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三阶段（1/1）

经过一场乱战，生产区里到处是残垣断壁。原本林立着的用钢制管道搭建而成的脚手架，也都七倒八歪。一颗一颗生态球碎裂在地面上，里头珍贵的标本都掉落出来，沾上了战场的尘埃。

“哈哈哈哈……”

奥列格狂笑着。遭受了云意一拳的大狮鹫被彻底终结，他却还是苟延残喘。方才他故意激怒云意，原本是已经放弃了战斗，主动求死。毕竟数个大脑都得出了无法获胜的结论，让他彻底丧失了战意。

但结果却是，他并没有死。在面临死亡时，他的大脑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力，疯狂地思考起来。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奥列格反而找回了获胜的信心，不由得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无敌的。”奥列格站起，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四道射线从远处袭来，点在了奥列格的眉心、咽喉、心脏和小腹处。这是精卫装备着的“千机幻变”。但是奥列格不躲不避，任由辐射伤害削减着他才开始恢复的能量护盾。

云意却皱起了眉头。显然，BOSS进入了二阶段。NPC变成关底BOSS，这种事情倒也并不少见。奥列格的转变还处在云意的意料之中。而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关底BOSS的行为。在云意看来，奥列格已经彻底疯了。

而对奥列格来说，现在这种状态反而是彻底的解放。因为他先前同云意战斗的时候，还是保留着身为部落领袖的自我。所以他需要理智，需要思考，需要战斗的理由。当他想要放弃时，他选择的是激怒对手，而不是服软求饶。他始终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

但此刻，他那数个因产生负面情绪而被隔离的大脑又回归了他的主要意识之中。这些痛苦拉扯着他的自我意识，逐渐地将他从一个部落首领，改造成了一个仙特利兰王族。作为使用了基因药剂来弥补自己原本人类基因缺陷的完美生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潜力。

“我还能更强大！”奥列格咧嘴笑了，随后便朝着精卫冲去。

奥列格的攻击方式相比之前，变得更加的难以捉摸了起来。他挥动锋利的指爪，脚手并用，震开精卫的攻击，并伺机发动反击。这是一种毫无章法，纯粹靠力量来破局的打法。只要速度够快，力量够大，就能对敌人造成伤害。

但物理攻击如此狂乱，奥列格面对精卫的辐射攻击，却谨慎地使用起了自己的双角。他的双角同样也能发出辐射属性的能量攻击，但却是扩大了攻击的范围，朝着两边释放出稳定温和的能量洪流，在身前形成了一面障壁，将“千机幻变”的射线引导至两旁。

跟现在的奥列格战斗，让云意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她同时在跟四五个奥列格战斗。他在防御上谨慎，在进攻上果敢。不同的肢体分属四种不同的战斗风格，有的强硬，有的狂乱，有的阴狠，有的狡诈。这让她不禁猜想，基因药剂究竟对这个人做了什么。难道仙特利兰以前的王族，也是如同这般疯狂吗？

但这也只是在战斗中进行的短暂思考罢了。下一刻，云意彻底抛开了杂念，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远程攻击由“千机幻变”来维持，持续不断的辐射攻击逼迫奥列格不能再使用先前那种大范围的能量洪流。但是随着战局继续拖延下去，因为迟迟不能造成伤害，辐射攻击也不能指数级地提高输出能力，它的作用也将越来越小。而且在单人挑战BOSS时，长时间的远程输出环境是维持不了的，大多数情况下都将进行近身的白刃战。像是精卫这种重视火力和远程攻击特化的机甲，在BOSS手里讨不了多少好处。

云意的匕首在第一次同奥列格对攻时就已经丢下，现在应该在那条通道处。她的手上也暂时没有其他的近战武器。好在机甲本身就是一件坚不可摧的神兵。

精卫沉胯挺背，身如绷弓，猛地发力！一把顶开了奥列格攻防一体的四肢，抢入了他的中门。拳速如箭，抡砸而下，直接打烂了奥列格急忙格挡的手臂。随后便是接连不断的拳击和肘击。拳肘的落点如雨点般密集，直打得奥列格皮开肉绽。

但很快，云意就发现奥列格改变了打法。他不管不顾精卫的攻击，反过来以伤换伤般，顶着拳肘对精卫发起猛攻。血肉敲打在机甲外骨骼上，发出沉闷的重响。

机甲所使用的机甲外骨骼在面对物理攻击时，具有奇特的特性。举个例子，当其受到“钝击”伤害时，就会短暂地提高该伤害的抗性。以此类推，当机甲外骨骼受到“切割”伤害时，就会短暂地提高对“切割”伤害的抗性。这种抗性同一时间里只能有一个。所以在进行PVP战斗时，如果只使用一种属性的物理攻击，就会使得伤害被削弱。所以云意才会同时携带切割匕和穿刺匕，灵活使用不同种类的物理攻击，以取得伤害最大化。

而此时的奥列格有如无师自通般，除了用拳头锤击以造成“钝击”属性的物理伤害外，还会用爪子抓，用牙齿咬，造成不少“切割”伤害。这对机甲外骨骼造成的损伤是确确实实的，避开了自适应的物理伤害抗性。

而机甲外骨骼承受的伤害还有另一个“物理破坏”的维度。奥列格的撕咬也给精卫的机甲外骨骼造成了破损。这种破损一旦积累到一定程度，很可能就会让手臂部位的机甲外骨骼被折断毁坏。这种损伤对云意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同时也是无法接受。

一思即此，云意便操控精卫，见缝插针地使出一招搓踢，差点踢断了奥列格小腿的迎面骨。一时吃痛，使得奥列格不由得惨叫出声。就在这个空档，精卫力沉下盘，一拳直出，击打奥列格的下颚，将他打飞出去，结束了这段缠斗。

