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换宿舍（1/1）

不一会，王振龙被尹三胖叫去谈话了。

过了一会，王振龙回来，就苦口婆心地劝我，说，你去吧，想回来你再回来。

我寻思，王振龙都这么说了，我再坚持不去，对自己也没好处了。于是借坡下驴，说，行，我去！听人劝，吃饱饭。

说完，卷好行李，就去了201宿舍。

进了门，我把行李放下，我睡的铺位还是进门右手边的上铺。

小范（开设赌场罪 一年）三十出头，看起来很年轻，黑龙江人，住在北京。

他问我，咋着，大哥（指尹三胖）叫你来你不来啊？

我说，我不想来，胳膊拧不过大腿，来就来吧！

小范说，没事，201挺好的，早睡早起的。说完跟李友森相视而笑。

呵呵，又是特么反话啊！

不一会，尹三胖从外边回来了，说，哎，你不不来吗？我尴尬的大笑，哈哈哈哈，这不来了吗？

他说，没事，吃饭时候你在这屋吃也行，回那屋吃也行。

我心里还挂念着我的兄弟王义，于是说道，上那屋吃吧我。

老薛也搬到了201，他在我下铺，他提醒过我一句话，说，赵宇航，你跟我儿子同岁的，你有吃的，谁也别给，就自己吃。

这是一句善意的提醒，我对此还是很感激老薛的。

毕竟那种极端条件下，大多数人都比较自私，有人能替你着想，善意提醒你，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经老薛这句话一提醒，我回忆起，过年开始到现在这一段时间，我待着没事就嚼方便面，当零食吃。

一共开了三箱方便面，放在海阔箱子里，我告诉他想吃随便拿。结果海阔还真不跟我客气，经常一天三袋那么吃。加上王义我俩吃，十多天，这三箱的方便面就见底了。

再一想，回203吃饭的话，剩下这点东西，出于情义我得给他俩分，成了仨人吃，仨人吃那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

最终我心一横，得，把东西都拿到201来，自己吃了。

报恩也应该有个限度，毕竟我能力有限，吃的有限啊。

再说，这些钱最终也是由我妈在外边给我存，根本不是我自己挣的钱，想请别人吃东西，讲大方，那也得用自己的钱才行，自己没钱，用爸妈的钱充大尾巴狼，这事儿也不是人干的。

更何况现在我还是欠着人家尹三胖钱呢。

希望海阔和王义能理解我。

想了这么多安慰自己的理由，我终于能从自我道德绑架中解脱，大大减轻了心理负担。

我回到203，王义热情地问我，咋，还有啥东西没拿？我帮你拿。

我先得把海阔箱子里的方便面都搬过去，于是我先把方便面拿出来。

王振龙对我说，你把箱子拿走吧！

我问，那海阔用啥啊？

王振龙说，你甭管了，我再想办法。

于是我把海阔用的箱子，包括里面我的的方便面都搬到201去了，走前对王振龙道了声谢。

我又回来一趟，王义还是很热情，招呼我，说这么快又回来啦！

我说，我还是上那屋吃吧。

王义听了我这句话，刚才乐乐呵呵的脸立马就阴沉了下来，简直给我上演了一出变脸的好戏。

更精彩的还在后边：因为我除了方便面，所有的火腿肠、肉肠、奶茶等都在我和王义共同的箱子里，于是我把箱子先搬到了201。自顾自地把东西往自己的箱子里捣鼓。

没一会，王义跟来了，阴沉着脸，说，我帮你拿，然后态度特别恶劣，开始把我的东西从他的箱子往我箱子里扔，明眼人都能看出王义的不高兴。

因为我不跟他一起吃饭了，他觉得我不够意思。

最后箱子里还剩几块过年发的糖，还有几袋方便面调料，我说我不要了。王义就跟没听见似的，三下五除二全都扔出来，扔到地上哪都是，扔完了，他拿着箱子就生气地走了。

我面无波澜，心里却已经觉得，这王义太小心眼了吧，情绪都写在脸上了。

尹三胖又问我，在203跟谁一块吃呢？

我说，跟王义。

他问，王义有啥啊，你跟他一块吃？

我说，唉，就是我刚来的时候他挺照顾我的，所以我有吃的了，就寻思能一块吃就一块吃呗。

当晚，吃饭之前，王义拉着个脸，找我，用很横的语气说，给我拿两袋方便面！

我从箱子里掏出两袋方便面给了他。

我在春节前夕，给任清君拿了200块钱的吃的，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在编椅子干活这方面，给了我很大的帮助，我想报答。

