推去,暂时不存在被海浪掀翻的可能性。也幸好这种气胀式救生筏自带顶棚,避免了大家被晒伤,但随浪前行的救生筏可没有那么稳定,时不时的来阵摇摆甚至原地转圈圈,给上边的人造成非常大的干扰,除了机长和空姐可能早就受过专业的训练没多大反应外,其他人一个个地吐了两三次,直到后边才缓慢地习惯了这种晕船的感觉,或者可能更为贴近现实的情况是:估计有的人连胆囊水都吐出来了,早已吐无可吐。每个人都蔫蔫的,像秋后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要多惨有多惨。
平时若坐在观光游艇上,此刻的海景碧水蓝天,绝对足够赏心悦目,可惜空难后的处境天壤之别,在海上漂泊晃荡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晕吐了几次后,看到大海就头疼,压根儿就没有丝毫赏景的雅致和心情。
救生筏中的几人,虽然足够狼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那位少妇脸上满是悲伤之外,其他人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虽然还残留着空难后的狼狈不堪。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挂了彩,最严重的当属机长了。
大家除了把身上的衣物拧干水分、把残留的盐霜和杂质碎屑尽量从皮肤上打落下去外,其他也做不了什么了。幸好昨晚淋了场大雨,否则每个人浸泡了海水后若没有及时清洗,附着在身体上的盐分不仅会让皮肤感到黏腻,海水中的溴也会刺激得皮肤炽热疼痛红肿起来。还没等太阳晒伤,可别先受到海水的化学攻击。
几个女士也稍显扭捏地背过身去,把贴身衣物清理了一下。机长痛苦地闭着眼睛,没有留意到这一切,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小胖子依旧没有慌乱中彻底清醒过来,所以大家对男女避讳的问题直接忽视。
因为不知道最终会飘向何方,周围连个船影都没见到,视野远方已经又开始逐渐积攒沉重的黑云。我的荣耀X10早就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唯一摸出手机的那位男生,拿着浸泡过水后再也没能开机的手机,用力甩着水,试图尽快让它恢复干燥。除此之外,就个个都只是沉默不语,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一样难受,耳边只留下机长偶尔的喘息和疼痛的呻吟声。
可能由于自身抵抗性还算好的缘故,我晕船的反应并不算大。等待的过程实在漫长且无聊透顶,我忍不住开口打破了这个沉闷的局面:
“最危险的时刻应该已经过去了,大家都看开点儿,现在科技这么发达,说不定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恐怖的灾难,不太会安慰别人,尤其是救生筏里还有一位刚刚丧父丧女的人,在这么重大的打击面前,任何语言形式的安慰,终归起不了太大作用。但打破沉默,总是好的。
空姐点点头,说“是的,飞机的飞行路线是相对固定的,飞机航迹图和雷达定位能迅速帮助救援队找到我们。飞机黑匣子记录着许多航行数据和地理位置信息,而且自带水下定位信标,能在六千多米的深度内发出超声波。确定了空难位置,就能很快确定我们的大致方位。”
机长仍然陷在伤口带来的巨大痛苦中,闻言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肯定的目光看了一下所有人,缓缓点了点头。苍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力气发出声音。
“既然大家已经是同一条船上的难友,依次介绍一下自己如何?”
为了尽快增加彼此之间的熟悉感和信任度,我做出了这样的提议,毕竟生死未卜的情况下,什么时候获救是个未知的谜题。彼此之间更加熟悉了,有了一定的信任度,才有协作应对无穷困难的希望。
剩下的几个人一直沉浸在空难的余威、晕吐反应和对何时获救的迷茫中,见有人开口说话,情愿不情愿地,都依次介绍了下自己。
原来,微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好看的空姐,名叫朱梦琪,蛮好听的名字。年纪不大,可能就二十一二岁的模样。身形苗条纤细,标准的空姐短裙装肉色丝袜打扮,可能因为落海的缘故,领巾、徽章和一些配饰早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身制服套装。这会儿面带忧虑,再也没有微笑的模样,但可能受过专业训练和相关场景模拟培训的缘故,看着还算坚强。听她讲,这次航班结束后,就可以结束见习期转正成为一名真正的空姐了,可惜天不遂人愿,何时能回去,成了未知数。
一个女明星,廖思佳,人如其名,身材脸蛋气质俱佳,听她自己着重介绍说还担任过某几个电视剧二三号女配的时候,眼睛里仿佛掠过几丝明亮的神采,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因为实在没有耐心追看电视剧的缘故,我绞尽脑汁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在电视上曾经见没见过这位三四线的“大”明星。看了看其他人,好像多多少少都对她有些印象,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对她不熟悉。虽说是明星,但这会儿也早已花容失色、狼狈不堪、气质全无,完全失去了明星平日里的神采飞扬。救生筏一旦产生晃动,立马吓得死死拽着绳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到海里去。任何大美女晕船呕吐的时候,都美丽不到哪里去。明星也是人哇!
