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缄默（1/1）
寂静的房间，药罐中的汤药发出细微咕嘟的煮沸声，苦涩的水蒸气从罐口涌出。
淡翠色的榻榻米上散落着各式各样或晒干，或新鲜的无名草药，研磨工具。
躺在被褥中的青年紧闭着布满瘢痕的眼睑，脸上却无痛苦之色，只双手放在被外，安静地睡着。
身旁跪坐的少女双手掌心朝上放在膝上，垂歪着头，精美的银饰流苏贴服在白皙的脸颊之上，嫩樱色的薄唇微启，纤长睫羽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双肩下沉，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安宁的沉睡之中。
空气中若隐若现地响过一阵清铃之声。
在似有若无的声响中，跪坐的少女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美丽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藏青色的裙摆，手中原本缠成一圈的绷带不知何时从掌心滑落，在膝盖上裙摆里划出一道白色的瀑流，只余半卷滚落在身旁的被褥边，遭遇不可逾越的阻碍而停了下来。
我这是……睡着了？
月抬起头，眼神在一瞬的迷蒙后瞬间清醒。
第一时间前倾身体，手指搭在青年露在外面的手腕上。
平稳强健的脉相让她放下了悬着的心。
不禁长松一口气。
她提起刚放松下来不少的精神，拿起腿边的手帕垫着把手，将火炉上煮沸的药罐移下。
罐中的乌黑液体已经变成了刚刚好的浓稠，木棍在其中缓缓搅拌……
在冷却过后形成黑色的膏体。
混入碾碎的各式药粉和药草再次搅拌均匀，月拿着木片将粘稠厚重的膏体在掌心小小的瓷碟中搅拌成一粒一粒的黑色小丸子。
随着药丸制成，月将它们放进瓷瓶之中捏在手心，起身绕过沉睡的青年，打开了禁闭了一天一夜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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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守候的产屋敷天音似乎完全没有移动过位置。
障子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屋外的天音夫人看见月出现在门前，也放下了不少心。
她起身走到月的面前。
月点点头，给了她一个一切顺利的笑容。
天音一愣，随即浅浅地笑，朝着月弯腰鞠下一躬。
“谢谢你，月小姐。”
月低头回以一礼。
抬起头时，月眉眼柔和，嘴角挂着温和却不疏离的笑意。
如寻常人一般。
天音夫人微微有些惊讶。
月浅笑着微微歪头，对天音夫人的惊讶之色有些疑惑。
她用眼神询问天音夫人怎么了？
“不……没什么……”天音有些不确定。
月没多想，只是把手里装满刚制好的丸药的瓶子放到天音手中，而后绕过她准备离开宅邸。
她在檐廊转过弯，离开了天音夫人的视线。
“嗷呜——”
动物的嘤咛声唤住了月的脚步。
毛发油光发亮的灰狼从院落的另一边跑出。
在院落中停下，仰起狼首望着檐廊下的月。
月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瞳，短暂得到了狼的视野记忆……
赤足踏入院中，白皙脚腕上的纤细银环轻轻碰撞发出轻响，月蹲下身，摸了摸那原本手感并不怎么好，现在手感却上佳的毛皮，墨瞳里蕴着浅浅的光。
在人的领地守护产屋敷宅邸，真是辛苦了……
“呜嘤……”
话语似乎传达给了狼，灰狼歪头伸出舌头在月的脸上舔了一下。
又十分亲昵地蹭了蹭月。
月擦掉脸上沾到的狼口水，又摸了摸狼头。
这里暂时不会有事，随我一同回一趟森林如何。
她口不能言，但与生灵的交流，从来不需要人的语言。
灰狼眼中熠熠生辉，显然也已经怀念那原始的森林许久。
但与产屋敷家五个孩子交流过后，灰狼接触到那玲珑纯洁的心，选择守护这些孩子……
她不会反对狼的选择。
日香和雏衣看起来也和其他三个孩子把狼养得很好。
