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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艾米丽生毛病了(1/1)

宁波女人一想起多少年来的小心经营,汰清爽的过往经历,积攒起来的名声,被汪家好婆一下子搅碎,化成了一阵青烟,一眨眼功夫,打回了原型,被搞得了几乎身声名狼藉,浑身上下臭烘烘,就像肖光棍刚刚打翻的痰盂,臭了一条弄堂。这是让宁波女人咬牙切齿的旧恨。

眼门前,吃饭家私——藤淘箩被打翻在地,跟了自家十几年的吃饭家私,被敲破,裂开,这是诚信要“敲饭碗头”的挑衅,宁波人最恨的是被人家敲“饭碗头”,敲吃饭家私等于在戳宁波女人的心,宁波女人心口顿时就像裂了一道口子,流血了。这是痛心裂肺的新恨。

血冲上了头,宁波女人的整个人都已经不能控制,疯了,不顾一切地朝汪家好婆冲过去,恨不得一把捉牢汪家好婆,拿伊撕得粉碎,还不够,还想要把汪家好婆拎起来,掼出去,掼得老老远,掼到永远看不到的地方去,从此再也不要看见汪家好婆这个女人了,这叫恨透了……

于是,宁波女人像一阵狂风,朝汪家好婆扑过去,风卷残叶……

这个辰光,汪家好婆手里的拐杖已经不再撑在地上,而是高高地举过了头顶。只要宁波女人敢于冲到门前头来,就一拐棍朝伊头上夯下去,夯死算数……

汪家好婆也已经失去了理智,忘记了后果,心里只记得仇恨,仇恨眼门前这个宁波女人,前一腔,已经搅黄了汪家的一个媳妇。还嫌不够,现在还要搅黄汪家第二个媳妇。宁波女人是诚心要断汪家的种!灭汪家的门……

断种、灭门的仇恨自古就是深仇大恨,士可忍孰不可忍!

汪家好婆准备好了,以死相待,要和宁波女人拼个你死我活。

眼看一场火星撞地球的火拼就在眼门前了……

弄堂口的一场风波,与宁波女人的一番对话,把不明就里的艾米丽彻底搞晕了,莫名其妙、懵懵懂懂地离开了弄堂,连手里的一份重要的订单也不在乎了,眼看要到手的一份美差也不往心里去了。

艾米丽离开弄堂口,一路走得跌跌撞撞,走得迷迷糊糊,脑子里成了一个空洞,里厢只有了一团迷雾,过往的一切,骤然之间都虚幻了,变得似是而非了。

以往叫关并不上心的点点滴滴,现在反倒变得清晰起来,变成了疑问,层层叠叠交织成了化不开的疑团。

艾米丽想起了从非洲回国前夕,本来夫妻双双把家回,应该是桩开开心心、欢欢喜喜的事体。在非洲的辰光,宝宝经常唱《夫妻双双把家还》。艾米丽也欢喜听宝宝唱黄梅戏《夫妻双双把家回》,中国的戏曲就是好听,艾米丽尤其欢喜听《夫妻双双把家回》,也盼望着夫妻双双把家回。真轮到自己可以夫妻双双把家回了,宝宝却一直坚持着要一个人先回国,说要等国内安排好以后,再去来接艾米丽。看起来,没啥大毛病。现在想想,当时在艾米丽再三再四地坚持要一道回国的辰光,看得出宝宝是无可奈何才答应了同行,在一同回中国这桩事体上,在宝宝的面孔上始终只有无奈和惆怅,看不到一点开心和喜色……

这是一个谜团。

艾米丽想起了,回国后,宝宝一直讲姆妈生毛病,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伊要回屋里的要求,一直让艾米丽住宾馆。又推三推四地不让伊去探望婆婆,有困难,艾米丽可以理解。想不到,弄堂里的人讲,宝宝伊姆妈老早已经死掉了,为啥要隐瞒?……