二是我对他的同情。

他说等他姑给他存钱，能订货了，给我订200块钱货。

我说不用，有就还，没有就拉倒。

总之我跟任清君走的挺近的。

后面我跟尹三胖说，大哥，我发现我们新人刚来的时候，你跟我们说的那句话，“别谁给的啥东西都要”，现在才体会这句话的内涵啊，人情你还不起啊！要人东西等于搭交情，人情债根本还不清。

尹三胖笑了，说，那可不呗，以后东西省着点吧，这闹疫情呢，以后可能都订不了吃的了，你再给他们，你自己吃啥啊？

我说，是，大哥。

最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再也不给海阔和王义两个人吃的。

我回忆，过年之前，王义说，要托11监区老残监区的朋友给他订两份熟食，有我一份，等出去了给他钱。

结果过年的时候，他也是吃宿舍里别人的东西过活，外面哪有人帮他？

说这个，不是因为没吃上他的东西我斤斤计较，而是从这件事能看出，这是个说大话的人。

包括之前他跟我讲的，他开奔驰车，家里收养3个孩子其中还有个女孩白血病，他花了几十万给治病等事情，别人对此的评价就是：

开奔驰，不可能家里没人管他，没人给他存钱，很多人都这么说，所以我心里也赞同了大众的说法。

他把自己在外边的情况说得太好了，据他自己描述，他是多么富有的人，可罪名却是诈骗，而且外面的家里人或是朋友居然没人给他存钱。

事情的确蹊跷，要不是其他明眼人提醒我，我或许完全相信王义的一面之词。

而现在的情况是，王义已经跟我翻脸了，不跟我说话了，正好，以后我也不搭理他。省得麻烦。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出工，他还跟我搭茬，我对他则是爱搭不理的。

他追着我问，我怎么惹你了吗？

我说，没有。

他问，那你为啥见到我都没话了？

我十分敷衍地说，没有，义哥好。

过了两天，在站队的时候，海阔对我说，宇航，那会我吃了你十八袋方便面，你再借我六袋，等我订货还你一箱(一箱是二十四袋)。

我连忙说，不用还。暗含着我不想再借给他的意思，而且他吃了多少我没数过，也没指望他还过，权当还他之前对我照顾的情了。

这件事我还向尹三胖大哥叙述了，三胖说，他拿啥还你啊？这海阔也他妈是个骗子，说自己年入百万，你他妈年入百万还去偷别人烟酒去？

我一想，也真是这么回事啊。

当天晚上，在宿舍楼，我正在水房洗漱，王义找我，老薛在我旁边，我跟老薛相视一笑，一猜八成是又来要方便面来了。

我说，等会，我洗完脚。

我洗完了，回宿舍，王义客气地对我说，宇航，还有方便面吗？给我拿两袋。

我冷冷地说，没有了。

王义故作惊讶，说，你箱子里明明那么多，没有啦？

我说，没有给你吃的那份了。

意思很明确，就是不给他，当我再次转过身，他识趣地离开了。

我这么对王义，心中也有愧疚，觉得未免有些残忍，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长期活在这种自我道德绑架与食物匮乏的痛苦之中，不如绝情一点，何况你王义翻脸也挺快的。

但是出于惭愧，我还是给王义写了封信，也给海阔写了封信，大概内容都是，对不住了，最后以“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结尾。