肉眼可见地丰腴了不少呢。
皮毛也油光顺滑宛如上好的绸缎……
走出产屋敷宅邸时，左卫门也归来落到了月的肩膀上。
她带着狼和左卫门回到了后山的小屋。
久别此处，小屋一如既往地整洁干净，虽然许久不曾回来，但却似乎一直是被人打扫整理着的，不曾有落灰。
月进房间换了身轻便些的衣服，拿着小锄头就开始翻弄院外的两块种着毒草的地。
黑色的乌鸦蹲踞在围篱上，安静地陪着她。
一时之间，小屋里传出锄地的声音，伴随着四周树木间偶尔的鸟鸣，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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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后，月从厨房里翻找出来一套茶具，烧水泡了些橘皮，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喝着。
可这份安静不曾维持多久，林间就传出了谁人说话的声音……
“那个…师父…月酱真的住在这里吗？”
“唔姆！蝴蝶说是在这附近，那就一定是。”
“欸～这里环境是挺好…可晚上会有很多恼人的飞虫吧？我没买驱虫的熏香啊……月一个人在这里真的不要紧吗？”
月听着在林间越来越清晰传来的说话声，掌心捧着小小的茶杯，面色不变。
围篱上的左卫门飞到了她的身边，用头拱拱她。
抬手抚摸了一下左卫门的翎羽，她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院子门口打开院门。
很快就看见了那两个异于常人艳丽的发色。
甘露寺蜜璃穿着队服佩着日轮刀，大而明亮的眼睛也很快就看见了月，明媚的笑容瞬间扬起。
“月～！！”
少女挥舞着手臂，而后快速地朝着月的方向跑过去。
月刚扬起笑容，手抬到一半，脖子就被看似纤细的双手搂住。
而后闻到了一股甜而不腻的香味……
她越过蜜璃的肩头看见后面提着一大堆东西的杏寿郎，对方脸上还是那熟悉的热情笑容。
“好久不见啊！月酱！！！你能平安醒来真是太好了！”
蜜璃双手抓住月的肩膀，看着她无比开心激动，说完一句话后又将月紧紧抱住。
“看见月浑身是伤昏睡的时候担心死我了！”
月被蜜璃的拥抱抱得一愣一愣地……
眼里满是不知所措。
毕竟……还是第一次被这样……抱住。
哪怕同为女子，也实在是不合规矩。
月尽量不突兀地推开了蜜璃，微微侧身，为难地皱起眉头，抿紧双唇，脸颊微红地低头……
甘露寺蜜璃在被月轻轻推开后，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对于另一个国家的月来说可能意味着别的东西。
她的脸也羞红得如同煮熟的虾子，举着手急忙解释。
“万…万分抱，抱歉！！！失礼了！”
月收拾好自己微乱的心情，抬眸看向两人，露出浅淡的笑意，抬起手示意两人进入屋子里坐坐。
“月？”
甘露寺蜜璃发现了不对劲。
不知何时出现在墙头围篱上的左卫门张开鸦喙，解释甘露寺心中的疑惑。
“月在战斗中的伤，并未完全痊愈，无法开口说话嘎——，无法说话！”
而后月就收到了泫然欲泣的甘露寺蜜璃的注视……
月：……
不是，脸变得有点太快了吧。
想安慰，但她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转头求助般看向后面的杏寿郎。
杏寿郎心领神会走上前，将手放在甘露寺的头上。
“蜜璃，月她没有事，不要哭！”
“能够在与恶鬼的战斗中活下来，已经是无比地幸运！所以不能说话也没有事，我会帮助月的！”
杏寿郎十分富有热情地说着庆幸的话。
月：不，我并不是想说这个……嘛，算了，不想解释。
也不是第一次不知道你这个笨蛋的想法是什么了。
月拉着蜜璃，对着体内杏寿郎招了招手，转身带他们走进自己的小屋。
招呼着他们到檐廊下坐着。
房间很小，坐三个人不太够。
甘露寺蜜璃走进这个院子的时候就感觉很不一样。
以往会用来造景的院落……却横着两块难以忽视的被翻开的土地。
规规整整，四四方方，一看就被打理得很好。旁边锄地的小锄头都还没收。
里面长着看起来像是杂草的……
