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像一朵花在心中绽放（1/1）

赢烬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十五年前胤国百兽园内的漫天鬼火，群兽环伺。

月隐星晦，阴风怒号，赢烬倒在地上，眼看着那几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孩子，将已经馊了的剩饭倒在他的头上，然后燃起勾妖鬼火，扬长而去。

“殿下，我们把他扔进这里，国君知道了，不会怪罪吧……”

“他就是个怪物，不会死的，那次把他扔进池塘喂妖鱼，他不也好好的。”

“长公主诞下如此不明身份的卑贱野种，死了，不就是他的归宿吗。”

赢烬用尽全力抬起头，只看见那些人渐行渐远的背影，鬼火点燃了周围的荒草，灼烧着他破烂衣袍露出的皮肤，四周亮起一双双嗜血的眼睛。

鲜血模糊了赢烬眼前的视线，火焰在他眼底跳跃，他不甘地呲着牙，心里却想……他这次一定会死的。

死了，是不是就能见到娘亲了。

……

赢烬醒来时，只看见湛蓝苍穹之上漂浮着洁白流云，它们悠闲自在，漫无目的地在他眼底流动，风也温柔拂过他的脸庞。

他惊奇地睁大眼睛，看见了身侧一截雪白的衣袂。

“醒了？”沈暮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徒弟，神情清冷，语气也冷淡。

赢烬陡然一惊，他看向周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艘小舟之上，而小舟……飞在空中。

“你真是长大了，敢一个人深更半夜进入忘忧山，你可知道，忘忧山深处还有几只金丹期的妖兽？”沈暮的眉毛微微蹙起来。

她的确有些生气，赢烬实在胆大妄为，居然半夜去采集忘忧草，若不是三更天时，他惊动了山内一头金丹高阶的虎妖，虎妖发出咆哮，她立即赶到将他拎走，自己这三世都活得白白嫩嫩的徒弟，就要葬身虎口了。

“师尊，那忘忧草……”赢烬小声问道。

沈暮面无表情地挥手，将一百株忘忧草丢到他面前：“收起来吧，本就是为师用的，不需你再去采一次。”

赢烬费力地支撑着手臂起身，蓦地呆住了，看着自己左肩和手臂处的纱布出神。

“我的伤口——”

洁白的纱布穿过手臂，缠绕在肩膀处几圈，在左胸口打了个结。

沈暮瞥了他一眼：“喂你止血丹了，你也没断胳膊断腿，还想让我给你医治？我可不是医者。”

“是，是师尊为我包扎的吗？”赢烬抬起手，轻轻地摸了一下纱布缠绕处那两个造型别致的死结，耳根悄悄地红了。

沈暮嘴角一抽，快速闭上眼睛，装成闭目养神的样子：“怎么，嫌丑你自己包。”

她又不是医者，能包扎成这样已经很用心了！以前燕执雪见她自己给自己包扎的纱布就说丑，好嘛，现在徒弟也嫌弃自己。

赢烬又惊又喜，恨不得把这块纱布解开珍藏，这可是师尊亲手给他包扎的啊。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伤都不疼了，轻声道：“不丑，一点也不丑，师尊包的很好看，是，是一朵花的形状。”

像一朵花，开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温柔绽放。

沈暮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包的是蝴蝶结。”

赢烬苍白的脸庞浮现出一抹笑意，悄悄看了师尊一眼，又一眼。

他一身的伤，衣袍也沾满血污，师尊可是十分在意整洁之人，可她不但不嫌弃自己，还给自己包扎了伤口，她怎么这么好。

就像许多年前，她将他从鬼火环绕的百兽园救出。

那一刻，他已经将他的一切，都皈依于沈暮。

“师尊，我们这是在天上吗？”

赢烬的恢复能力一向惊人，不一会儿，他就站在小舟之上，极目远眺。

日光隔着蔼霭浮云透射而来，落下一片灿烂而温暖的金色，烤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天地尽头，隐隐有高耸入云的千重山峰，似被什么半透明的介质笼罩，散发着星辰般的光辉。

那便是凡域七大仙门之首的天玄宗。

修真玄黄界分为凡魔两域，凡域有七洲，七大仙门各据一洲，而魔域有百城，还有势均力敌的四大魔尊。

天玄宗地处中州，是万年前大乘境界的天玄祖师君解创立，由杂役峰，外门内门弟子峰，以及二十一座灵峰等组成。

如果说中州是七洲的中心，那么天玄宗就是中心的中心，受中州大小几百个国家的尊崇。

而胤国，只是中州一个很小很小的国家，甚至在七八年前，已被周围国家吞并，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赢烬来自胤国，十五年前，他被沈暮捡回了天玄宗，成为她唯一的弟子。

沈暮看着徒弟挺拔的背影，也看向天地云海尽头的宗门，往事在眼前浮现，跨越春秋光阴，仍旧历历在目。

她淡淡地说：“这是飞舟，一件不值一提的小法器，比御剑舒适些，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能回去。”

“飞舟？好像是木头，又像纸，是布了阵法吗，好生神奇。”

赢烬抚摸着小舟的边缘，回头看着自己的师尊，再一次失神。

清风如绸，吹拂起沈暮洁白胜雪的衣袍，她着青玉织金仙冠，飘逸的长发在风中轻舞，清冽冷寂的眉眼像覆着一层薄薄的冰雪，纤尘不染，玉骨冰肌。

师尊看着天玄宗，神态倦慵。

他看着师尊，觉得师尊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沈暮给赢烬指向小舟的一处：“是天栖木，舟身篆刻微缩的飞行法阵，这里投入灵石或者注入灵力，飞行一个时辰需一块上品灵石。”

她略懂阵道，这飞舟只是她无聊时捣鼓出的小玩意。

“花费如此高昂，”赢烬回过神，认真地研究起阵法，“若阵法改良一些，或许可以节省些灵石，我记得《正心阵典》中有记载。”

“别说这个了，”沈暮忽然微不可察地扬起唇角，“你如今已经金丹境界，会御剑飞行了吗？”

赢烬愣住，下意识摸向腰间的佩剑长溯。

“还不会……”他刚结丹，还没学御剑飞行。

“长溯，剑来——”

随着沈暮一声轻唤，长溯剑自行出鞘。

这把剑本就是她曾经使用的灵剑，是几年前赢烬筑基时，她送给他的。

赢烬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冷静下来时，发觉自己已经和师尊脚踩着薄而窄的剑身，正在空中御剑飞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