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计划（1/1）

田昭绫没在医院躺太久，据说医院方在他身上用了最新进的一批特效药。尽管伤已经算得上是严重，甚至有难以正常生活的可能性，可还是不出一个月就达到出院标准了。

对此院方表示，应该是田昭先生的个人体质+特效药的双重作用，不过也不排除是两位时不时来陪护的朋友照顾加成。总而言之，出院那天田昭绫活蹦乱跳，已经完全没有了在医院病怏怏的样子。

这让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大松一口气。

作为出院庆祝，田昭绫向松田和萩原各自索要了一份礼物当祝福。

松田的是一只黑色眼罩，萩原的则是一束花。礼物符合两个人的性格，实用性和观赏性。值得一提的是，萩原听到田昭绫向自己索要的出院礼物竟然只是一束花时，愣了片刻笑了出来。

浪漫又带着缱绻的温柔，田昭绫要得是一束白百合。就像他对萩原研二这个人的了解一样。

松田阵平倒是有些不高兴的哼了一声，不过到底哪里惹这个人不高兴了，有时即使是从小到大都一起的青梅竹马也不太猜的到，两个人联手打趣他直到炸毛一人一中气十足的恐吓才放过这一插曲。

离院前主治医师索要了田昭绫的个人联系方式。田昭绫和友人分别回到家之后，恰好收到了来自主治医生的信息。

宫田医生：

【虽然顺利出院了，不过还是需要定期回来检查身体，田昭君觉得时间间隔多久检查一次比较合理？】

田昭绫看着这条短信沉默思考，好一会儿才回复到：

【我不太明白这些，宫田医生有什么想法么？】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定期身体复查是可以咨询患者意愿的，这有些出乎田昭绫意料，但不讨厌，毕竟他一向很喜欢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没人不喜欢被尊重意愿的感觉。

宫田医生这次回复的比较晚：

【一个月一次？这样可以吗？】

田昭绫正在试用松田阵平给他挑的那只黑色眼罩。某人中二病未泯，眼罩上的花纹花里胡哨的。田昭绫抽抽嘴角，不知道松田是否故意。不过从镜子里看还算美观。

他斜了一眼手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快速回复。

田昭绫：【好的。】

重点残损的部分被遮住，田昭绫拨弄了一下头发，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天出门买紫菜包米饭的时间，说到这回事，他到现在也没有尝到新品的味道呢，不知道等他明天出门去便利店的时候是否还有那个运气买到最后一份。

毕竟这世界上有礼貌让出最后一份紫菜包米饭的人类真的很少见。

他这么一动，被刻意拨弄的发丝散开，又露出了半边脸上狰狞的疤痕，如同跗骨蜈蚣，在他面部的表皮攀爬、留下恐怖的不可抹去的痕迹。最可怕的眼部已经被他用黑色的眼罩遮盖。

田昭绫一顿，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很久。

出院前一天的对话被他从记忆宫殿中找出文件，并且放入了CD机里开始再一次以回忆的形式播放。

消毒水的味道依旧浓郁的呛鼻，医院的天花板被刷的很白，长时间看这个颜色后会有点不适应。田昭绫移开目光，正好对上松田阵平定定望着他的眼睛。

松田阵平安静的看着他，说：“那个往你脸上丢炸弹的人趁爆炸的时候跑了，因为谁都不认识他，也没有露脸，线索太少，所以还没抓到。”

田昭绫一向是个很擅长控制面部表情的人，他表现给人看的脸不是冷漠，便是平静，永远礼貌克制。可听到这么个说法，也有些诧异的泄露出了其他情绪。

萩原研二这时插了一块苹果过来堵住了田昭绫的嘴。

“个人偏见带来的怨气快溢出屏幕了噢小阵平，”萩原顿了顿，“这种事只能先等等结果了。”

他又插了块苹果塞进愤愤不平想说什么的松田阵平嘴里，扭头对着田昭绫，笑容消失，满脸的严肃：“这种规模的伤害可以说是恐怖袭击了，针对性这么明显…小田昭没事的话，之后那个家伙说不定还会出现。小田昭记忆里有得罪过什么小心眼的人吗？”

检测身体的仪器尽职尽责持续保持着播报，没人说话的时间里病房安静的有些可怕。

田昭绫认真想了想，摇摇头。能在他记忆里留下痕迹的人太少，所以找起来也不多。

“…”萩原研二顿了顿。

“小田昭出院之后还是打算自己回家住吗？”

