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蛊灵庙前惹事端(1/1)
一路上我都在阿爸身侧蹦蹦跳跳着前行。
可阿爸却时不时的会停下脚步观察观察地上的杂草。
齐孃孃我俩一左一右的分别走在阿爸两侧,我总忍不住回头看那死尸老太太。
除了她额头上的镇尸符让她看起来有些怪异之外,猛不丁的看过去,她行走的状态真的很像一个活人。
我们一路马不停蹄,我年龄小体力差,走累了阿爸就把我放进小背篓里,中途阿爸只休息了一次,停在一棵大树下喝了些水吃了些东西补充了体力就又上路了。
这一路是水连水来山连山,层峦叠嶂,阿爸走的还净是几乎没有路的背阴偏僻处,有些长的高的野草都几欲将个头小小的我给掩埋。
我们深一脚浅一脚,足足翻过了两个山头,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才终于赶到了苗寨所在的竹山脚下。
竹山东南北三面环水,西面连山,位于湘凰古城西北角,幽坐昆仑峰山中。
这里是苗民的聚集点,临水的山脚下建的有很多木质的吊脚楼,寨子里大多是人工开凿出来的高高低低的石板路。
来到竹山脚下,阿爸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用手背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回头看了看那死尸老太太。
“接下来,咱们只需要把这老太太带到山上的蛊灵庙前,到时在那里等着她家人来接就行了。”
蛊灵庙位于竹山西侧,那是一间造型奇特的小庙宇,只有一道窄窄的门,没有窗户,纯木结构,红墙黑顶,每年寨子里供奉蛊灵的人家都会自发出钱维修翻新蛊灵庙。
苗寨中很多养蛊的人都拜蛊灵庙。
这里养蛊的绝大多数是女子,在苗寨这边蛊女一般被称作草鬼婆。
女子性阴,身体更适合蛊虫寄居,正常养蛊之人以身养蛊,会丧失生育的能力。
但拜蛊灵庙的草鬼婆没事,哪怕养蛊也依然可以正常生儿育女。
如果你因此就觉得蛊灵庙的神灵很伟大那就大错特错了。
蛊灵庙里的神灵之所以愿意护佑那些草鬼婆,也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每隔几年,拜蛊灵庙的草鬼婆都要献祭一位与自家有血缘至亲的新生女婴到蛊灵庙中。
只要蛊灵庙中的神灵收下了那女婴,就能继续保佑那些草鬼婆养出厉害的蛊虫,还能保住自己家养蛊的女性后代的生育能力。
那些女婴被献祭到蛊灵庙后基本都离奇失踪了,除了我。
这些年,阿爸在我面前从来也没掩饰过我是他在蛊灵庙捡来的孩子这件事。
寨子里有不少小孩经常也会嘲笑我,骂我是个小杂种,每次我被骂了哭着回去找阿妈,她都要再劈头盖脸的骂我一顿,只有阿爸,每次都是无条件的护着我哄着我,在我心里,阿爸就是我的守护神。
所以哪怕阿爸出来赶尸,我也总是缠着他要和他一起出门。
阿爸边走边摇动着摄魂铃,时不时还会敲起腰侧挂着的小阴锣,小阴锣的声音会提醒附近的人,赶尸匠赶着尸体到村寨附近了,为免受惊吓,尽量避让。
我们赶到蛊灵庙前时,阿爸终于停下了脚步。
天色渐晚,蛊灵庙中却还亮着两支昏黄的蜡烛。
我知道,这大致又是有人在这蛊灵庙中求告蛊灵,想让自家养出更厉害的蛊虫了。
阿爸带我们在蛊灵庙附近一棵大树下站定,还掏出阿妈给他扎的草杆拂尘来轻扫了一遍死尸老太太身上挂着的草叶。
有水有山的苗寨,此时正值盛夏,空气中仿佛都充斥着湿热黏腻,我此刻又累又困,心情属实有些不太好。
都说山中蚊蝇多,可在我们苗寨蚊蝇却几乎是绝迹的生物,只因这里养蛊的人太多,蛊虫是蚊蝇的天然克星,苗寨中厉害的蛊虫多,蚊蝇等小动物也有趋利避害的天性。
阿爸燃了一张黄符后对齐孃孃我俩笑笑。
“好了,等下曾老太太的家人就会来领走尸身了,我的这趟走脚也就算完成了。
改花,都已经到这里了,你还是回你自己家吧,免得被人看见了咱们在一起再在背地里嚼舌根说闲话,芝兰身体不好,我怕她生气。”
阿爸刚说完这话,只见蛊灵庙里的烛光熄灭了,一个瘦削的身影从蛊灵庙里走了出来。
我瞬间打起了精神,正好奇着那人是谁,一束强光手电筒的灯光就直射了过来。
“哟,这不是田师傅吗?又带着这小丫头走脚去啦?咦?怎么还带着李国忠的堂客齐寡妇啊?”
