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回忆(2)（1/1）

要得到琴酒的承认可不容易，沼绫正式把0314作为自己的名字之后过去的数十年人生都是为了这个目标努力的。

十八岁那年，他得到了黑衣组织的赏识，终于不用为了琴酒简简单单一句“不准吃饭”而担心受怕，正准备正式体验自己的社畜生活，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就发现自己的新任上司就是组织内部鼎鼎有名的代号成员，也是他另一个身份上的领养人，Gin。

沼绫不知道自己进的组织通常用酒名来命名高层成员，如果他知道，他是坚决不会接受组织投来的橄榄枝的，琴酒喜怒无常，在他手底下做事还不如给他一枪来的痛快。

事已至此，沼绫只好接受现实。但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琴酒不仅动用他上司的权限把人打包送进了学校，还给他派发了一大堆麻烦复杂的任务，要求他一个月之内必须解决，同时在学校考试里排名不得低于前十。

TK说他做不到就去死。

……这已经不是强人所难的地步了，但沼绫为了活着得到认可，只能泪流满面的打包自己的行李去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开启了住宿生生涯。

他所入读的学校很有名，管理的也很宽松，甚至时不时还有教授学生防身武术的课。

如果不是沼绫确定学校和组织没有什么关系，都要怀疑这是不是组织特意开在国外用来伪装基地的学校了。学校的师资不错，教学方式也很舒服，就是有时他听不太懂老师嘴里时不时蹦出来的一两句“祂来了”“祂在注视着我们”之类的奇奇怪怪的话。

奇怪的事不止这些。

还有就是他的舍友经常会更换，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学校的考古系有什么诅咒，一套五人间四个考古系室友，来了一两天就没再来了。

沼绫很警惕的去问舍管大叔，对方回答都是这些人退学了。

他把这件事当成吐槽告诉了TK，第二天，学校给他换了一个医学院的室友，总算稳定下来，没有在第三天消失。

医学院的室友告诉他，不用太介意这些人的去处，学校特色罢了。

沼绫的多疑继承了领养人，追问了一两句，得到的回答还是让他有些懵懵懂懂的，不太清楚，有种不可直视之物在耳边呢喃的感觉。

医学院的室友看他这模样，连忙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大桶柚子叶，推着他进浴室用柚子叶去去晦气。

“我是广东人，这是我们的传统，不会害你的。”

噢，原来他新来又命硬的室友是中国人。

他把这件事分享给了TK，第二天，伏特加开车给他送来了一些中国传统人际来往会用到的养生保健用品，当他把这些送给室友的时候，对方又惊又喜，冲动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沼绫大惊失色。

室友心情不错，抱着保健品，笑着说他开玩笑呢，他们中国人表达亲密的方式就是这样。

沼绫…沼绫他很想把这件事也告诉TK，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输入界面修修改改，他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那句“中国人表达高兴的方式就是亲脸颊吗”的困惑来。

读什么专业的事情自然不是沼绫能选择的，琴酒给他报了金融管理系，入学一切事宜都是伏特加陪着他来办的，导师是个看起来苍老但很面善的大叔。他从不知道名正言顺的入读一所学校会有这么麻烦的流程和手续，做完所有的一切，总共花了三个小时。

回到宿舍的沼绫头都大了，躺在辛苦铺好的床铺上，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期间他留在了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继续修学，而琴酒和伏特加被boss指派回到了日本工作，国外一切相关任务事宜都短暂的需要他来监督。

琴酒每天晚上都会在十一点时给他发来一个句号。

这是他们之间的一个习惯了，只要两个人分隔的地方超过一州，琴酒都会给他发来一个句号，提醒他汇报自己的行程和任务完成度，如果他不满意，琴酒就会拉黑他一段时间，直到下次琴酒换号码主动联系他为止。

在短时间内平衡学业和繁重的任务简直是地狱难度，沼绫忙的焦头烂额。从前他还会因为琴酒拉黑自己感到焦虑，现在看到【当前消息发送失败】的字样，只会麻木的把手机关机。

孤儿院出生的沼绫成功体验了一把大学典型的：明明今天有安排好的事，但就是会被突如其来的开会和加课给打乱。以及明明什么用都没有，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填，但你不填就是不行的众多表格。死线前必须完成论文导师又不看的形式主义教学。

简单来说就一句话：大学生的命也是命。

医学院的室友比他更惨一点，天天不是在实验地狱中就是在论文作业地狱中，每次抬起头都会吓沼绫一跳，还以为宿舍里进来个鬼。

每次沼绫给琴酒发消息汇报日常行程时，室友都会幽怨地盯着他，吐出一句我也好想要香香软软的女朋友啊…

沼绫手一抖，差点没把手机捏碎。

到大二时，他已经完全和室友混熟，连带着性格都被他影响了一两点，学会了室友身上那种我不爽别人也别想好过的理念，发骚扰信息给伏特加的时候被拉黑的次数逐日增加。

学校里经常会有人员流动，前一天教他的主课老师还是男的，第二天就会换成一个斯斯文文的女老师，后面干脆就是学生来上课。他告诉室友自己的发现，室友只是高深莫测的回答他，这不过是密斯卡托尼克学校的特色罢了。

