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录音笔（1/1）

“爸，妈。我跟小陆一起回来了。”陈景澄小心翼翼地用钥匙开锁，声音夹着调。开了门探着脑袋往里看，也不进屋。“师父，你再不进，这穿堂风能用门夹你脑袋了。”陆成业一把扯开门，使得陈景澄被卡得一个踉跄，阴阳怪气道：“还是小领导现在威风啊。”

“陈叔，方姨。我来陪师父拿个东西。我们办案子着急走呢。”小陆粗犷的声音震个满屋，又压着嗓子，贼眉鼠眼的，“他俩不知道你停职的事儿吧。”

“那能让他们知道？我就算六十快退休，工作出了问题，我爹都能气得火冒三丈。”陈景澄也贼眉鼠眼的，“这人哪去了？大白天家里没人？”

陈景澄的爸爸刚退休没多久，这么多年摸爬滚打，在哈北市的人脉很广。妈妈医院的工作也是在爸爸退休那会儿不做的，现在潜心在家里编写医用教材。

“咳，咳咳。”他俩刚换鞋进屋，准备偷电脑开找，门口就传来声音，“这门怎么不关？老远走过来还以为家里进小偷了呢。”

可不是吗？来偷你录音文件的。陈景澄在心里暗暗说道。这么大年纪的小顽固还喜欢和老顽固犟嘴，只不过不敢说出来。

“爸，妈。你们回来啦。我俩进屋时忘了关了。”献辛勤地走过去扶着老陈，“你这身子骨咋越来越差，别活不到我结婚啊。你们不想抱孙子来着吗？”

“抱孙子抱孙子！你还知道我们想要孙子这茬。”老陈吐沫星子能喷人一脸，“给你安排相亲。从来都不去。那看看合适的就不行吗？一大把岁数。是不是都没有这小陆听话啊。”他边说着边敲着拐杖，“小陆有没有女朋友呢，叔给你安排一个。”

“行了别敲了。给楼下添麻烦。”陈景澄的妈妈扶着他坐在沙发上。她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变老的痕迹。二人都年过半百了，老陈是大片白发夹着黑，方阿姨是黑发中几根白发。短发烫着卷，慈眉善目，皱纹只是她阅历的见证。老陈是外冷内热，外表看着凶巴巴的，实际上比谁都热心肠。街坊邻居有个什么困难，他都想拉一把。陈景澄几乎跟老陈长得一模一样。往这一站就能看出来是父子俩，都浓眉大眼的，壮实板正。

“你们这是遛弯儿去啦？”陈景澄难得乖巧，还去厨房倒了水给一直咳嗽的爸爸。

是肺病。那年洪水救援行动，被呛了个半死。年轻时肺积水是好了，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这岁数一上来，就开始咳嗽个不停。剩下也没什么毛病了。

“今天太阳好。我俩吃过午饭睡了一会就去外面看看。”妈妈拿过沙发上的小筐，里面有毛线和钩针。她捏着钩针看不出来在织什么。

“阿姨，你这是织什么呢。”小陆坐在一旁好奇。

“杯套，凳子垫。家里一些常用的。闲着也是闲着，大儿子一个月不回来几次，生活就是没意思啊。”边说着边看着陈景澄笑，这话故意说给他听。

“那我怎么听说您可爱去广场跟老头跳舞了呢。”陈景澄挪挪屁股，坐到她旁边，“妈，我爸这腿脚也不是不能好。你就不能等他两天。”

老陈其实是陪她跳广场舞把脚踝扭了才拄着拐杖。

“就你嘴贫。这次回来啥事？”老陈没好气的说道：“正好。你回来了，一会把我电脑拿过来，看看相亲的有没有你合适的。闲下来跟人家吃吃饭，别等你老了没人陪你跳广场舞。”

“爸，可不一定结了婚就幸福。那得是真心相爱结婚才幸福呢。”陈景澄反驳道。但一回过神来，什么？他说电脑？“诶等会儿爸。你说啥。在电脑里是吧，那我看看吧。”他边说着边跟陆成业使眼色。

“对。叔。既然如此，我也跟我师父一起挑挑我未来师娘。”被陈景澄边拉着边说。

“爸。那我俩去我房间看了。太私密的评价不方便在您二老面前说。”

“诶——”老陈这嗓门比陆成业都大，“什么叫太私密的评价，可不行随便说人家姑娘。那都是我一个一个看好的，人家都是正经人家过日子的。”