田昭绫点点头。

萩原和松田脸上都浮现出不赞同的神色，一副要说什么的样子。结果被田昭绫抬手示意打断。

他当然明白两人的意思，萩原研二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意图不明的家伙肯定不会失败一次就选择放弃，之后还会再来。类似的情况发生第二次，谁都不知道田昭绫是否仅仅是现在这样的程度了。

田昭绫想，他都这样了，那他的两个朋友又有多幸运？

尽管他是被迫来“旅游”的，但他确实有外力保障。类似于游戏里的锁血挂，这就是他本人命中一劫，不然无法唤醒他沉睡的意识。犯罪是真的，他不会那么轻易死去也是真的。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两人不是，相反，他非常确定，如果当时爆炸的现场有他们，说不准现在他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两个人的墓碑前上香。

田昭绫于是还是摇头。

CD机的播放到此为止，回忆也断开。田昭绫回过神，镜子里的黑发青年也抬起头。他在镜子面前发呆有些久了，小腿都感到痒痒的麻痹。

他耐心的缓了缓，才重新站起来，捋捋额前的头发，把那些丑陋的疤痕遮住。

不管冲着他来的这个人什么目的，他决不能把本就有些愧对的朋友拖下水。

于情于理都是。

田昭绫这么想：愉快的复仇吧。［注1］

——

樱花开放的时节是正式入学的时间，多番考核标准通过后，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都陆陆续续得到了很好的消息。

田昭绫这边就没那么容易了，他非常显而易见的被卡住了审核。

笔试成绩优异，身体素质也不差。个人简介本来是他最好的投名状，在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之后，成了他最危险的淘汰证明。审核官面露难色，面面相觑没什么定论。

老实说，并不是没有遇到过难搞的角色。可这种程度的场面确实不是他们能够随便通过的。

“体能测试也合格了。”审核官里的唯一一名女性忍不住和身边的警官开口，“除了视力稍显偏差，其他科目把这个拉上去很多、”

“真的是个很好的苗子，不管是放弃还是接受都很为难啊。”

脸色最冷的审核官却不这么想，“你知道这个缺点有多致命吗，如果因为其他方面优秀就无视这么大的隐藏危机，和推人进火坑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摸了摸鼻子，打着哈哈让冷脸审核官少说几句。

“说的也是…审核是吸纳人才而不是葬送青少年的未来嘛。”

审核官们的窃窃私语都很隐秘，作为被议论的中心，田昭绫没觉得被冷处理站在这里这么久有什么问题，只是沉默的等待着，等他们讨论出结果来。

“田昭君，”最终，面容最为柔和的审核官率先开口打破这一僵局了，他脸上带笑，“可以冒昧问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田昭绫想了想，点点头。

审核官拿起笔，“请问你为什么想做警察？”

这是个比较常见的话题，在做笔试的时候田昭绫已经按照教科书般的回答填写过这一题，满分。但显然审核官现在需要的不是教科书上写的答案。

田昭绫没什么犹豫：“因为约定。”

审核官没有多问，露出了然的神色点点头。接着他抽出一张纸，示意田昭绫看。

田昭绫抬眼看过去：那是一张金发黑皮少年的成绩单。有点眼熟。

“这是我们这届考核的第一名，”审核官微笑着，他的面容至始至终都很温柔，“在有这样珠玉的情况在前，我们有什么必要的理由去“勉强”录取你吗？”

“…”

嘶。

这一句话出来，连脸色最冷的审核官都有些怔然。

怎么说也是初出茅庐的少年…虽然能够理解其中内容，但是也确实太难听了。

田昭绫则是了然。

这些话也许会伤到其他人，但对田昭绫来说却没什么。他的整个人生都被自己操控，恍若一场巨大的沉浸式rpg游戏，而现在的情况类似于游戏中的人生关卡，通过方知下一环节将会面临什么挑战。这种程度的话不会让他有任何触动。

田昭绫又扫了一眼那第一名的学生表。

“临时的第一名而已。”

他说，“下一次就不是了。”

他有这样的自信口出狂言，但到底是不是真的，会不会实现，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是一种十分冷门的语言技巧。当你说的谎能够骗过自己满足当下需求，那么这个谎言的真假程度就没有那么重要了。换而言之，这也是一种投机取巧的诈骗术。

“………”

面色柔和的审核官始终保持着沉默的微笑，他支起手搭在下颚，“这样啊…那、最后一个问题？”