又是一个谜团。

艾米丽又想起了,宝宝每次来宾馆,看上去,很亲热,匆匆地云雨一番,满足了,又匆匆地走了,虽然也合情合理,偏偏等到约好要商量有关自己寻工作的大事体,宝宝却爽约了,不见了人影,几天不见人影,至今还不见人影,是诚心不见?艾米丽在中国有工作很重要,一旦有了稳定的工作,就可以稳定地留在中国了。难道宝宝不愿意自己有工作?不愿意自己留在中国?……

再一个谜团。

想想,桩桩件件的事体都有疑问,桩桩事事都有不合常理的地方。难道这一切都是在编织一场欺骗?难道在非洲的家,所有的甜蜜,恩爱,幸福,都是假的?只是欺骗?万里迢迢,为了爱情,来到中国,难道只是一场梦幻?难道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欺骗?

艾米丽无休止地一遍又一遍地考问自己,宝宝还有吗?家还有吗?婆婆还有吗?上海还有吗?没有答案。艾米丽苦苦思索,想得头痛欲裂,依旧找不到答案,反而整个人仿如被推下了悬崖,在跌、撞,翻,滚,旋转中,掼进了泥浆一般的世界里,宝宝、婚姻、家庭、未来的生活统统被搅成了一团,像一罐泥浆,重重地摔碎在了面前,摊在了地上,一切都面目全非,真假难辨了……

艾米丽不晓得走了多少辰光,也不晓得哪能走回到了远东饭店,一进房间,像掼一件衣裳一样,把自己抛到眠床上。一睏到眠床上,一动不动,像死过去一样。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眼睛里滚出一串串的眼泪水。

弄堂里,当李家婶婶看到汪家好婆被自家带回来的消息激怒了,汪家好婆血液已经直冲脑门,面孔涨得通红,不等李家婶婶来得及反应,吼叫一声,冲出门去,李家婶婶想拉也来不及拉,已经不见了踪影。李家婶婶晓得事体不妙,晓得闯祸了。

李家婶婶后悔了,后悔不该多事体,不该搅和进这场漩涡之中。情急之中,嘴巴里念叨着讲;“要闯穷祸了,要闯穷祸了。”急忙拉起宝宝伊阿姨,跟着汪家好婆的脚后跟,一面惊叫着,一面也冲出了门口……

一到弄堂口,就被眼门前惊心动魄的一幕吓牢了,脚骨顿时发软,打颤起来……

只看见牛高马大的宁波女人,像一头斗疯了的牛,弓着腰,低着头,一记猛虎扑食,旋起一阵“呼呼”的风声,正朝汪家好婆扑将而来……

刚刚骨折初愈的汪家好婆,走路还要靠拐杖,哪能经受得起宁波女人的撞击?假使被宁波女人撞到,肯定会被撞得飞出去,非死即伤,大概再一次骨折,应该算是轻伤了。

汪家好婆却一点吓不倒,高高举起拐杖,昂首挺胸。汪家好婆也有优势,伊手里有拐杖,是鉄制的,任何血肉之躯,一旦被夯中,肯定鲜血飞溅。

千钧一发之际,性命叫关的事体,来不及犹豫,不用商量,也不要安排,只有本能的反应,宝宝伊阿姨扑向了宁波女人,李家婶婶扑向了汪家好婆,如同闪电,冲上去,拦腰抱牢一个人,竭尽全力,死死抱牢,撞击间,在一阵“乒哐”、“噗通”的撞击声中,瞬间,四个人统统倒到了地上……

一场刀光剑影的血腥冲突戛然而止。

骑着脚踏车的宝宝,刚刚冲进弄堂,只见四个身影一闪,猛烈地撞到了一道,一声声“噗通、噗通”的巨响,四个人影仰面八叉地翻倒在了地上,惊得宝宝急忙刹车,情急中,车龙头一歪,旋了一圈,连人带车,掼了出去,一直滑到四个女人的身边,才停牢了。

宝宝来不及顾及自家掼倒受伤,赶紧挣扎着抬起头,看过去,一时间,只见弄堂口横七竖八地睏满了人,其中有自家姆妈,惊叫着扑向姆妈。

左邻右舍都被惊动了,推开了窗,打开了门,看出去,跑出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统统涌到了弄堂口,钆满了整个弄堂口,一弄堂的惊讶,一弄堂的惊叹,一弄堂的手忙脚乱……