强光手电的光很亮,晃的阿爸齐孃孃我们都不得不抬手遮住自己的双眼。
那人逐渐走近我们身边。
“吴伟利?你一个大男人又不养蛊,天都黑了还来这后山蛊灵庙拜什么拜?发神经啊?”
齐孃孃劈头盖脸的骂了那男人一顿。
这个叫吴伟利的男人我之前在寨子里倒是也见过几次。
这人有个外号叫大癞利,年轻时估计被人下过蛊,额头到头顶天灵盖处有一块暗红色的皱皱巴巴的大癞疤,那块大癞疤有成年人的一只手大小,整个大癞疤处不长寸毛,导致他的发型不得不成了诡异的地中海,此人长的歪眉斜眼,猛一打眼很有些骇人。
因为他这奇葩的长相,导致当初哪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被迫打了几十年光棍。
“嘿嘿,田师傅都能在蛊灵庙里捡回个女婴,我吴伟利这辈子也没成个家,更没个孩子,这几年我也经常来这蛊灵庙看看,说不准哪天我也能捡回去个女婴呢……”
大癞利说这话时用手电照着阿爸身前小背篓里的我,面相多少带着点儿猥琐。
阿爸的大手顿时挡在了我的面前。
“吴伟利,你说话注意点!在孩子跟前不要胡说八道!”
“哟呵!田玉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一个臭赶尸匠而已,屋里有堂客还跟这齐寡妇搞在一起,在这小丫头跟前你都不怕有不好的影响,我怕个甚!”
“放你娘的狗臭屁!大癞利,你别造谣,我跟玉树哥清清白白着嘞!”
齐孃孃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大癞利的鼻子骂。
“齐改花,你个克夫的扫把星,当年克死了李国忠,现在又勾搭个赶尸匠,你要是实在缺男人了不行让我上,这赶尸匠有甚好的?我看你就是看田玉树的堂客瞎了眼,看不到你们的龌龊事儿吧?”
“你——”
齐孃孃被这大癞利几句话呛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大癞利嘴上讨到了便宜,得意洋洋的晃着手电离开了。
阿爸正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齐孃孃,不远处的石板路上却又乌乌泱泱的来了一行人。
那群人哭哭啼啼,头系白布,抬着一口大黑棺材缓慢前行。
是收到了阿爸燃符传讯,来接死尸老太太的曾家后代。
阿爸连忙摘下身前的小背篓放在地上,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准备面对曾家子孙。
正在这时,死尸客店里害老太太借气诈尸的那只大黑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又窜了出来!
阿爸大吃一惊,赶忙挡在死尸老太太身前。
眼见着曾家子孙越走越近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让曾老太太的尸身出什么岔子。
我自然知道阿爸心中的顾虑,赶忙和阿爸一起驱赶那黑猫。
可那黑猫也不知是发了什么狂,竟然浑身炸着毛跳到了我阿爸身上,两只锋利的前爪猛然向阿爸脸上抓去。
阿爸抬起手臂下意识的一挡,胳膊上顿时留下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
我举起小背篓用力砸在了那黑猫身上。
“喵呜~”
那黑猫浑身一吃痛,顿时夺路而逃,身子隐入夜色中消失无踪了。
“玉树哥!你受伤了!你的胳膊流血了!”
齐孃孃声音颤抖着赶紧掏出一条手帕来给阿爸擦拭伤口。
此刻阿爸也无法拒绝齐孃孃的举动,勉强让齐孃孃帮忙擦了两下胳膊,赶紧又转身看了看那死尸老太太,见那死尸老太太似乎还安然无恙,这才心下稍安。
“玉树哥,既然曾家人都来了,那、那我也回去吧!免得又有人像大癞利一样看到咱们在一起就说三道四。”
说完这话,齐孃孃也不等阿爸回答,自顾自低着头快速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