再有一个就是那名小女孩的妈妈了,武淑芬,身材稍微丰满一点。看她的穿着打扮,猜测平日里也是比较重视保养,举手投足间,隐隐透露出一种让人赏心悦目的优雅出来。上船后的慌乱和悲恸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漠然,看不到其他表情,手里一直紧紧攥着女孩儿之前戴着的粉色玉镯。现在已经断成了两截,只剩半截攥在手里,想必小女孩已经遭遇了不测。哀莫大于心死,她这种表情,反而表面看起来是最平淡的一位。没办法,瞬息之间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换做是谁,一时间都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希望她慢慢恢复起来吧。她并没有多介绍自己,大家看她的兴致低落,情绪不佳,也都没再继续追问。
十七八岁模样的年轻小伙叫傅坚强,身材胖胖的,个头不高。不过可能是因为年龄偏小的原因,人不如其名,不仅毫无坚强可言,早就被吓傻了,哆哆嗦嗦缓了好半天才说了自己的情况。他这次是刚高考结束,本来是跟朋友一起毕业旅行的,庆祝高中毕业,按理说现在这个时间节点,过几天也差不多应该要收到大学的录取信息,没成想遇到这种恐怖灾祸,直接生死难料。
机长叫陈信峰。由于创伤巨大的缘故,他每说一个字,都疼得龇牙咧嘴。说了名字后,就再也没介绍自己什么,大家也赶紧示意让他多休息,我和空姐一起尽力用救生筏自带的救生包帮他包扎了一下。但碍于他腹部的伤口实在过长过深,哪怕用尽所有的手段,都无能为力,只得尽量帮他延缓一下痛苦。
闲来无事,大家一起盘点了一下救生筏上的物品。由于航司一直对安全问题非常重视,救生筏是严格按照一线标准配置的,物品清单倒还算可以:
安全小刀1把,充气泵1具,可浮水瓢1只,海绵2块,可浮手划桨2支,剪刀1把,急救药包1套,哨笛1只,手持火焰信号6只,漂浮烟雾信号2支,防水手电筒1只(连同备用电池1副,备用灯泡1只)、日光信号镜1面、钓鱼用具1套、不锈饮料量杯1个、手动反向渗透海水淡化装置1台,应急配额食品若干。
除了这些,就只剩下大家身上的东西了,女士们就没任何指望了,穿的夏衣基本都是不带衣兜的,随身携带的手机和包包,不是落在飞机里,就是早就不知道被甩到了哪片水域里去。机长手腕上也只是戴着一只价值不菲的劳力士手表,虽然浸过水,但还算坚挺,仍在兢兢业业地计算着时间。阿强的手机成了几个人手机的唯一幸存者,只不过目前仍是一块半死不活的砖头蛋子,他正在努力甩干水分,试图重新开机。最值钱的,估计就是我的背包了。打死也想不到出发前的准备,在这个时候成了救命稻草。廖思佳和阿强欣喜地看着我包里的食物,仿佛对接下来等待救援的日子仿佛又增添了几分信心。但只有更加理智的人才知道,就目前这点儿食物配额,远远满足不了6个人的需要,更何况还不知道具体要漂流几天才能被救援队或过路船只发现。当务之急,是严格控制水分和食物的摄入,减少运动损耗。一旦口粮出了问题,事情就会变得非常棘手。能吃好吃饱,已经是最美好的奢望,维持最基本的生理需求,最大限度最长时间地存活下去,是当前最为关键的问题。
资源在我手里,而且又是除机长外唯一一个成年男性,在这种情形下,自然而然地负责起了物资的分发问题,虽然吃不饱喝不够,大家也都对目前的困境心知肚明,哪怕再怎么饥肠辘辘,也都默默忍受着,尽量减少物资消耗,一时半会倒也没产生什么争执。
期间也曾试着用救生筏配置的渔具钓起过一条二三两左右的鱼来,但有背包的食物在,哪怕目前都感觉到饥饿,大家都没有对这条鱼有任何生吃的想法,更别说把它开膛剖肚清理一下了,如果血腥扩散进海水里引来臭名昭著的鲨鱼,就得不偿失了。因此,那条鱼也很快又被朱梦琪放生进海里去。
估计,还没有到弹尽粮绝的境地,大家还保持着相对文明的胃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