云意冷静地分析着此时的局势。很显然，奥列格并不是一个常规BOSS，一方面，他的智能要比一般的BOSS更高。比如先前的两头狮鹫，虽然有战略意图，但却不能像奥列格一般在战斗中学习；另一方面，奥列格的血量要比两头狮鹫高上不少。按云意的推测，刚才她一拳把BOSS打进二阶段后，累计的伤害已经超过了第一阶段。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奥列格也是时候进入第三阶段了。

精卫仔细地观察着奥列格的所在。而烟雾散去时，那个地方却已不见人影。云意微微一愣，还是发生意外了？她谨慎地走近，发现地上有一个深坑，想来应该是奥列格挖掘出来的。

在那种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够做出这种反应吗？云意不禁叹了口气。她操纵着精卫飞起，抬升至半空，观察着奥列格可能留下的痕迹，防止他通过地下来发动隐蔽的攻击。

就在这时，通往宫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千机幻变”的枪口立刻就瞄了过去。

只见巴德尔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两把匕首。

“学长？埃利塞回到部落了吗？”云意收回了“千机幻变”，同时警惕地说道：“奥列格钻进地底了。”

韩晓闻言，也催动着巴德尔飞起：“埃利塞已经交给那个老人了，我发了很多信息，你都没看见吗？情况不太好？”韩晓一边将两把匕首还给了云意，一边询问道。

“奥列格的难度基本上属于游戏大后期的BOSS水平了，还好是我俩一起来的，不然……”云意无语道。

见到云意这么说，韩晓也不禁苦笑两声。

“奇怪，怎么这么有耐心？”片刻后，云意奇怪地说道。在先前的战斗中，奥列格几乎已经放弃了理智，选择了凭借直觉的战斗方式。而现在钻入地底，应该是为了进行奇袭，为什么会这么久都没动静。

“坏了。”韩晓在听到云意的分析后，发现了一个盲区：“因为你一直跟他战斗，所以可能才没有发现。奥列格钻入地底，不一定是寻求反击，也有可能是……”

云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漏：“你是说，他逃跑啦？”BOSS转阶段的时候逃跑，这让云意也大吃一惊。

“我刚才是从宫殿过来的。”韩晓补充道。

云意会意，于是两人立即前往那条被强行开拓出来的科研区通道。通道里的管道已经干涸，不再流出水和营养糊。地面却还是积着不少水。从通道出来，韩晓和云意均看见了湿漉漉的脚印，这佐证了他们先前的判断。

奥列格难道真的打算逃跑？

云意不敢放过，追着脚印而出。脚印一路延伸到科研区的大厅，指向了那扇通往王座的大门。

云意没好气地操控着精卫，一脚踹开了大门。门口处被陨石的一部分遮挡，破碎的石块堆成小山。巴德尔和精卫从碎石处穿过，强行破开了障碍物。两人进入到宫殿中，却没有见到奥列格的身影。

两台机甲的视线四下扫动，很快，韩晓就发现陨石上竟然有一个小洞。洞口并不平整，但却又不像是强行破坏留下的痕迹。

“这是……牙印？”云意不敢确认地说道。

话音未落，四周便响起了让人牙酸的回响，就像是有人在啃食着什么坚硬的物体般。宫殿震动，落下了无数灰尘和石屑。渐渐地，连大块的基石都开始松动。

韩晓和云意对视一眼，都操控着机甲拉升到半空。巴德尔和精卫从宫殿的大门穿出，来到了居民区。

两台机甲漂浮在空中，所见更是摄人心魄。

华美壮丽的宫殿不住地震动着，布满装饰性纹路的砖块碎裂了，雕饰着神秘文字的柱子则是断成了两截。顷刻间，宫殿便化为了一座废墟。

“结果什么都没保留下来啊。”云意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韩晓没有去接她的话茬。因为他知道，云意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对这些遗迹的消逝而感到伤感，而是想从联盟手里获得更多的奖励。

嘎啦嘎啦，嘎啦嘎啦。四周回荡着不详的咀嚼声。

韩晓虽然是半途才加入战斗，但是云意一直有同他分享信息，所以对奥列格现在的模样也多少有点了解。他微微出神地想着，不知道奥列格吃掉的是哪一段历史。但当烟雾散去时，他就发觉自己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他以为宫殿的倒塌是因为奥列格在蚕食基石，但其实奥列格真正在咀嚼着的，居然是那颗陨石。

两台机甲在半空中清晰地捕捉到了奥列格的所在。一身深灰色外骨骼的他盘腿坐着，手里拿着两颗陨石的碎片，正被他不住地塞进嘴里。他吃得太多，两颊都已经塞满了。和体表不同，口腔的内部并没有外骨骼。锋利的钻石碎片将他的嘴唇割裂，流下来细碎的血丝。

“他已经彻底疯了。”看见这副模样，韩晓和云意都不由得这么想。

“我……我……”奥列格咽下了最后一口，忽然抬头，迷茫地看着两台机甲，问道：“我是谁啊？”

“我是，我是奥列格！”

“我是部落的领袖，从未失败过的男人！”

“我好害怕，救命！救命！”

“我不想死，我要赢！”

“等等，别杀我，再给我一个机会！”

……

奥列格捂住脑袋，痛苦地挣扎着。他的脑子里有无数的声音传来，就像是成百上千个自己居住在同一个身体里，互相争夺着控制权一般。他张大了嘴，咬住了自己的手臂，从手臂上撕扯下一条条血肉。只有这种切肤之痛，能够让他恢复一点点理智。

奥列格和韩晓他们都不知道的是，这种情况并非他独有。每打入一个基因药剂，就相当于重塑了一遍人格。在一百年前，仙特利兰的王族在生命中的最后阶段，均罹患上了这种无药可救的人格分裂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