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柱与日轮刀（1/1）

她的鎹鸦名字叫做左卫门，话不多，外表和普通的乌鸦并没有区别，她出门的时候乌鸦便自己主动跟着她。

方才她去采野菜的时候，中途就感觉到它飞走，原来是拿信去了。

抬手给肩膀上的左卫门喂了颗新鲜的浆果，月打开信，产屋敷仍旧用着她能看懂的简单日语写清了接下来的安排。

大概就是能杀掉鬼，仅仅有日轮刀是不够的，他希望她能够学会一门呼吸法，而何为呼吸法，则由之后教导她的剑士为她解释。

他已经派了一名柱级剑士抽空过来评估和指导她，还附带说了一句他觉得她的学习能力很好，稍加点拨即可成材以及鼓励她继续努力学习日语。

产屋敷耀哉那副温和的音容笑貌似乎从信纸上飘了出来，月面无表情地捏紧了手里薄薄的纸，最终咬了咬下唇，深呼吸……

那我他妈还真是谢谢你看得起我。

她没忍住在心里飙了句中原国粹，肩膀上的左卫门歪着鸟头冒出一个疑惑的问号。

*

信中所提的“柱”，她不甚了解，从字面意义上来看，是“支柱”的意思吗？可能是鬼杀队中比较强的存在，就像鬼中的“十二鬼月”一样吧……

月独自思忖着。

晨间收到信件，刚过午后，她的门前便来了人。月也由此得出：鬼杀队效率很高。这样的结论。

不管是给她盖房子还是锻造日轮刀，不过两三日，产屋敷耀哉就已经将她稳在了鬼杀队里。

不急不缓地从袖中拿出了掩面的白银面具，面具上是錾刻堆叠组合起来的几何花纹，凸起与凹陷的图案与额带上的图案如出一辙，她确认面具准确卡在脸上不会随便掉落后，拿出银镜看了看，半张面具掩住了脸的下半，只露出一双眼睛，蛊族人最强大也最不容易防备的武器也变得极为普通。

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不适合在鬼杀队里抛头露面，可能抛头露面的机会也少，但也能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不想一直在人前面无表情……

收拾好后，她走出门，门外的人也已经等了她片刻……

*

来人背对着她，一头及肩黑发，最显眼的莫过于脖颈上那条鳞片如白云之色的红瞳蛇，正一下一下地吐着鲜红色的蛇信。见她出来，白蛇扭动着躯体用红色的瞳看着她。黑白条纹的外衫……在这里，似乎是被称为【羽织】，里面则是她看见过的和蝴蝶忍一样款式的衣物……腰间的刀鞘曲转，如同蛇扭曲的武器别在腰间……

她眸光在触及对方脖颈上的白蛇时微微发亮，走近几步，朝着对方微微颔首，“你好…我是，毗蓝月……初，初次见面……请…请多……”

请多关照这几个字她发音总是不标准，会咬舌头，说不出来……

一句简单的问候说得堪比灾难。

不知情的大约还以为她是有什么结巴的病。

对方侧身半步，露出一金一碧的冰冷视线，金瞳璀璨，碧眸深邃，一对异瞳从头到脚完完全全地把她打量了一遍。

月这才看见，他的脸自鼻下缠绕了厚厚的纱布，将下半张脸遮掩住。但她能看出对方的年龄也比她大不了多少。

她见对方抬起手，大约是羽织本身比较大的原因，半只手掌都隐在了黑白条纹羽织宽大的袖子里，对方手指指向自己，眉毛皱在一起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和反感。

“闭嘴。我问你才能回答，新人……竟然让柱等待，何等狂妄，若非主公大人的手令，你这样的新人就该去培育师那里，丝毫没有自知之明。杀掉了下弦又如何，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连呼吸法都不会，刀也不带，还穿得那么累赘，是嫌被鬼吃得还不够早吗？”

月：“……”