啊咧？空气里有股香香的味道……
好像是橘子？
这个时节哪里来的橘子？
蜜璃看向檐廊下放着的茶壶和茶杯。
月没注意蜜璃在看什么，只是顺着檐廊钻进房间去拿写字的小本子。
杏寿郎趁着这会儿把手里的大包小包都放到了檐廊下。
月走出来，在纸上询问他们怎么突然来她这里。
“我是跟着师父一起来看望月的，刚好完成任务所以暂时还算空闲。师父说要感谢月一些……什么来着？”
蜜璃手指点在唇下，有点想不起来师父说的过来这里的原因。
月眨眨眼睛，看向杏寿郎。
只见对方突然站直，然后朝着她猛地鞠下一躬。
“家父和家弟，承蒙你的照顾，真是麻烦你了！！”
豪迈的嗓门惊起树上的飞鸟逃离。
月略显惊讶，而后了然。
原来是这件事。
她摆摆手，表示这没什么。
杏寿郎直起身，目光坦然，“一想到家父给月造成了那么多麻烦，我作为长子却毫不知情，真是羞愧，如果有个洞，真想钻进去！”
你到底是怎么一脸笑容地说出这种话的啊。
月哭笑不得。
甘露寺蜜璃在一旁看着，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三个人坐在了檐廊下，月打开提来的包袱。
里面是包好的食盒。
打开盖子，油炸的香味瞬间就钻了出来。
月眼睛一亮。
“师父说月喜欢吃天妇罗和油炸的东西，我和师父就买了一点点当做伴手礼，这家天妇罗的味道超级好哦。”
月脸上的扬起灿烂的笑容，猛然点头，鲜活的美丽面容把甘露寺蜜璃看得一愣。
啊～月还是那么漂亮，喜欢～
下次发工资之后请月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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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我，又被那孩子救了一次啊……”
寂静的房间中，耀哉在妻子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身旁的孩子们正在收拾月制药时的器具。
无法看见任何东西的双眼微垂，似乎藏着复杂的思绪。
“她现在如何了？”
平稳的声线轻轻地询问着。
“是，月小姐已经恢复了容貌，只是仍然不能说话。从鳞泷先生那里回来以后次日便赶过来为耀哉大人治疗，现在已经回后山去了。”
天音夫人亦轻声地朝他解释。
耀哉坐在被褥中，半垂着头，嘴角的温和笑意不曾变化半分。
“天音，我梦见了那个孩子的过去……”
“如果说命运的湖面还在等着石子投下激起波纹，那么她……”
灰白的双目无神地看着某处，耀哉缓缓地说着自己所看见的未来……
“只是……”
年轻的主公无法再说出更多。
语气却万分遗憾和悲痛。
“不管鬼夺走多少生命，只有人的意志，是谁都无法斩断的……”
来自异国的那个孩子，也会为鬼杀队带来更为坚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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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来自何处的铃音轻轻响彻在耳边。
檐廊下的三人并肩而坐，有说有笑，无法发出声音却仍然被身边的两人所影响，绝美的面容上是难以忽视的温暖之色，笑意盈盈，美丽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唔姆？月还是只吃这么一点就吃不下了啊。”
【我已经吃完一整盒了！】
月不服气地写字反驳。
“师父，人家月是女孩子……不过，月食量真的好小，我还以为带来的这些月能够全部吃完……”
蜜璃也有些没想到。
【你们到底是对我的食量有多大的误解啊？！】
月看了看身后那还没吃完的两大盒，万分疑惑。
“对了对了，月的日轮刀我记得在战斗中损坏了吧，这次我和师父也要去一趟刀匠们的村子去调整日轮刀，月要一起去吗？”
蜜璃张口询问。
月微微歪头……刀匠的村子啊……
她的日轮刀确实是损坏了没错。
她还在犹豫去不去的时候，蜜璃又接着说道。
