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三节 暖冬（1/1）

韩羽和心莳的南祁之行我们便留到下回再说，在这之前，我们不妨先来看看墨槿所写的剧本中，藏着怎样的故事吧——那个哪怕岁月如流，也始终存于少女心中的故事。

少女不愿想象何为地狱，对她而言，眼前的这片焦土若是人间，那所谓的地狱究竟该有多么可怕？

冥临之战，让大陆深陷水深火热之中，剥削，痛苦，哀嚎是少女幼时一成不变的风景线，用以隔绝四国的天之墙不断地闪烁，宛如信号灯一般重复地，机械地警告着危险。

墨槿出身于战士世家——光凭这一点，便是再可悲不过的悲剧了，如同北冥的“冥龙”一族崇尚灵力一般，墨槿的家族也十分崇尚于武力，墨槿作为家中唯一的长女，却因那纤弱的身躯无以继承家传秘术。

于是，她被丢掉了，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孤身一人被丢在了无人的街道上，似乎是因为在这样的年代，家族的食物供应出现了断链，便以此为理由，顺势将不需要的东西丢掉了。

大陆迎来了冬季，世界宛如冬眠般陷入了死寂，白日被战火烧的焦黑的路面，夜晚便被悄无声息的覆上了一层雪，犹如为死去的战士披盖上的白布一般，悲惨又凄凉。

哪怕自己早已做好相应的心理准备——想着未来也许会不被家族看好，也许需要自己一人自力更生，却未曾想过他们会直接将自己抛弃。

想到这，那稚幼的面容上又多了几道泪痕，在月光的映射下闪烁着微弱的光。

年纪尚幼的她不断地逼迫着自己学会自立，逼迫着自己学会顺从，却还是没能躲过被抛弃的事实。

再走一段距离，前面似乎是西辞的市井区，在那的垃圾桶也许有些残羹剩饭，虽然落魄了点，但也不至于挨饿。

好冷，少女捂着自己，脑子充斥着这唯一的感受。

魔铠可以召唤出来吗？少女试着运转灵力，却因为太过寒冷，精神无法集中——生成的魔铠全部散落在地，仿佛昭示着她自己的未来一般。

严寒中，少女向着白日热闹非凡的市井区走去，那尚为幼小的双腿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沉重的脚印。

还有多远？三百米？五百米？唯一能知道的，便是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少女在此刻仍然逼着自己强撑精神，尽量维持理智的思考。

意识犹如琴弦——弹奏完最后一个音符后便就此断开，发出了最后的声响。

咚。

少女倒在了雪地中间。

——

待到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不知何时被带到了一间木屋内，橘红色的灯火照亮了整间屋子，温暖，这是她唯一感受到的。

被什么人救下了么，在如此动荡的时候？百姓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解决，是什么人能有闲心顾虑自己这样毫无背景的少女？

很快，一阵开门声便给了他答案，披着黑色长发，皮肤白皙的男人走进屋来。

“醒了？这里的床应该会比雪地睡得舒服。”男人发出轻盈的笑声，似乎毫不在意屋外传来的战火声，专心致志的烤着手中的鱼。

“你是.....”墨槿此刻仍然在努力维持着理智的思考——是要将自己当作奴隶？的确不无可能...若不然为何会救下自己？

“一个路人罢了，因为想救你，就救下了...就当是在赎罪吧。”男人似乎看穿了墨槿的疑虑，一下便将墨槿渴望知晓的答案说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

“...墨槿。”少女坐在床上，靠着墙边，离男人有一段距离。

“墨槿吗...西辞墨家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非得选在这种时候...”

墨槿盯着男人，一言不发，时刻注视着眼前男人的举动是否怪异。

“我是堕陇。”男人一语惊人，“洛临学府大导师堕陇，冥临之战的主犯。”黑发的男人顺了顺自己的发尖，眼角余光向墨槿扫去，轻笑着。

——什么？

冥临之战，背叛洛临学府，引发战争的最大主犯——眼前的男人竟敢恬不知耻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墨槿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眼前的救命恩人，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墨槿颤抖着，伸出双手，地面生成了一道法阵。

“召唤术吗..有意思..自己研究的吗？”堕陇看着地上那略显简陋的法阵纹路说道，身旁开始弥漫着紫黑色的灵力气息，“像这样放出灵力的话，就能破了你的阵哦。”

果真如堕陇所言，法阵被破开，那本该生成的魔铠也没能出现，最后的希望破碎在地。

“...都是因为你...我家里人才会...”

她自己也知道，被家里人丢弃是必然的事情，所谓的食物紧缺不过是一个莫须有的理由罢了——她像个孩子般，为自己寻找舒服的理由，欺瞒着自己，逼着自己相信自己的谎言。

而那时，眼前的男人却说。

“不用强撑了，至少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逼迫你了。”男人收回了自己的灵力，笑着说道，“你可以尽情的任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你..。”墨槿看着眼前的男人愣住了。

“我啊，和你一样哦。”堕陇盯着木屋一隅的蜘蛛网，陷入了回忆，“我也在为了不成为孤身一人..在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哦。”

“你怎么会知道...”墨槿欲言又止。

“当然知道，世道如此。”堕陇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见悲伤也不见哀愁，似乎那些情绪早已被自己用完，“我们都是一样的，战火之中众生平等。”

堕陇背叛洛临学府的原因很简单。

堕陇的家族“冥龙”本是北冥的第一势力，以及实际当权者，却不知何种原因惨遭灭门，当权者留下了堕陇的父亲和妹妹，关押在北冥大牢内，以此要挟堕陇背叛洛临学府。

面对根本无法选择的交叉路口，堕陇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站在了学府的对立面。

在那之后，堕陇暗中联系洛临院长，暗中串通洛临学府，打入北冥内部，联合洛临学府瓦解了北冥的战力——那些因战火而牺牲的人们的灵魂，也被堕陇以秘术保管了下来，一一归还至肉身中，实现了某种意义上的复活，冥临战争因此成为了“牺牲者最少的战争”。

当然，此乃后话，是大战之后的很久很久，才被众人所知晓的真相，此时的堕陇在众人看来，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恶徒罢了。

“...。”墨槿没有说话。

“你就是你，不必故作坚强，不必成为谁的期待，成为谁的靠山。”堕陇说道，眼神中闪过几分哀伤，“附近有避难所，应该会有专门的人收留你这样的孩子，在躲过这场劫难之后，就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吧。”

屋外下着雪。

“烤好了，过来吃吧，虽然这种时候只能搞到烤鱼了。”堕陇将烤鱼递给了墨槿，自己却转身选择离去，“如果无处可去的话，就去洛临学府吧，我相信最终胜利的会是他们。”

“洛临学府..。”墨槿只是在重复着堕陇的话。

“是啊，那里有我所珍视的一切。”堕陇笑了笑，不再说些什么，离开了。

这个世界上有温暖的冬天吗。

墨槿第一次感受到了何谓“依靠”，值得依靠的事物，值得依靠的人——这一切，无比温暖。

这就是属于墨槿的剧本，她最为珍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