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无与定(1/1)
刘卫国的神色古怪了起来。
他盯着李建平的保温杯打量了一下。
保温杯的款式老得不像话,漆面也脱落得差不多了。
“从前你们爷儿俩总说我是绥靖主义,我看你也差不多嘛。”
李建平嚼着嘴里的茶叶摇了摇头:“老刘,这不是绥靖,也不是妥协。这是做正确的事。”
“江汉和鹿城盟约,永生教投鼠忌器,但这个平衡的前提是什么?是周行,他可以威慑住整个永生教。”
“周行游历中土,沈星又是个聪明的女人,他们对永生教的教主没有猜测?”
刘卫国想起之前安州和神农谷的火焰。
他咧嘴一笑:“也是,嗯——”
江汉基地坐拥整个江汉平原,又有数个电站提供能源,加上他们早期收复的江城西部区域。
这一年多以来,他们一直雄踞中土基地排名前五。
可各种各样的压力始终让刘卫国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东部一直引导海兽朝中土进攻的伊邪那美。
西南方向已经失去音信的大梵天。
远在欧罗巴的圣子。
还有刻意与其他大陆自我切割的北美大陆。
中土羸弱···
刘卫国的神色变幻了一下之后起身离去。
李建平依然坐在原地,他转动着手上的保温杯静静地沉思。
刘卫国是世界上最早进入七级的那一批人类。
可他们现在都卡在七级。
周行说当神性萌发的时候就代表精神意志已经进入到八级了。
八级的持续时间···
圣子拥抱神性,或许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完成了过渡。
周行和教主似乎都在走不同的路···
六级到七级对寻常人来说就已经是难以逾越的天堑了。
而七级到八级···
中土各大基地过去有名有姓的七级强者还没有听说有谁萌发了神性···
这中间到底差的是什么呢···
就在李建平沉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李建平‘嗯’了一声,外面的人推门而入。
杀掉妹妹之后李名扬眼神中的锐利之色潜藏地更深了。
“有事?”
听到父亲的提问,李名扬点了点头:“我想进江城一趟。”
双手抱着保温杯的李建平调整了一下视线看着儿子的眼睛:“有把握了?”
“没有。”李名扬缓缓摇了摇头:“这条路很难从别人那里找到借鉴,也说不上把握。”
李建平听完之后沉吟了片刻。
儿子从小就有自己的想法,李建平也并不是那种对子女掌控欲很强的父亲。
当年李名扬要去参军,他也只问了一句:是不是想好了。
现在儿子想要去江城里面直面绝地寻求突破。
四月初,万物勃发的时候,江城里面变得越发恐怖了。
隔着大江都能感受到对岸传来的恐怖气息。
他们没有周行,做不到一人敌万军。
在江汉基地的紧急预案里面,他们随时准备炸毁那几座贯穿大江的长桥。
“那就去吧,”李建平放下手里的保温杯朝着儿子点了点头:
“去做你想做的事。”
······
珠峰之巅。
夜鸢并没有因为周行的‘沉睡’而感到枯燥。
她每隔三天会下山一趟,然后回到周行的身边继续修炼。
期间周行一直没有说过话。
夜鸢偶尔修行遇到瓶颈的时候她也会抱着膝头四处张望。
有时候她也会尝试去理解周行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她知道自己其实是非常幸运的。
中土大地剩下的人虽然不多了,但南明大人能从数千万人里面脱颖而出,甚至能够逼退早在将近一年之前就成为【神】的伊邪那美。
能够跟随在他身边,随时观察他的修行,甚至时不时得到他的提点。
这对多少人来说都是想也不敢想的。
看着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脉和那些白褐相间的地貌,夜鸢开始把下巴撑在膝盖上。
她散去身体周围的能量护膜,让风吹着自己的脸颊和头发。
坐在一旁的周行眉头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睁开眼睛。
这一个月里,他都在重新思考自己的路。
或者说——
自己的【道】和【意义】。
在完成复仇之前,他有着和永生教类似的理念。
永生教认为【人类无法自救】
而他则认为现如今的人类无法在这一次的物种竞争中取胜。
过去的二十多年,是仇恨在支撑他活着。
最极端的时候,他甚至憎恨身边的一切。
越是生活在阴暗的角落,就越是能看到人类天性中的残忍、自私和愚蠢。
能够稍微抚平这种恨意的只有那个身形佝偻却顽强不屈的背影。
神性萌发之后他被吞噬地很突然,甚至一度已经失去了情感。
最后借助聂正才重新点燃了他心里微弱的火苗。
花费了将近三个月重新见证人间,那些善恶交织,那些人类始终无法抹去的痕迹让他重新找到了自我。
可这个自我仍然是有桎梏的。
他需要自己的【道】和【意义】。
这是他完成复仇之后最大的欠缺。
道家说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不需要目标,不对未来做任何想象和假设。
把自己放空,平静地接受任何未知。
这太难了···
周行忽然感觉自己有些疲惫。
神性萌发和增长的阶段留给他的记忆是执行过去念想,做一个旁观者。
人性充沛的阶段他会被周围的事物所影响,会愿意亲自去拯救那些看起来值得拯救的人。
但从充沛的人性中重回自我之后,他也重新回到了完成复仇之后的状态。
他的脑海里穿梭着各种各样的画面。
七级之后的记忆格外清晰。
小时候的一切都能回忆起来。
他甚至能从记忆的深处找到已经快二十年不曾见面的父母的容貌。
能回忆起他所见到的每一个画面,听到的每一个声音。
在周行的脑海里。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盘坐在虚空之中。
其中一个人问另外一个人:
“你要的是什么?”
······
周行身边抱着膝头眺望的夜鸢轻轻转过头。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但强烈的不安仍然让她感觉浑身上下都有股不安,身体上的一些皮肤甚至有些麻痒。
不···
不是。
尽管很像。
但和之前在章江周围的那股感觉截然不同。
当时的感觉是【无】。
而现在的感觉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