“想要进密大就是要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啊。”

室友感叹到。

沼绫抽抽嘴角，始终无法明白，为什么读个大学还需要具备这样视死如归的心理准备。

室友会讲日语，而且口音还非常正宗。一开始他还不理解为什么明明读的是国外的学校，祖国也是别的地方，学的和语言学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却精通日语。后来室友神神秘秘拉着他看了一集风头正热的《从零开始的○世界生活》，他就明白了。

怎么哪里都是二次元！

从医学狗晋升为二次元的室友正因为看到了男主为了女主无数遍重来而鬼叫。

沼绫嫌他吵，一拳把他揍晕了，直到晚上十点才醒过来。

室友醒了后说他好像穿越看到他的老婆雷姆了。

沼绫于是又揍了他一拳。

大三那年，沼绫的名气逐渐在里世界扩散开来。因为他每次下手都非常狠辣，鲜少有失败的时刻，0314的名号逐渐成了一个恐怖的代名词。

但无数人为之恐惧的职业杀手却在为了答辩焦头烂额，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叫伏特加送来了关公像，出发前上三炷香拜一拜。

室友嘲笑他在努力和作弊中选择了做法。沼绫习以为常的给了他一拳让他闭嘴。

大学生么，不寒碜。

所幸沼绫没有昏头搭脑到全指望关公的地步，还是有认真好好准备答辩，也是在一个月后顺利通过了。

按照琴酒的要求。他的任务指标近乎完美，学业也是全勤满学分，甚至作为优秀毕业生上台演讲，被众多慕名而来的学弟学妹拉着拍照。

在毕业的第二天，收拾行李的沼绫收到了拉黑他一星期的琴酒的最后一个在密斯卡托尼克要执行的任务。

他让沼绫把和他住了三年的室友处理掉。

琴酒只给了他一天的时间，沼绫对着这条短信看了有半小时，他把行李箱盖上，打电话问室友现在在哪里。

得到回答后，他买通了和室友一起聚会的朋友灌醉他，并在室友醉醺醺回宿舍的路上开车撞死了他。

沼绫也喝了点酒，这样会被当成酒后驾驶意外事故。

室友是孤儿，一个人考来的这里，唯一亲近的朋友就是沼绫。这样的意外发生，处理方式也很简单。琴酒难得回来一趟，把他从警察局里领出来，抽了根烟。

两个人在路边沉默有一会儿，沼绫盯着自己的脚尖，地面上的花纹成了他看不懂的模样，脑子里是警员恭敬送他们出门的脸。

琴酒开口道：“你可以给他办个葬礼。”

没有管沼绫陡然亮起来的眼睛，琴酒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的冷笑了一下，掐住沼绫的脸。

“仅此一次，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沼绫给自己的朋友办了葬礼，很隆重，几乎掏空了他大半个身家的私人财产，还找了室友死之前都念叨的雷姆coser——一个中国女孩——来他坟头念悼词。最后一捧土掩埋棺木，他的室友终于有了不会被人遗忘的保证。

起码今天被沼绫抓来办葬礼的人不会忘记他，定时来打扫墓园的管理员不会忘了他，沼绫也不会忘了他。

刚大学毕业的杀手知道为什么TK会让他处理室友。

无非是他作为组织的财产，过去和模样，性格爱好，都不是能够随便泄露出去的东西，而他的室友作为孤身一人的异乡人，从和他认识的第一天就被注定了命运。

他先是0314才是沼绫自己。

葬礼结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天气意外的很明媚，天空有种纯粹的蓝，云卷云舒，让人从心底觉得舒适。

走出墓园，和十三岁那年一样，一辆保时捷356A等候多时。

主驾驶位的是伏特加，见他灰头土脸的出来，给他丢了一瓶伏特加。是他十八岁之前怎么都要不到的“饮料”。

后座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琴酒。

伏特加说，毕业快乐。

沼绫耸耸肩，拧开瓶盖，给自己灌了一口。是啊，总算毕业了，再也不用被不明原因驳回的论文弄的焦头烂额了，也不用每天早起上课都怨气冲天了。

他终于毕业了。

—

禁闭室很黑，黑到他已经忘记了时间，快要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

从一开始的慌张到现在的木然，沼绫用了大概两天，他用过往的记忆填充这些虚无流动的时间，企图充作能够系住自己和这个世界的绳索。

他想到了很多东西，从他六岁开始，到十三岁，到十八岁，到琴酒，到伏特加，到他那快要记不清面目的室友，很多很多，这些记忆让他勉强维持住了在黑暗中的摇摆不定的精神，记忆的最后，是琴酒送给他的那朵养的很好的玫瑰花。

“咔哒”

门被打开的声音。

一束近乎刺眼的白光投了进来，落在0314的脸上，引得那双死水般的褐色眼睛一颤。

高挑的人影出现在门口，因为逆着光，0314有点看不清，只能依稀辨认出来来的人很高，是位男性，并且有很长的披散下来的头发，穿着纯色的风衣。

等眼睛适应，他彻底看清了站在门口的人。

——眼睛里刚燃起的光灭了下去。

是赤井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