他说话好快…有的地方没听懂。

“…抱歉，请您慢点…我，不懂……”她有些局促。

“我是伊黑小芭内，鬼杀队的蛇柱。”黑发异瞳的少年自报名号，将月的局促彻底忽视，而后转身往前走，月连忙跟上。

“由我来教导你呼吸法入门，你最好对得起主公大人对你的重视，能够派上用场，否则在鬼死之前我会先送你上路。”

月跟在他后面，盯着对方的后脑勺静静听着，并没有因为这个少年的话而心情不好。她反而对他的蛇很有兴趣，朝着白蛇弯了弯双眸。

白蛇吐吐蛇信，没理她，扭头。

一阵小失落，她没怎么听懂他的话，只听出对方是要教导她呼吸法。

习武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地去观察对方，少年的脚步十分轻盈，落地无声，速度也渐渐加快，而后在某一刻跃上树木的枝干，选择在树木之上前进，并没有因为她是女性而有所迁就。

月连忙也提气跟上对方，她自问要跟上他还是做得到，她甚至可以更快，但她不知道对方要带她去哪里，也就跟着对方保持着一段距离。

两道身影在树木之间轻盈且快速地掠过。伊黑小芭内扭头看了这个新人一眼，见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在树木之间足尖轻轻一点，而后跟上他，很有余裕的模样，并没有抱怨，也没有疑问，那看起来就很累赘的衣服也没有对她造成影响，那些奇奇怪怪的饰品在这样大的动作下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多废话这一点倒是让他比较钟意。

……主公大人信里好像提到她不太会说日语，虽然能听懂但如果说快的话，她也会听不懂。

他本来只是想给这个新人一个小教训，但月的表现还算及格。

“哼。”伊黑小芭内冷哼一声，能跟上他的速度，这样看起来倒像是个能斩杀下弦的样子。

主公大人给他的手令是让他来教导这个女孩子呼吸法，离本部最近且有空余的柱只有他一个，原本他也是疑惑主公大人为什么不把她带去培育师那里从头学起。

如今看来，主公大人应该是有自己的考量。就是不知道能力能不能对得起主公大人的这份特殊对待。

算了，就分出半日来教导她又如何。

若是学不会，主公大人也不会降罪于他，只怪这个女人太笨。

*

呼吸法，是鬼杀队最基础也最为不可或缺的技能，只要肉体足够强韧，身体适应对应呼吸的方式，便能学习对应呼吸对应的剑术，斩杀恶鬼。

最基础的呼吸，共有五种——炎、水、风、岩、雷。

在此五大基础之上，也有许多种衍生呼吸。比如他的蛇之呼吸，就是从水之呼吸中衍生出来。

月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解，暗自思忖着呼吸法和她修行的方式似乎不太一样。

可以作为辅助修行……对身体也有强化作用，蛊族女性大多以美貌和蛊术作为自保手段，身为女性，肉体的强度力量与男性的差距是天生的，虽然也能用调制的虫毒暂时拥有力量，身体却会渐渐拥有抗性，增强也会越来越不显著。

她的剑术来源于记忆的遗传，精通程度自是不必说，但要是面对柱的话……可能没办法和他们相比。

唔……不知道蛊虫对鬼的控制会不会有效。还有…精通呼吸法的人，对蛊虫的控制会和普通人有不同吗。

有点在意啊……月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到了不远处看着她的少年身上，少年脖颈间的白蛇似有所感地扭头，红瞳里浮现出了疑惑。

致命的蛊虫不能随便对人类用，对鬼使用的话……

眼见着差不多了，伊黑小芭内终于让月停了下来，月微喘着平复了下自己的气息，朝着伊黑小芭内点头致意。

“谢谢…教导。伊黑小芭内…先生。”

“……你学得很快。”伊黑小芭内淡淡道。“刚刚的，是名为【全集中·常中】的呼吸基础技能，如你所感，长时间保持的话会提升体力，你的身体素质很过关，常中是成为柱的第一步，一天24小时都保持【常中】对身体的提升会很大。”

