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后的时光上(1/1)
有句话叫年怕十五,月怕过半。十月很快就过去,渐入深秋,我们的单薄的衣服已不足以抵御深秋的寒冷。 炎哥在的时候,给了我一身别人穿过的旧保暖,我谢过炎哥,把那身保暖洗了又洗,自己穿上了。但是天气一直在变冷,骚雷把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保暖卫衣给了我,上身穿一件秋衣,两件保暖,下身一条秋裤,一条二刚给我的保暖裤,勉强感到暖和一些了。
最讨厌的就是半夜起来值班,睡觉之前都是脱光衣服,半夜起床值班冷得要命,哆哆嗦嗦地穿好了衣服,站在地上在寒冷中凌乱,感觉是又冷又困。
我总是把老徐或者骚雷的外套套在自己身上,等站完一个小时五十分钟的班,再把他们的衣服脱下叠好,放回去。
记得最令我感动的一次:前一天晚上洗了我的保暖,上身少了件衣服。第二天出监舍到风场放风,风场是室外要比监舍冷好几倍,老徐看见我就说,那个谁,宇航,你要冷,你把我那个褂子穿上,我说谢谢啊,不用。厂长也说,我那有衣服,小春。老刘说,大侄子,你把我那个灰的外套穿上!二刚也说,你穿这么少肯定得感冒,你把我那件黑的穿上,就是没洗,凑合穿。一向待我如兄弟的骚雷虽没说话,但我身上的裤衩子和黑色卫衣都是他给我的,眼前这些同我一起受苦受难的兄弟们,在此刻对我的关怀,让我觉得他们是如此的可爱,每次脑子里想到这个场景时,我都会产生一个问题:如果世界上每个人都如此的善良,这个世界还会有暴力吗?还会有欺骗吗?还会有犯罪吗?我的眼泪一下子湿润了我的眼角,但我最终把眼泪憋回去了,因为我怕他们嘲笑我。无论怎样,那一刻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子里,那一刻我在这无情的铁窗之中感受到了真正的关爱,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自己在真正的活着。 我们是罪犯,但我们也是人,是有感情的人。 我们有不同的境遇,也可能是遭遇,共同”相聚”在此,有人说这就是有缘分,或许是孽缘。不论怎样,灰色的铁窗生涯中,这段回忆是一抹格外鲜艳,格外温暖的彩色。
回忆起一些人,一些事的时候,总会有些许感慨。高中,是我最怀念的一个时光。我想念那些可爱的同学,回忆起有趣的事忍不住咧开嘴笑,可每当思绪回到此时此刻自己的处境,又不禁把咧开的嘴闭上,转为无奈苦笑,叹气。有时候真想大哭一场,哭个爽,但面对这种环境,脆弱只会让艰难的环境更加难熬,因此必须坚强,振作!