“好好好。”

他俩拽起笔记本电脑就逃回房间里。“他还跟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呢。”方阿姨说着话不小心把钩针扎到自己手上，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让他忘记那些是不是咱们的不对。”自从陈景澄怀疑自己失忆后爸妈仍旧不承认，他就常常赌气不回家住。

老陈赶紧扭着身子去给她拿创口贴，像要跳舞。他又扭到她身边，细心给她贴上，压低声音说道：“那他会难受一辈子，剩下的知不知道看命运的安排吧。”

“师父，能找着吗？万一是放U盘里存着呢。”他俩都趴在床上，两颗头挡在电脑屏幕前。

“只能看运气了。我感觉有可能在U盘里。毕竟那么久了。”和楚依依的录音是在1998年，现在都2019年了。如果没在笔记本上，就只能去偷U盘。

“诶师父，这就是要相亲的的女孩子吧。点进去看看，点进去看看。”他倒是兴奋。

“滚蛋，干正事要紧。”

“师父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啊。”

“对了。我在云南的时候让你再查一下楚依依，你查的怎么样了。和之前有没有出入。”眼神不停在文件中跳跃。

“大体情况和之前没差别，不过就算查也要大量时间走访啊。你给我时间也太紧凑了。我得到个新信息。楚依依读完大学之后去日本留学了几年，一直到2014年才回来。这个还是问的哈北大学一位跟她有深交老师。剩下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行踪。她似乎不跟任何人交朋友。”陆成业皱着眉，“然后我还去了她妈妈住的精神病院。听说住了得有6年，楚依依一次都没去看过。我就查了一晚上，能知道这些不错了。还不是火急火燎的去村子里救你。”他假装痛心状。

“6年？”不知道为什么，陈景澄心里有些酸涩。匿名邮件里他们一家明明是那么美好。“大学读的日语专业，毕业后选择去留学也是正常的走向。不过我当时也要去日本留学来着。”他语气停顿，“她真可能认识我。”

“没事。先不管这些。我们先把录音文件拿到手。既然她不承认匿名邮件那就找证据让她承认。”

“这个、这个1998是不是啊。怎么特殊列出一个文件来了。”小陆光脚下地跑到窗户那把窗帘拉上，不然看电脑屏幕实在是反光。

点进去是好多个音频文件。

“快快快，U盘。把咱们准备的拿出来，万一真有就拷下来。小领导，真有你的。”

点进第一个音频，开始是一段沉默，带着“滋啦滋啦”电流声。突然男人声音响起：“我们做这个肯定是挣钱呀。但是警官你看，我就是一个小喽喽。我给你情报你去抓大鱼，把我放了行不行。”

“放你娘的狗屁。”是老陈的声音，他很愤怒，“你们一个也逃不掉——”没有放完，陈景澄就点了第二个，陆成业盯着他表示不解。

“你忘了咱来干啥了，找楚依依的录——音！他审讯别人有什么好听的。”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都不是。

各种各样的声音，现在像寄生虫一样钻进耳膜里，却没有一个是楚依依的。

“师父累了，你放。”陈景澄托着腮，眼神迷离起来，“一回家我就想睡觉。”

直到放到了第二十三个录音，终于有稚嫩又胆小的声音响起。

“我、我说不出来。陈叔叔。”是小女孩。

“没事，你相信叔叔。别着急孩子。”

“当时、当时他说要带我去找爸爸妈妈，结果我就到那里了。然、然后………小燕姐、小燕姐被他们带到云南去了。”声音停了好一会儿。

“没事的，说不出来就先这样。叔叔下次再来好不好。”声音滋啦滋啦地响。

录音只有二十几秒，怎么没有匿名邮件里那段完整的对话，那个去哪了？

“成业，你把剩下的拷贝下来，咱们回去听。这个不够实锤。”

现在听到的这个应该是楚依依接受心理治疗前的对话，她那时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如果我俩是青梅竹马长大，爸妈会不认识她？陈景澄在心里想着。就算是认识，爸妈可能也会装作不认识。家庭变动太大了。

不对。

如果是幼时交好到现在，楚依依的爸妈都去世，他的父母一定会去帮上一把的。不可能无动于衷。除非是闹掰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时间长不联系慢慢感情淡了之类的。可是他总是觉得不对劲。

一个一个奇怪的线索，会让他更接近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