月点头，“嗯，我能做到…我会，多练习……”

和体内真气流转可以做到相辅相成……

伊黑小芭内教导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月一眼，在天黑之前便彻底离开了后山，她询问左卫门伊黑小芭内先生是回去休息了吗？

“夜晚，是鬼活跃的时间，柱所负责的区域很大。要负责巡逻，清理区域内的鬼，蛇柱大人，回自己的辖区去了。”左卫门站在她的肩膀上说道。

月暗暗记住，带着左卫门走回自己的小屋，点亮蜡烛，保持着全集中·常中的状态，又拿出了蛊袋，从里面挑了几种蛊出来。

小巧而又颜色各异的瓶罐被严丝合缝地密封着，左卫门跳下她的肩膀，站到了桌上，歪着头用一边的眼睛看那些罐子。

月不动声色地将它推得离那些罐子远了点，而后将罐子收进了腰间或袖中。

“那是什么，月大人。”

“大人？”月关注到了其他地方，没有正面回答鎹鸦的问题，“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好了，我要休息了。”

左卫门没有追问，很有眼力见儿地扑扇着翅膀飞出房间。

月将纸门拉好，铺好被褥，取下首饰吹灭蜡烛后便又躺了下来。

保持着全集中·常中的状态，肺部稍微有些不适应，但还在忍受范围之内，同时调动身体里的真气流转，呼吸法和真气逐渐运转和谐，相辅相成起来。

月闭着眼平躺，四周一片寂静。

黑暗中耳边响起密密麻麻的窸窣声，细小的扭动和行进声在她身体四周不停响起，如同诡谲的协奏。

“嘶—嘶嘶——”

“沙啦沙啦——”

月睁开眼睛，淡淡地盯着天花板上木质的花纹，身躯乌黑，头部血红的百足之虫从她脸上悉悉索索地爬过，从额头处钻入她的发间隐去了踪迹。

她抬起手，同样躯体乌黑的蛇缠绕上纤细的手臂，泛着冰冷紫意的鳞片划过指尖和掌心，黑蛇凌空半挂着身躯，用灰黑的蛇瞳盯着平躺的少女，乌黑的蛇信一吞一吐地等待着指令。

胸口的被褥上爬上一只手掌大小的红色毒蝎，伸出了血红的双螯夹动，锋利剧毒的钩尾是与血红身躯截然不同的黑色，双螯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背部有着红色斑纹的黑色蜘蛛比毒蝎稍小，抬起前侧的蛛足，静悄悄地也趴在胸口处，随着少女的呼吸起伏，静静地与毒蝎并排。

少女脸颊边，棕色的蟾蜍睁开双眼后，双眼之间又后来居上地再度睁开了一只眼睛。鼓动着下颌的鸣膜，三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少女。

似乎有什么神秘的语言响起。

月面无表情，另一只空着的手抬起，细长的手指摸摸胸口处的毒蛛，又抚过毒蝎冰冷的背甲，而后毒蝎，毒蛛，蟾蜍似乎收到了什么命令一般，从胸口处退下，消失……

黑色的蛇游下手臂，在少女身旁被褥的一角盘成一团，将头搭在盘起的身躯上，静静地吐着蛇信。

月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肩膀，身子一侧闭眼沉沉睡去。

*

伊黑小芭内在和月分开之后，将月的学习进度写信告知了主公产屋敷耀哉，才动身回到辖区。

产屋敷耀哉看着手里的信，嘴角噙笑。

果然……如他所料，毗蓝月十分有天赋。虽然性格有所欠缺，但本质尚且纯良，只需细心引导便可发挥出超常的力量，仅仅半日便能掌握水之呼吸和全集中·常中……

她的身上还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有的对人来说十分危险，但小心使用则会发挥出人类无法想象的力量。