远东饭店里,艾米丽昏昏沉沉,头欲裂痛,

昨天的着凉发烧,被“大订单”“好工作”激奋得全部忘记在了脑后,强大的精神力量就是能战胜毛病,病魔老早被吓得跑到壁角落里去了。早上到宝宝的弄堂里去的辰光,整个人精神气爽,精神抖擞。现如今,随着面对“爱情的失落”,面对“宝宝的欺骗”,情绪沉沦,人的精神垮了,精神一垮,毛病也就像洪水,趁虚破堤而入,汹涌奔腾,把艾米丽淹没了。整整一夜天,艾米丽都沉没在病魔的洪水中,在生与死的挣扎中……

艾米丽浑身烧得滚烫,头昏目眩,在昏沉中,艾米丽反而露出了微笑,觉得已经回家了,回到了非洲的老家,似乎看到了好温馨的家,好爱的父母……在回家的美好中,艾米丽没了痛苦,艾米丽昏睡了过去……

当太阳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一缕光亮,早上头到了。

艾米丽在一阵痉挛中,从似昏似睏里惊醒过来,感觉世界像冰冻一般的寒冷,浑身打着寒战,像死去过一样的无力。

然而,在艾米丽的第一意识里,无力地抬起眼皮的第一辰光,先朝门口看了过去,眼睛里满含着渴望,渴望宝宝会突然推门进来,冲向自己,给自己一个紧紧的拥抱,用伊男人的体温,温暖自己打着寒战的躯体,渴望着宝宝给自己一个深深的吻,把所有的痛苦化为一缕青烟,驱赶,飘走。

可是没有看见宝宝的身影,宝宝还是没有来,也许再也不会来了。艾米丽绝望了,绝望得几乎无意跟病痛搏斗、挣扎了,盼望着死过去的解脱。

此刻,艾米丽反而有点兴奋,有一种赶快了结的盼望。唯一的不甘的就是客死他乡……

宝宝正一直惦记着艾米丽,伊想尽快碰到艾米丽。这几天阴差阳错地总是和艾米丽擦肩而过,艾米丽肯定会心焦如焚,宝宝晓得艾米丽的在情感方面的脆弱,艾米丽在感情上有过意外,受过伤害,对爱始终报以怀疑和排斥。在和宝宝相爱后,宝宝总是小心维护和担心着会有啥意外,怕伤害到艾米丽。尤其,艾米丽来到人生地不熟的中国,处在有家不能回的窘境之中,艾米丽更是经不起意外……可是现在,宝宝实在没法分身。

弄堂里,一场纷争,尽管没有造成重大的伤害,不过,派出所还是派来了警察,还是照章办事,一切程序必不可少,先去派出所做笔录,然后开验伤单,去指定医院排队,挂号,验伤。然后再是批评教育,接受调解。

警察毕竟毕竟没有火眼金睛,又啥人叫汪家好婆是天生一副弱者的腔调——骨折刚刚痊愈,走路也要撑拐杖,弱者总是能够获得同情,啥人好意思讲一个撑拐杖的老人是肇事者?

理亏的显然是宁波女人了,弄堂里,没有事体的辰光,大家相安无事,侬好我好,大家都好。现在有事体了,人们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严先生,一个正在改造的严先生。尽管宁波女人跟严先生离婚叫关年了,啥人会忘记,严先生毕竟是宁波女人曾经拥有过的老公,曾经在一张眠床上睏过觉,曾经在一口锅里吃过饭,近墨者黑,耳濡目染,千丝万缕,万缕千丝,一张臭底牌逃也逃不脱。底牌不好,要紧关子的辰光,就会被翻出来,结果,弄得整付牌局输得精光。挨批也就自然而然地落到宁波女人身上,不仅挨批,还要赔礼道歉,承担所有的医药费。

宁波女人感到委屈,宁波女人哭了,哭得悲天慟地,哭得怨天忧人。

在宁波女人痛哭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天。

在艾米丽的房间里,电话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把昏迷的艾米丽又一次惊醒了,艾米丽艰难地伸过手去,拿过电话,只哼了一声,却无力讲话。