“锻刀村的温泉十分有名哦，而且听说也有很好的治疗效果，月也可以顺路去那里好好恢复一下。”
月眼睛又是一亮。
温泉？！
那玩意儿可少见！
【我要去！】
月眼神亮亮地疯狂点头。
“哦，月一起去锻刀村啊，唔姆！真是让人期待！”
月不解地望向杏寿郎，看见他抱着手臂坐得板板正正，有些不明白他在期待什么。
……
左卫门再次挑起传送消息的重任。
将月请求与炎柱和炎柱继子一同去往刀匠村的申请送往主公大人处请求批准。
批准也很快就同意了下来。
月看着天音夫人代笔的回信，心也略微放心了下来。
看来耀哉大人已经彻底平安无事。
本命蛊就等耀哉大人病情稳定，诅咒没有反扑之后再取回就好……
她也能稍微放点心了。
这还是她头一回泡温泉呢。
“您好，初次见面，月小姐，我是主公大人派来带您前往锻刀村的隐，请多指教。”
穿着黑色队服，背后一个大大隐字的女性隐队员在门外朝着月弯腰问好。
月浅笑着点点头。
“咳咳……因为锻刀村的位置是绝密，所以需要您将眼睛蒙上，我会背着您去下一个交接的地方。”
隐队员从身后拿出了蒙眼的白布。
“顺带一提，炎柱大人和继子甘露寺小姐已经先出发，他们会在锻刀村等您。”
月视线微移……
这样啊。
那便蒙上吧。
月接过白布闭上眼睛蒙好。
而后被隐队员拉着趴上她的背。
女性隐队员颠着背上的人背稳，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虽然在隐部队中有听到过这个特殊女孩子的传言，但真人比传言中更好看，刚刚她看向自己的时候都忍不住心动了……
难怪很少出现在鬼杀队里，长得那么漂亮，一定很受男队员的欢迎。
隐队员将月背稳，耳边响着那精致得不像样的银饰的声音，哪怕带着面罩，也能闻到对方身上沁人心脾的茉莉花香……
糟糕，心跳越来越快了。
女性隐队员感觉自己已经快受不了了。
她也不是没背过队员去锻刀村……可是……怎么有人的身体那么软…皮肤好白好嫩……哪怕是同为女孩子，她也忍不住对背上的月动心。
啊啊啊！！太糟糕了。
隐队员面罩下的脸庞红成了一片，眼神飘忽，差点都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幸好有鎹鸦带路……
等抵达下一个隐的地点，女性隐队员把月放下来交给第二个隐，看着那美丽的人就这么被其他隐背走，她的心跳才渐渐平息下来。
真是不可思议。
异国的女孩子都长得这么漂亮吗？
光是被那双眼睛看着都忍不住让人心跳不已……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她的魅力吧。
不过听说这位月小姐实力十分厉害，不怎么出任务，却好像让柱们都很认可她的实力？
真是神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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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出门的时候是在晨间，抵达锻刀村时已经接近黄昏。
眼前的布被取下，月缓缓适应光线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大开的木门。
隐蔽的峡谷中，坐落着错落有致的村庄。黄昏残晖下，透明的玻璃窗反射着耀眼的光。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时从其中的房屋中传出。
“这里就是锻刀村，我的任务已经结束，村长已经知道了您要到来的消息，请您到了之后先去同村长打一声招呼。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左侧便是村长的宅邸。”
最后背着月抵达目的地的隐队员朝着月介绍道。
月点点头，朝着隐队员感激一笑。
最后的隐队员是位男性，看见月朝他微笑，面罩下的脸不自觉地红透，心虚地抬手挠头。
月没有注意，兀自走入村庄之中，朝着隐队员所说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