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陆远星走了（1/1）

林栀想让人来救她，褚肆倒在她的眼前，在林栀不到一米的地方被杀害，林栀甚至能看清她的血液，那样飞溅在自己的鞋上，接着她看到褚肆盯着自己的，黑白分明的瞳孔。

林栀呼吸漏了一拍，她摸索着手机的通讯录，最上面的那个就是陆远星留给自己的号码。

她看到了，拨打出去了。

她害怕对方的刀，忍不住在生死关头求助于最爱的人，哪怕这副皮囊不是自己的。

林栀通过镜子看到了她的蜕变，当她能够认清自己是谁，自己所爱的人是谁的时候，林栀便只是林栀。

她看到陆远星向她伸手，在不见天日的逼仄空间里，成为她唯一的光。

林栀重新回到了虚空里，但她明显感觉，这里比那个世界真实多了，好像回到这里，就是回到真实世界的走廊。

她能听到外界的声音了，像个真正的植物人，有清楚的意志，只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她听到陆远星来给她过生日了，听到医院里仪器的电子声，跳动的心跳声。

她还听见陆远星说，“林栀，我要离开这里了。”

她曾经觉得，陆远星是雄鹰，后来觉得，他好歹得是秃鹰一类的猛禽吧，现在看来，那人只是一只老猫。

一只即将面对生命尽头时，只会悄悄躲起来，不让别人伤心的老猫。

林栀在二十一岁生日这天，听陆远星讲了一宿的往事。

那些他不愿意相信，又不得不相信的故事。

母亲的死，是父亲所为，而原因，是为了财产。

林栀记得上辈子，陆远星骂她。

“为了这么一点小钱，真是不值得。”

林栀反驳他，“小钱？你觉得这是小钱，因为你从来都是大少爷。”

直到真的有一天，这位锦衣玉食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去关心乞丐，林栀才觉得，那些被串联的行为，大概基于，陆远星知道了，他所敬爱的父亲，也是为了钱，才和母亲在一起，最终为了钱，杀掉了母亲。

“我其实，很讨厌吃鱼的。”

林栀听他轻轻诉说。

“我讨厌鱼刺，讨厌鱼汤的腥味，讨厌鱼肉的鲜。”

“我最讨厌的，还是我妈打着吃海鱼好，就给我夹一筷子全是刺的鱼肉。

但是我让我爸一直以为，我喜欢吃鱼。

每次，我们会在‘名望楼’分别，爸爸说，自己又要出去工作、出差了。

他没有时间陪我。

所以我既不能不懂事的缠着他，又不能决绝的和他说再见，我就会点一道鱼，让他慢慢帮我把刺挑走，我可以在他帮我挑刺的时候，多看他一会。”

陆远星紧紧的握着林栀的手，“但我还是个小孩子啊，我也会有撑不住的那天，我有一次终于……终于鼓起勇气，变成了妈妈口中不听话的孩子，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我说爸爸，你不要走。”

“所有人都在看我，我还那么小，就能理解那些探究的、恶意的眼神，要把我生吞活剥，想起那些每次梦到都觉得无地自容的恶意，但最终爸爸还是走了。

他跟我说，他想给我和妈妈更好的生活，他必须去工作了。”

“可是你知道吗？”

林栀觉得温润的泪，落下她的手上，“他有外遇了，很早很早，那个孩子只比我小一岁啊！”

陆远星的哭声，可以说是难听的嘶哑，林栀想，就算她能睁开眼看，那眼前的场景也不会被美化，但她就是没由来的心疼。

“他说的做的，一切都是假的，我曾经也以为，可以像他一样，爱护孩子，爱护妻子，我曾经把他当成榜样的。”

“但我一想起来，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的时候，我又觉得，天都塌了，我两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迎来了第二个儿子，他不让我给他打电话，找借口没时间陪我去游乐园的时候，他和他的私生子每个礼拜都要去。”

他说。

“林栀，我撑不下去了。”

林栀很想抱抱他，很想，但她动不了，那些医学奇迹终究不能因为林栀的主观意愿而发生，她只能躺着，听着陆远星的无力。

林栀从来都是奉行“钱能解决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的道理，今天她看到了那百分之一。

林栀不知道在那片虚空呆了多久，她知道，陆远星的声音栽没有出现过，出现的是嘈杂、平静再次嘈杂的昼夜，春天、夏天之后入秋的四季往复。

林栀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想知道陆远星去了哪里，到后来的心如止水，不再想知道陆远星会不会回来。

某天，她终于醒了，看到窗内的白霜，原来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但外面的白霜，还是那样飘摇，正如很久以前，他给陆远星发的那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或者是“什么时候来见我？”

林栀扶着病床勉强接过杯子喝水，护士们对于她的醒来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林栀抢救了一整晚，可并不是自然而然的睡醒了，而林栀也因为躺了很久的原因，即便找了尽心负责的按摩师，肌肉也大不如前，她想站一会都做不到。

“没关系，你们不用盯着我。”

病房内一个个大眼瞪小眼，林栀实在吃不消，她告诉他们，自己接受良好。

那些护士、护工们，对大吵大闹的病人不觉得稀奇，而像林栀这么平静的，甚至是乐观的病人，简直想找到她的家长问问，你们要不要找个心理医生给她看看。

开玩笑，林栀没有家长了，她醒来才发现已经过了三年，这三年来，陆远星留下的势力为她挡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同时林栀的父母想要攀亲的心也被拒之门外。

她蛮不在乎那些的，并没有多问。

林栀出院那天，院长坚持让她多观察两天，林栀斜睨了对方一眼，说了句“交不起住院费。”

院长一时语塞，林栀吩咐楠柠的话是想换个地方休养，但等人一走，面对院长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

林栀在心中默默说了句对不起，您医者仁心，千万别跟我生气。

白雪皑皑，仿佛林栀从未昏迷而陆远星从未离开，她就能自欺欺人的走在路上，看着覆盖一层又一层的沙，对自己说。

他明天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