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我是阿普,照旧在楼下咖啡吧等你。”

是领事馆的阿普,艾米丽听到了,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像吹气一样对电话里说:“救救我。”

阿普大惊,放下电话,直奔电梯而去。

正是饭店里人员进出的高峰辰光,电梯楼层的指示针一格一停地慢慢移动着,大概每一层都有人进出电梯。阿普眼睛盯着指针,都快冒火了,额骨头一阵紧似一阵地冒出密密的汗珠。

电梯依旧一层一层慢慢地移动。阿普转身朝楼梯口急奔而去……

此刻,宝宝正成为风箱里的老鼠,受着夹板气。

在宁波女人的哭声中,只有宝宝晓得姆妈的护犊之情,姆妈为保护儿子,可以豁出自家的生命去,这是从婴儿开始就深深印进了宝宝的脑子里了。同时,也从小领经历过宁波女人用凶神恶煞的神情阻挠小囡奔出弄堂,到马路上去闯祸的经历,晓得宁波女人是恶人相的善良。

宝宝婉谢了宁波女人赔偿的医药费。不料,当宝宝给宁波女人送钞票的辰光,宁波女人开门一看是宝宝,像是看到鬼出现一样,接过宝宝送来的钞票,狠狠地掼到门外头的地上,讲了一句:“不要侬假充好人,这点钞票我付得起。”闲话还没有讲光,门“呯”的一声关上了,还有半句闲话也关进门里头。宝宝一惊,呆笃笃地在宁波女人的木头房子前头立了老长辰光,才去拾钞票,宝宝绑着绷带的手拾钞票有点费劲,昨夜,宝宝从脚踏车上掼下来,伤得不轻,拾了几次才拾起钞票,塞进了宁波女人的门缝里,走了。

宝宝回到屋里,汪家好婆一看见儿子开门进来,刚刚还和宝宝伊阿姨讲讲笑笑的汪家好婆,别转身就朝自家房间跑去,还不等宝宝喊一声姆妈,汪家好婆已经进了自家的房间,宝宝跟过去的辰光,房门“呯”的一声关上了,门里头传出汪家好婆的声音:“侬要做好人、侬尽管去做,我没有侬这个儿子。”

宝宝想去敲门,刚举起绑着绷带的手,又放下了,苦笑了一下,转身对阿姨指了指汪家好婆的房间,讲:“阿姨费心了。我要去看看艾米丽,我担心一夜天了,实在担心煞了,不晓得艾米丽现在哪能了,会不会出啥事体。”

宝宝伊阿姨摇摇手,意思讲,不要管汪家好婆,让宝宝尽管放心地走。不过宝宝伊阿姨不讲闲话,生怕汪家好婆听到了,戳心境。又用手比划着手势,让宝宝快点走。

宝宝拱拱手,出门,踏上脚踏车,朝远东饭店直奔而去。

宝宝骑着脚踏车,几乎没有碰到红绿灯。到达远东饭店,放下脚踏车,直奔电梯,进电梯,上楼,走到房间门口,一路异常顺利,宝宝长长舒了口气,面孔上露出了一抹微笑,放慢动作,轻轻地开门,宝宝要给艾米丽一个惊喜。

宝宝打开房门,一进房间,立马就惊呆了,只见房间里一片凌乱,衣服掼在沙发上,被子拖在了地上,不见艾米丽的人影,宝宝把房间里所有可以呆人的地方统统寻了个遍,还是不见艾米丽的人影,宝宝脑子立刻出现了不详的预感:“出事体了!”

宝宝没耐心打电话,别转身就跑出房间,等不及电梯,顺着楼梯,一路急奔下楼,到了服务台,服务台的同志告诉了宝宝一个意外的消息:“艾米丽被一个黑人男人抱走了。”

宝宝立刻僵立在服务台前,从头到脚,感动浑身冰凉……

是你要分手的,我走了你又哭啥?三国之凤舞九天重生之带着霸总奔小康快穿之我为战神而还愿洛阳,今夜请将我遗忘不向命运低头的我软萌小神灵,上神假矜持给我一张纸,我能杀穿整个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