我当时以为，这句话的意思翻译成白话就是：如果是个穷逼，那么只需要管好自己就行了。只有发财了，才可以帮助天下的穷人。

现在一查，这句话的意思原来是：

当一个人处于贫困的时候，应该注重自身的道德修养，提高个人修养和品德；当一个人处于得志的时候，应该努力让天下人都能得到好处。

没文化真可怕呀！

值得一提的是，在203时，海阔跟我说王义的坏话，说：

在看守所的时候，王义就是个伺候人的，他伺候的主子跟我认识，王义家里都没人管他，没人给存钱，所以只能靠伺候别人来获取吃的。

但海阔越这么做，背后说人坏话，我越是反感这种人，因此也刻意疏远他。

王义也跟我说过海阔的一些毛病，说他这个缺点，那个缺点的，我感觉监狱里的人真是勾心斗角，真的没意思。

唉，现在倒有些庆幸，脱离了203，到了201尹三胖这屋啊。

我刚来的时候，尹三胖对我还不错，除了来的第二天，让我们刷地板，累了点。

三胖给我们找了钢丝球，先在地上撒满洗洁精水，然后用钢丝球用力擦地缝，把缝里的脏东西擦出来，反复三四遍，最后用抹布擦地。

屋里负责伺候三胖的李剑锋（盗窃罪 十个月）作为屋里的大管家，指挥我们干这个，干那个。

我作为新来的，干活表现出非常积极的样子。

记得之前，在203有一次没完成任务，在大厅坐凳，三胖让我给他屋里刷地，刷完就把我的坐凳免了，我乐得屁颠的就去刷了地，然后高兴地回宿舍睡觉了。

还记得刚来不久，他跟我说，别听人家说这说那的，你挨不挨罚，那不都我一句话的事吗？不都我说了算吗？

我说，是，我知道，大哥。

之后我把三胖真正当成了照顾我的大哥。

那时候就是上一章中说的，监狱来了一个培训机构，是招聘海员学员的。说待遇怎么优厚，李监区长告诉我们，有意向出狱想去的，可以参加那个面试。

当时我还沉浸在王义给我描述的电子厂主管的美梦中，对这个海员没有一点兴趣。

只是寻思这也挺好，免得编椅子了。

于是那天，我就参加了那次面试会，面试会上机构来了四个人，一个讲师，一个老板，两个顾问，其中一个顾问是女的。

那个讲师给我们声情并茂地讲了一番话，说，狱友们你们好，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要用狱友来称呼你们？因为我曾经家境如何不好，出身如何悲惨，也曾进过监狱，后来我通过当海员，努力工作，一步步成为了今天的讲师。

讲完了感染了台下很多人。

我们分队有个脑瓜子曾被开瓢，头上留着一圈疤痕的苏东阁直截了当地问：“得交多少钱啊？”

台上的顾问被问愣了，没想到有人直入主题，问得太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心中不禁对老瓢的机智暗暗赞许。我想，要不是他问，我根本没想到交钱的事。

那个男顾问告诉我们，需要交一万六千八的培训费，培训海员，考海员证，考不过可以一直参加培训，直到考过了为止。

我心想，去你大爷吧，本来我就是过来玩玩，逃避工作的，还他妈要交这么多钱，我才不去呢。

这个会持续了半小时左右，期间有的人是确实有意愿出狱后报名考海员证的，他们一行人还在意向书上签了名字。现在给我看来，大概率是个坑啊。

面试会结束了后，警察队长组织我们站好队，走回监区车间，去继续编椅子了。

与王义、海阔的这段经历，确实给我上了重要一课，那就是在陌生的环境，陌生人对你的照顾也好，恩惠也罢，一定要考虑清楚，到底该不该接受。接受了之后，该怎么报答，报答到什么程度？

如果再给我一次类似的经历，我想，我一开始一定会选择不接受陌生人的帮助，或者说，不应该与陌生人走得太近，后面也不会给自己带来太多的麻烦，毕竟，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给你施舍。

对于自身，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我会小小的帮助一下，但也会适可而止，不会毫无原则，最后让人赖上你，造成一种“你停止帮他，他就恨你”的局面。

就像这一章，过年的时候拿出200块钱的食物，给了任清君。任清君承诺了，她姑给他存钱，他就会给我订购200块钱的货，算是还账。

我给他200块钱的货，说是给，我就没有要他还的打算，原因我也说了，是他在干活方面给了我不小的帮助，教会了我快编手法。

他承诺会还我，事后，却始终提还的事。虽然我说不用你还，但是你承诺会还，到最后连提都不提，这未免有点不厚道了吧？

哪怕你后面主动说还我，我也不可能要啊！

这也告诉我，不要见每一个陌生人都把他当成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