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三节（1/1）

猴子走了，去了西安一个民办大学，听说是自费花费不小。福冈全家四口人，母亲是家属，姐姐福娟还在山东上大学，全家的负担都靠老父亲一个人微薄的工资支撑，除了姐姐的学费，母亲每月还要拿出一部分工资给远在山东老家的爷爷奶奶寄回去接济他们的生活。所以福冈看见猴子和其他几个同学都陆续去上自费大学了，只有羡慕的份，他知道这也只能是羡慕了。

猴子走了一个星期了，福冈在家里彷徨了一个星期，白天除了吃饭很少出房间，晚上偷偷拿父亲留在客厅里的香烟回房间抽。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有一天父亲拿着警校培训的毕业证回来了，看出来老父亲很高兴，母亲拿着培训证和毕业证反复观看道“好歹有敲门来了，再有招工咱就有机会了”。福冈看着老夫妻俩的表情，突然心里有了莫名的酸楚，心里第一次开始憎恨起“待业青年”这个词。他突然感觉自己很无能也很无奈，成了家里的负担，除了吃饭自己竟然没有任何事情可做，心里真是悲哀啊，同时心里默然的彷徨起来。

油田这种国有特大型企业是个很庞大的机构，除了生产单位外也有自己的生活服务部门，有些油田各部门及地方的招工信息就是通过油田的生活服务部门发布的，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每个星期二的晚上在油田闭路电视播送完毕新闻联播后，就会发布招工信息，有些是油田内部的有些是转播地方人才市场的消息。所以每个星期二晚上看招工消息成了一家人最关注的事情。

又是一个星期二的晚上，福冈母亲早早的将电视频道调整到了新闻频道，福冈父亲端着砖茶静静的看着新闻，时不时喝一口热腾腾的茶水。福冈百无聊赖的嗑着瓜子有一搭无一的看着电视，突然尿意袭来，福冈忍了半天实在是坚持不到新闻联播结束了，起身窜向了家属区角落里的公共厕所。畅快淋漓之后福冈心满意足的回了家，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福冈听见了播音员正在播报天气预报，老母亲看见福冈回来了，赶紧把小马扎递给他”快坐下，招工预报马上开始了”。电视里出现了招工启示“为响应时代号召，大力发展石化，现公司招聘一批企业员工，条件如下xxxxxx”。招聘广告结束了，一家人也不知道是应该是喜是悲，如家长所愿，油田招工了，但是工作岗位不在库车县，不在长运公司，不在克拉玛依市，甚至不在新疆，而是远在山东的黄河油田。

客厅里很静，母亲抹着眼泪，老父亲反而很兴奋，看着一旁抹眼泪的妻子，训斥道“哭什么，这是好事，孩子有工作了，还能回山东，离着老家也很近了，应该高兴啊”“可是离着我们远了”母亲继续哭着。坐在家门口的铁架子底下，听着屋里父母的对话，福冈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这次黄河油田一共招220个企业员工，都是向油田各个单位输送服务的，为了平衡利益关系，福冈父亲单位争取了二十个名额，经过层层筛选考试，面试，福冈合格了。

想想自己离家最远就是去克拉玛依，现在感觉就像要到到地球另外一边一样遥远。手指着中国地图，福冈沿着铁路线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有两扎半的距离，突然他兴奋的发现，黄河油田所在地离着大海很近，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大海呢只是从电视上见过，从里读过。这么一想，突然对未来的生活有了莫名的向往，尽管还不知道去了以后干什么，但是福冈却有了一种要自食其力的感觉，忍不住自己挺了挺腰板。

转眼间离别的日子来了，福冈和另外十九个青年一样，胸前戴着大红花，背着装着棉被的蛇皮袋子，颇有壮士出征的风采，这个时候福冈只恨公司领导没有准备一碗摔碗酒，总觉得缺少了一点壮士出征的豪情。

乱哄哄的人群挤在火车站月台上，福冈也没心情听公司领导在发表什么最新精神，只是想赶紧一把扯下胸前的大红花，因为材质粗糙的绸子让他的脖子很不舒服，甚至有些刺痒。混乱中福冈跟着人流上了火车，他只记得父亲在不停的挥着手，母亲在不停的抹着眼泪，也不知为什么母亲的眼泪会有那么多，总是抹不干净，不停的在流泪。

终于安静了，只剩下车厢里客人打呼噜和售票员推着小车卖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火车时不时鸣笛的声音“呜......”。

都是一群十八九的小伙子第一次出远门难免兴奋，很快离别的忧愁就随着火车的鸣笛声远去了。“老范还有烟吗？”福冈推了推身边半眯着眼睛的同学范栋栋，范栋栋头也不抬的说“有个烟屁股”福冈骂道“烟屁股我不会自己捡”。又过了半个小时，福冈实在忍不住了，开始在座位附近翻找，他心里一边骂范栋栋小气，一边恨自己抽烟时太潇洒，每次都把烟屁股弹的老远。好不容易发现了靠墙角的位置有一个长点的烟屁股，福冈冒着裤子被扯掉的危险，撅着屁股努力的伸手去勾，眼看就要成功了，这时福冈感觉露出腰带的屁股沟被人塞进了东西，福冈一阵恼火一边掏着塞进屁股沟的东西，一边骂骂咧咧的顺着座位往外钻，他抬起头看见范栋栋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他正欲要骂，伸手一看掏出来的东西竟然是一根完整的宏图香烟，顿时喜笑颜开，赶紧乐滋滋的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大口，然后伸手把烟递给范栋栋，“来，老范抽一口，过过瘾”。范栋栋一脸嫌弃的样子骂道“有屁味”，然后周围同行的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就这样一会睡，一会醒，累了就站起来，站累了就坐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领队说地方到了招呼他们下车。福冈他们已经麻木的不会走路了互相搀扶着走下了火车，完全没有了当初出发时雄赳赳昂昂的感觉，当时大家都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坐火车了，在大家的咒骂及牢骚声中，福冈范栋栋他们开始了在黄河油田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