我一次次憋回自己的眼泪,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美好的,悲伤的回忆,无论好坏,那都是自由时的回忆,现在的我已经失去了自由,没资格去想外面的事了。
十月底的一天上午,我们在风场放风,听到外边警察喊道“梁皮,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这句话在警察嘴里说出来,意味着被叫到名字的人要被释放了。梁皮没有像那时自己说的,就算放自己走,自己也不走,他要跟法院抗衡,他要跟警察叫板,要求所有人判实刑。
他没有了当时的嘴硬,只是屁颠屁颠的跑回监舍,迅速收拾好了东西,拿上判决,带上饭盒就走了。梁皮临走跟木浆说,出去联系奥。
为啥要带饭盒呢?有这么一个讲究,从看守所出去的人,都要把饭盒带出去,出门口把饭盒踩碎了。这代表着以后再也不吃这碗饭了,算是一个好的寓意吧。有的人就说,踩碎饭盒有鸡吧用,该进来还得进来,其实说的有道理,有缘就会再相聚,分人,也看缘分。
没几天,盗窃犯老姜也接到了执行令,11月1号就要发往监狱了。我很羡慕,期盼自己也赶快下裁定。
转眼11月到了,老姜在1号早晨吃早饭过后,就被警察带出,发往监狱了。老姜是负责喊操的,老姜一走,杨峰让我以后负责喊操。我操,我哪喊得了?但是杨峰说要把我培养成第一杀手,尽管是开玩笑的,但我怕让他失望,就硬着头皮喊。
早晨起床之后,坐一会板,开始做操,我就喊,第一节,头部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第二节肩部运动。。。。。。喊操并不是让人尴尬的,做完操,铃声响起,开始跑圈,我说向左向右转,跑步走,喊得不能说有气无力,只能说非常差劲,每次都要鼓起巨大勇气。。。硬着头皮喊。
在风场放风的时候,跑圈,别的监舍有人喊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然后大家跟着齐喊一二三四,遵守监规,服从管理。
之后看守所把口号给改了,改成遵纪守法,服从管理。但我们9号监舍在二监区走廊的尽头,属于罪恶的角落,与世隔绝,一直没改,一直喊遵守监规服从管理。别的号一喊,我就该喊了,但是我不好意思起头,感觉很不自在,鼓起勇气一喊,杨峰说大点声,我会觉得很尴尬。总之喊操这件事让我挺难受。
自从8号的号长方敏被判了16年后,他整个人就变得异常暴躁,8号一来新人就要让打手去审问,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事,大冷天的,用毛巾沾凉水,再用毛巾抽新人的屁股,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能听见隔壁8号打人的声音。
让新人擦地,擦不好就先挨骂,骂完了方敏自己过去扇新人的嘴巴子。我庆幸还好自己及时到9号了,不然在8号这个时期就算不挨打,压抑的气氛也会让人整天提心吊胆,度日如年。
之后听说来了几个小孩,只有十四五岁。这几个小孩是某初中学生,涉嫌强奸,轮奸。我尼玛,这社会现在这么疯狂的吗?十四五岁,这个年纪的孩子都能干出这么泯灭人性的事?!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十四五岁的几个小孩,不是啥正经孩子,成天瞎混。有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也是这学校的学生,也不是啥正经孩子,天天跟着这帮男孩瞎混,被几个小男孩轮奸,据说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有个小男孩拿着手机拍视频,把视频发了朋友圈,传到学生家长那里,被学生家长给告了。最后才把这几个小孩给抓起来。
据8号的小孩交代,这帮孩子里他是老大,他们轮奸过好几个小女孩,啥事都没出过。由于他是先强奸的那个女孩,所以给他定的罪是强奸,后边的孩子都定成了轮奸。轮奸,又是幼女,这下十多年跑不了了。
说到这,我就百度了一下法律条文, 根据《刑法》第17条第2款规定:“已满14周岁不满16周岁的人,犯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致重伤或者死亡、强奸、抢劫、贩卖毒品、放火、爆炸、投毒罪的,应当负刑事责任。” 已满十四周岁不满十八周岁的人犯罪,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从轻吗? 奸淫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的,以强奸论,从重处罚。 强奸妇女、奸淫幼女,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 一)强奸妇女、奸淫幼女情节恶劣的。