—

田昭绫最终还是通过了审核，在开学的第一天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萩原研二以及松田阵平。

他没什么要带的东西，离开前收拾行李也没费多少心思，一个箱子就足以装下，吩咐几声司机，眯了会儿眼睛，再睁开就到了目的地。有些许颠婆的车程中，他看到了路边盛放的五瓣樱。

樱花重重叠叠，雪/白/粉/嫩，飘散着落下，在行人的肩膀、脚底、夹缝中各自留下痕迹，又很快随风消失。

田昭绫闻了闻，花香并不浓郁，感觉还好。

从司机手里接过行李箱，田昭绫礼貌的道谢并目送走了计程车司机。这才继续回忆自己要走的路线拖动着行李往学校门口走去。不过他似乎来的时机不对，本应在门口等他来一起进校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知道和谁对上了，松田阵平看起来有些生气，堪堪被萩原架住了上半身才没有冲出去和人斗起来。活脱脱一只要出去打架的小狗。

而和小狗对峙的人、田昭绫的视线停住了，他短暂的放空了几秒大脑，随后才缓缓开始转动。

是这世界上金发黑皮的人太多了，还是他和这个人有什么刻意的联系，能够在任何时候任何意外的地点不期而遇这么多次？

当然，尽管大概率是他单方面认识。

在松田阵平的对面，有个金发黑皮的人同样被架着上半身劝阻在原地，这种特征实在少见。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田昭绫所有隐隐约约的预感都有了实际性的落点：他确实见过这个人，不止在被审核官为难的时候，还有在便利店，那个叫走“景”的人也是他。

想到这里，田昭绫往拦住他的人脸上看。深邃的蓝眼睛，无奈的表情。果不其然，也是熟悉的，他对好人印象很深，尤其是愿意礼让最后一份紫菜包米饭的好人。

田昭绫思考片刻，拖动行李决定绕过这一伙人走。

只不过他的愿望注定会在青梅竹马面前落空，田昭绫咋一出现在可观最远距离时，萩原研二就已经发现了他。

“小田昭！这里这里~”

田昭绫：。

他僵硬的改变方向往这伙人走去，抬手示意自己听到了。

萩原研二是个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自己个人关系的疯子，要是他不停下就会一直叫下去，或许还会直接追过来，毕竟两个人关系也确实好到不用在意这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爆炸之后的后遗症，田昭绫不太能接受太多人的目光，他几步变作一步快速走过去，假装没看到另外几个人投过来的视线，把自己的行李“啪叽”丢到了松田阵平的手里。

“精力这么充沛的话不如帮我把行李箱搬到宿舍去。”

田昭绫说，被萩原研二伸手揽了过去，像撸狗那样被狠狠搓了搓头。

别把眼罩弄掉了。

松田阵平挎着脸，倒也没真的把行李丢了。他点了点头，还拎了一下行李感觉重量，随后好像还不够嘴欠似的，又朝着他对面的金发黑皮说：“我们走了金发混蛋！就不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口中的金毛滚蛋原本平静的脸再一次被点燃。

“好了好了零，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去收拾东西了…”拦着他的人脸上满是无奈，“不好意思啊我的朋友不太忍得住脾气。”

不是在认为自己朋友有错，只是给自己的朋友找了个生气的理由。田昭绫听出来了。

“是我们这边的人嘴欠再先，”田昭绫眼疾手快的和萩原研二一起按住松田阵平的头，率先开口，“耽误两位的时间真的很不好意思、”

“我突然想起来我宿舍还有好多东西没有整理呢，小阵平一起来帮帮忙吧！”

萩原研二笑着，与田昭绫合力一起将松田阵平一点一点拖离现场。

临走之前，田昭绫又看了一眼那个他们曾多次见面但始终没有留下什么印象的人。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其他原因，他们的目光在空气里撞到了一起。

对方同样在打量他，看来印象并非单方面的。

田昭绫收回目光，不知道是否心满意足，总之带着种诡异的心安跟着萩原他们远去。

至于名字，还是下次再说吧。

——

“是上次便利店的那个人吧。”

降谷零揉揉自己发酸的手腕，一边想着幼驯染力气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一边和身边的诸伏景光说话。

诸伏景光露出思考的表情，点点头认同了降谷零的说法：“原来前段时间的爆炸受害人也是他啊，没想到我们会在一个学校遇到，看来也是缘分的一种呢。”

降谷零沉默片刻，“活着就挺了不起的。”

诸伏景光笑了笑，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