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次重逢（1/1）

江漫早上被通知需要临时补拍一场戏，发了几句牢骚，匆匆把莫御好领到服装间，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面积不小的服装间被塞得满满当当，仅从眼花缭乱的服装就可以看得出这是一部大投资的影视项目。在拥挤的服装间里，服饰按照人物角色的成长线以及拍摄场景规规整整码好，挂在明晃晃的衣杆上，所有衣物都有属于自己的位置。

“你就是新来的服饰指导老师吧，这边请。”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上前询问，眼神中带着些微的打量，“一会儿曾老师会过来，和您交接一下这几天的工作。”

莫御好平静地接受着质疑的眼神，作为一名无名小卒临时顶替别人专家的工作，其他工作人员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毕竟一旦出错，整个服装部都得背锅。小女生目不斜视地走开了，微微昂起的下巴流露出内心的不服气和不信任。

“曾老师，新的指导老师已经在服装间等你了。”隔着门缝，清晰地听到门外交谈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

莫御好一瞬间如同被惊吓的小猫一般，身体不自觉呈现防备的状态，她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极力克制自己对陌生人群的恐惧。门打开的一瞬间，努力挤出得体微笑僵在嘴角。

一道颀长的身影毫无预兆地闯进她的视线，乌黑的发掩遮着光润的额头，精致的眉眼蕴着温润的笑意，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吸引着他们目光相遇，两个人都同时抬起眼睛，双双怔在了原地，声音和表情似乎变得有些迟钝。

身旁的人看着两个人的对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陆谦看着清心寡欲得随时准备出家的好友反常的举动，打趣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这是新来的指导老师，赶紧打个招呼啊，还等着人家美女跟你握手呢？”

莫御好率先伸出了手，站在曾子佩面前，努力压制着有些颤抖的双手，笑盈盈地说道：“希望曾老师多多指教！”

曾子佩身体微微前倾，随即轻轻握住她的手，“这几天麻烦你了。”

柔软的触感让曾子佩眷恋，看着对方迅速抽回的手，心里涌出阵阵失落。

简单的寒暄过后，曾子佩大致地分配了一下任务，大部分人各司其职地工作起来。最近几天，不仅要清点新的服装，还要重新和化妆部的人商议妆发的事情，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原地只剩曾子佩，陆谦和莫御好三个人，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我有点事情要处理，你们先把工作交接一下。”陆谦尴尬地搓了搓手，临走时陆谦还不忘在曾子佩的后背处戳了戳。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两个人同时默契地开口，听到对方的话都不禁有些异样的情愫。七年前的他们，曾经无数次手牵手，看过最美的风景，熟悉到一个眼神就可以读懂对方所有的情绪和表达。此刻的他们依旧默契着，同时也局促不安地疏离着，生怕自己表现出丝毫的眷恋而给对方造成困扰。

服装间里充斥着众人的谈论声以及搬动衣物的磕碰声，杂乱的脚步声与此刻他们的沉默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们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在互相缺席的五年里，他们陌生到连基本的关心都无从问起，那些错过的时光横贯在他们之间，如同一道天堑，他过不去，她过不来。

曾子佩神色慢慢恢复了往常的温柔，“你，最近好吗？”

“我很好，谢谢关心！”

莫御好的心脏有一刹那的抽痛，她曾经想象过他们的相遇，可能如同多年不见的好友，互相致意问候，或许可以聊聊近况，但从未料想到，现在他们之间似乎只剩了陌生和疏离。

“去那边吧，有间小型会议室，没有人。”

“嗯嗯，好。”

莫御好习惯性地追随着曾子佩的身影，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他的后背看起来依旧温暖有力，那里承载过她的撒娇，她的无理取闹，他的纵容，他的体贴包容。

轻轻关上门，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帮莫御好拉开椅子，转身绕到对面坐下，那双平时有些冷漠的眼神在两人对视的瞬间不自觉地柔和起来。

“我一会儿就走，这几天要去西亚那边参加一个西域服饰的学术会议，明天上午的飞机，大概周五下午会回来。”他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从来不是一个会主动聊自己私事的人，而面对莫御好，他根本都不需要任何思考，就毫无保留地主动坦诚了自己一切安排。

“嗯嗯，好。那这几天我需要做什么吗？”莫御好虚心请教，语气较刚才也软了几分。

“明天有一批新进服装，其中涉及到官员品级，你需要分门别类整理一下，如果需要和妆发组那边讨论，你直接交给服装组这边工作人员，他们会安排好的。”

“好，我大概知道了，谢谢。”

听着她的谢谢，曾子佩控制不住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有些黯然地扯了扯袖口的纽扣，低喃地说了声：“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还要赶飞机。”

刚刚的对话让莫御好的胸口如同堵了一块巨石般憋闷，转身进了楼梯间，无力地坐在台阶上，眼前是灰白色的阶梯，沉积的一层薄土铺满了路，随着她坐下的动作，开始在空中飞扬弥漫，呛得她忍不住咳嗽几声，回响在封闭的空间消失后是死一般的寂静。静静地呆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的思绪渐渐回笼，慢慢起身准备回家。今天新的服装还没有来，因此没有太多需要帮忙的地方。

回到江漫的住所，她像一个木偶慢腾腾地整理着床铺，清理着垃圾，看到玄关处的花瓶里已经了无生机的花，中途打电话给花点定了三色堇和紫罗兰，忙碌了一下午，直到傍晚江漫回家，她还蹲在地板上拿着清洁毛巾机械地擦着。

江漫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安安静静地坐在玄关处的矮凳上陪着她。

夜幕降临，房间里的光线灰暗地只能看清人影，江漫轻轻走过去，温柔地握住莫御好的冰凉的手，“我今天也看见他了，不好意思，我之前没注意……”

“我没事，漫漫，我只是思绪有些乱，但其他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的。”今天突如其来的见面，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但不可否认，她内心溢出了欣喜，还隐约怀有希望，不过更多是一种说不出的烦恼和黯然。一时间众多感受通通涌出，她有些手忙脚乱，就像在黑暗中孤独前行了许久，突然间出现了一道光亮，瞬间欣喜的同时也刺痛了她的眼睛。

原本她以为自己清楚得知道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也清醒地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只是她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克服自己心理问题。但今天的她有些琢磨不清他的态度，听着他公式化的话语，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她需要冷静地思考应该将自己摆在什么合适的位置，才不至于让对方感觉唐突。

爱情对她而言不是必需品，但也必须正视自己内心的感受。自己从来不是一个为所做的决定后悔的人，她只是不希望再像年少的时候一样，面对感情中的问题只会选择逃避。

“嗯嗯，我知道你只是心里有些乱，但我觉得，无论他的态度如何，你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你们之间虽然有误会，可你后来也知道他是迫不得已的，你当初选择毅然决然出国没有回头，他也没有强求，你们两个都做了认为正确的选择，这没有错。可如今既然有机会遇见，不用去想太多，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好。”

感受到莫御好的手渐渐回暖，江漫起身将她拉起，牵着她坐到沙发上，“饿了吧，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吧。”

江漫明白，当初的误会虽然解开，但莫御好却从此紧闭心门。因为受了伤害，她不自控地就想把自己包裹起来，拒绝了曾子佩当初的挽留，但心底的爱意和渴望又折磨着她回头。因为小时候绑架的经历，她内心深深地抗拒着这个世界，排斥着所有陌生人，但一旦认可，就会无条件信任，或者她逼着自己信任，因为如果连最亲近的人都不再相信，那她的世界可能会直接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