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放风筝（1/1）

2001年7月11日。

“我们来借补风筝用的胶水。”妈妈用手撑着门，穿堂风差点把我的白裙子都掀起来。我和王萍躲在她身体后，只敢偷偷探头，“郑文元还没找着呢吗？”她接过胶水后，又问道。

“诶，没找着呢。不知道自己跑哪鬼混去了。”知春阿姨撇嘴，扭着八字眉，声音有气无力的沙哑，像被丝线吊着一口气。她说着便又要哭起来，眼神总是瞥向我，我很害怕。

妈妈带我去知春阿姨家拿补风筝的胶水，我自己不敢，让她陪着。王萍是王进宝，就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王处长的女儿。爸妈似乎跟他在生意上有必要地社交，他就喊王萍和我一起玩，把她丢到我家来。

今天是我们一起放风筝。

我，妈妈还有王萍和她的妈妈，四个人一起，就在广场的空地上放风筝。那里很宽敞，有足够的空间。现在王萍妈妈在楼下等，我们仨上来取胶水补救一下老旧的风筝。

还没等妈妈寒暄完，赵阿姨就从知春阿姨身后飘出来，像鬼一样。她头发乱糟糟地打着结，碎发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黏在她额头上，脏兮兮的脸蛋。身上的衣服也变成破烂货，好几块是用剪刀剪烂的。她不断地重复着，“扔了，都扔了。不要留着。”

“扔了，都扔了。”她“嘿嘿”地冲着我笑，焦黄的牙上卡着菜叶子，又瞪着眼睛扫视每一个在她视线里的人。黎致远在她身后拽他。他的个子已经要比赵阿姨高一个头，这一幕看上去有些滑稽：赵阿姨发疯似的“嘿嘿”直乐，又挠挠头。黎致远死死皱着眉，拽着她胳膊，把她往屋里拖。边拖边说着，“快点走！快点走！”态度恶劣，根本想象不出这是在跟亲妈讲话。黎叔叔在赵阿姨开始疯癫后，便不常回家。就算回来了也是骂黎致远几句废物，再骂赵阿姨几句疯婆子。

所以他俩暂时都在知春阿姨家里住。

她没有自首。她跟所有人说郑叔叔，也就是郑文元失踪了。知春阿姨甚至报警立了案，可人就是没了，一下子就没了。我们这老小区没有监控，郑叔叔又不爱出门，经常把自己塞进屋子里琢磨木头，所以没有与他交情过深的朋友。只能立失踪案，并全力侦查。

只有我知道，他死了。被她杀死的。

可是尸体呢。

我紧紧攥着妈妈的上衣衣角，一松手都攥出褶皱来，眼睛不自觉地往地下看。就是当时郑叔叔倒下的那个地方。血迹已经清洗干净了，但地板仍有部分红棕色，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不对，是不知道郑叔叔已经死了的，根本看不出来。我的眼睛又不自觉地飘到知春阿姨身上，看着她的发丝，她正哭得颤抖。明明说好，她会自首。我等了半个月，等到的只有她报案说自己老公失踪了。

她一定是不打算自首了，那她就是杀了人！杀了活生生的一个人的人，还算是人吗？我很害怕她，总感觉她手上握着一把无形的刀，一直架在我脖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