(二)强奸妇女、奸淫幼女多人的。
(三)在公共场所当众强奸妇女的。
(四)二人以上轮奸的。
天道有轮回,善恶有报,以为自己做了坏事,以未成年为由想逃脱法律的制裁?还是少做梦吧。希望这几个小孩能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么小就能做出这么畜生不如的事,我路过8号监舍的时候,看到小孩丝毫没有悔过的样子,这样的人长大了进入社会也会给社会带来危害。所以希望他们在牢笼中多多感受人间疾苦,学会感恩,珍惜自由,学会重新做人。
我认为不应该因为孩子小就纵容他们,现在不教育,将来会发展成重大的罪恶,何况此案关乎几个家庭,甚至关乎整个社会。能从轻处理吗?不能!虽然我估计只要钱到位,他们还是会从轻处理的。
社会风气可能就是这样,有光明的一面,也有不为人知的,我们看不到的阴暗角落。我们要做好自己,心向光明。
话说回方敏,判16年,来了新人必须大刑伺候,严刑逼供,想着能逼出点别的事儿,他好去上报,给自己立功减刑。他也会咨询杨峰,问减刑容易吗?杨峰直截了当的回答方敏,能减,不容易减。
方敏每天都心情低落,脾气暴躁。几乎每天都能听见有人被抽嘴巴子,啪啪响的声音。杨峰非常懂得赏识人才,他很欣赏八号的广东,于是他来没几天,就向桑队长提出申请,把八号的广东调到9号。广东就这么被调过来了。 我几乎不跟他说话,原因是在8号时,他教我叠被子的时候骂我,也由于在8号时晚上睡觉他用脚蹬我。所以我觉得表面上广东和和气气的,实际上却是个操蛋的人,反过来说既然你是个操蛋的人就不要装作人畜无害的样子,那样只会让你显得更加丑陋。
老徐问我广东这人咋样,我告诉他这人不咋着。而且大菜在的时候,他说过广东说自己会看手相,给方敏好个糊弄,方敏反应过来后,天天让广东擦地,罚他。
之后老徐通过几天听广东说话,老徐得出结论,广东这人确实不咋地,最基本他说话不实在,老吹牛说大话,现在他跟我说话我都不咋搭理他。听了这,我想老徐我俩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之后杨峰让广东帮他写东西,好像是商业模式书之类的。那段时间,给广东在狭小的监舍中腾出了一片小的天地,那块地盘谁都不能靠近,谁靠近打扰了广东,就得挨骂。
话说有一次我还被杨峰痛骂了一顿。一开始都是小事,杨峰只是训我几句就罢了:有次我们监舍出去洗澡,我走在队伍最前边,一边往旁边路过的监舍里望,一边扬头二正的走,不小心走到了走廊的中间,杨峰在后边骂道,赵宇航,你他妈靠边走,草,琢磨几把呢!
还有一次也是小事,但是很严重。那会我们号里人需要剪指甲,指甲刀在杨峰的箱子上放着,我坐板时的位置,正好在他箱子的旁边,指甲刀我触手可得,于是拿过来就用。用完随手把指甲刀放到旁边的另一个箱子上。
晚上杨峰要用指甲刀,到他箱子上摸,没摸到,说,哎我指甲刀呢?谁动指甲刀了?
我幽幽的说一句,我拿了,峰哥。
他问在哪呢?我说在旁边那个箱子上。
他一摸,拿到了。之后想不到,杨峰大发雷霆,把我好一顿骂,草泥马的,我对你太好了是不赵宇航?
我说我错了峰哥。
杨峰就不说话了。一直到晚上坐板,那一段时间,脚上全是白皮,我洗完脚就用装药那个塑料板刮脚底的死皮。杨峰看见了就问,你干嘛呢?
我说,我刮脚呢。
他说,你拿的啥呀?
我说,这是装药的那个塑料板。
他问,哪来的?
我回答道,号里有成板的感冒药,药吃完了,我把塑料板就下了。
他问,谁让你留的?
我说,没人让我留。
他说,赵宇航,你他妈你咋这样啊?你二叔当年在监狱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你怎么这样呢?
我被他骂得不明所以,不知道为啥会挨骂。整个监舍没人说话,人们都回头看着我,有的人是同情,有的人是幸灾乐祸。总之我感觉很尴尬,就不说话。
一会儿自由活动了,杨峰靠着柜子在凳子上坐着,我考虑到现在杨峰还在生我气,我不能跑到他眼前去晃,那样会引起他更加烦躁,于是我就站到靠近茅的位置,结果正好在他的身后,没想到,杨峰回头瞅见我,更加生气了,说,草泥马,你在这看啥呢?嗯?给我一通血骂,我屁都没放。然后杨峰站起来,伸出手想打我,但没动手。总之那天很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