但，毗蓝月却讨厌着人类。

产屋敷耀哉很清楚，毗蓝月深深厌恶着包括她自身在内的人。

她只是惜命，以命换命是不会得到原谅和结果的，所以她要活着，以自己最真实的样貌活着。

她仍然在矛盾之中，仍然深陷过去……

他不清楚蛊族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但是毫无疑问那个地方摧残了毗蓝月的心灵，在崩溃之前，她用自己的力量逃走了……在毗蓝月的世界里，人和鬼一样，但人之中，亦有好人。

所以还来得及……

还不晚。

*

半月后，后山。

月刚将院子里开垦出来的小块土地浇完水，远远的她就从门前小路上看见了林间走过来，背着一个白布箱子的铁穴森。

那标志性的滑稽面具怎么看都很喜感。

月将人请了进来。

铁穴森将三尺见余的木箱放在膝上，打开包着箱子的布，掀开盖子，两把风格相近的刀静静地躺在其中。

铁穴森拿出银包木刀鞘，银质手柄的刀，双手递交给月。

“这是您的日轮刀，按照您的要求锻造完成，我想您可能比较习惯使用原本的手柄和刀鞘，所以将原本的刀上的组件取下来装到了日轮刀上。”铁穴森细心解释，“能够见识到异国刀匠高深的锻造之刀实在是倍感荣幸，谢谢毗蓝阁下能够给在下这样的机会，铁珍大人也在说如果毗蓝阁下有机会去往锻刀村的话，一定会好好招待您的。”

“不……我并未，做什么，铁穴森先生言重了。”月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您实在是非常奇特，不管是您的服饰还是刀剑，和毗蓝阁下有关的物件都精美异常，想来您的故乡也一定是非常美丽的地方。”铁穴森缓缓说着。

月低头不言，握着手中的刀，面具掩盖住了她嘴角苦涩的笑。

意识到气氛不对，铁穴森连忙转移话题，“还请拔出来看一下吧，日轮刀又名变色之刃，只要剑术精湛，刀刃就会变色。我很期待毗蓝阁下的刀会是什么颜色……”

“变色吗？”月好奇地抬眸。

见话题转移成功，铁穴森忙举起手指补充，“是的，通常剑士学习的呼吸法剑术决定了刀刃的颜色，比如炎之呼吸使用者的日轮刀会是赤色，水之呼吸则是湖蓝，风之呼吸是翠青，雷之呼吸则是金黄……”

伊黑小芭内先生教给她的是水之呼吸……那么她的日轮刀应该是湖蓝色吧……

这半月无人来打扰她，她倒是一直有在练习水之呼吸，虽然挥刀会有些滞涩，但她是能用出水之呼吸的剑型的。

月一边想着，举起了手中的刀，一手握住刀鞘，一手握住刀柄，略一用力。

“咔—”

刀鞘与刀锷分离，露出一小节银亮的刀身……

唰地一声猛然抽出剩余的刀身，她将手中的刀笔直握在手中，笔直的刀身美感十足，刀尖直指苍穹，锋利的刀刃闪烁着森寒的银光。

此时从刀根处，如黑墨入水般，刀刃由下而上地蔓延上一抹颜色……

美眸中浮现一抹诧异。

通透亮眼的颜色直至染上刀尖，方才停止，她将刀平放，用左手指尖捧着刀身，看着刀身上的颜色，向身旁的刀匠投去询问的疑惑眼神。

不是说水之呼吸是湖蓝色的刀刃吗？

她的日轮刀为什么会是紫色？

还是这般通透妖冶的绯紫。

这是怎么回事？

“铁穴森先生……紫色的刀刃，也是，水之呼吸？”她发出询问。

铁穴森也是一头雾水，紫色的刀刃他也是第一次见……日轮刀的变化本就是随着使用者而来的。

也有梅红色和粉色的刀刃，甚至黑色的刀刃他也见过。

但紫色的刀……还是第一次。

这个颜色…看起来甚是美丽，透着一股看不穿的神秘感。

他也只是锻刀人，刀刃变成紫色那只能是呼吸上出了问题，只有问剑士才能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