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来历（1/1）
像蝴蝶一样的女孩子拿来了蒙眼布，示意月需要把这个戴上……
“……”月内心很拒绝，但还是选择妥协。
她想赶紧离开这里。
失去视觉后，她感觉到自己被那个女孩牵住，而后带着来到了一座院子。取下眼睛上的布后，她看着眼前温柔的眼眸，盯着女孩翩飞的衣角，那蝴蝶翅纹的外衫真是美丽极了，女孩本人也和这件衣服很相称，像只翩然的蝶。
里面穿着的衣服和她昏过去那天看见的那些蒙面人的很像，只是女孩腰间别着一把刀……
大概也是为了那种怪物才佩的刀吧。
月垂眸掩下眸中的异色。
不久后，身前的女孩子停下了脚步，温柔笑着示意她跟着进去。
以月的视野来看，这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院子。这里的房屋和她原本居住地地方有相似之处，但更为精致和轻巧。
宁静又雅致。
世界的变化很大……一路上偶尔看见的横跨在头顶的丝线一般的东西，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柱子撑起，它为人们带来了黑暗里也不会熄灭的灯火。
从见到那个可以载人横跨茫茫大海的钢铁轮船时，月就知道。
被锁着的，一直都是她们而已。
*
跟着女孩进入房屋，走过路线复杂的走廊，推开绘制着精美图案的门，月见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他背对着她们坐在开放的房间外的走廊，月从后面看见他整齐如刀削般的黑色齐肩发，穿着紫色火焰的图案的长衫……面朝着能够照射到阳光的房间外侧，似乎在观赏精致的院落，但又似乎不是。
他转过头来，额头上蔓延了紫色的瘢痕，一只眼睛甚至都已经在瘢痕的侵蚀下失去了视力，另一只则是一种通透的紫。
月并不觉得这副模样可怕，反倒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平静……
像是高山之上宁静的，没有任何波澜如天空之境的湖泊……
蝴蝶一样的女孩子的语气在面对他时很恭敬，他也开口，声音有着特殊的力量，精神在这样的声音下会不自觉地放松。
“辛苦你了，小忍。”产屋敷耀哉开口。
月看见身旁的女孩微笑着向那个男人躬身行礼，然后跪坐下来。
她也学着跪坐好…但稍微，有点不习惯。
于是伸手整理了一下裙摆别硌在膝下不舒服。她身上的银饰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忍扭头看了月一眼，并未说什么。
产屋敷耀哉从外侧的木廊上站起身，然后缓步走进房间，在类似主位的地方跪坐。他用还未失去视力的那只眼看了看月，笑容温柔地跟她点头致意。
月匆匆回以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产屋敷耀哉看着异族装扮的女孩子，转头看向蝴蝶忍，询问，“这孩子…身体都没有大碍了吗？”
“是，主公大人。已经完全康复了，她的身体素质很好，恢复的速度很快，并没有什么异常……”
“是吗，那太好了。”
“主公大人，这孩子并不是我们国家的人…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来到日本的，但是她不懂我们的语言，相对的，我也听不懂她说的话。这个孩子从进入蝶屋到如今苏醒，也只说了一句话而已，我未能听懂。”
产屋敷耀哉气场稳定，“关于她来自何处，我有自己的一些猜测，不用担心。”
而后产屋敷耀哉抬起手轻轻拍了拍。
他背后的门随即打开，走出一个穿着西服的年轻人，对着蝴蝶忍的方向鞠了一躬，跪坐在了产屋敷耀哉身后。
“主公大人，他是……？”
“懂这个孩子国家语言的人，由他来传达这个孩子的意思比较好，那个国家的语言很难学。”
“啊……是。”蝴蝶忍点头后不再言语，看向了身旁的月。
月则是还在面无表情地适应着跪坐。
那个半只眼睛已经在紫色的痕迹下彻底看不见，另外一只也离失明不远的男人，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容。
他为什么会这样笑着呢？月不禁感到疑惑。
他脸上的那个东西无时不刻地在侵蚀着他的身体和精神吧，他应该很痛苦才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温柔的笑容？
她读不到他眼里的情绪。
他和她一样，把自己藏得滴水不漏。
*
“你好，这位小姐，我姓上井，受产屋敷家主的委托来担任翻译，主公大人有些问题想要询问您。”他身边的男人温声细语地开口，生怕冒犯了这个异族女孩。
在异国他乡听见自己国家的语言还是挺意外，但这个人不是她那个国家的人。对方应该只是会说神州话而已。
月点头，他说的主公大人，也就是这个一直笑着的男人吧。
至于他要问什么，她大概也能猜到。
应该是和那个怪物有关。
“询问过后我可以离开吗？我留下的首饰付我这半月的食宿医治不知道够不够，如果不够请告诉我还差多少，我会弥补的。”
月并不想欠对方什么，并且她想赶紧离开。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很不适应。
和从前十几年的生活习惯完全不同的国度，完全不同的人……她不想再继续留在这里。
那个叫上井的向着身旁的产屋敷转达了月的意思。而后跟产屋敷交流了一番。
身旁的女孩子似乎知道月的意思后露出了有点意外的表情。
“主公大人说可以不用偿还，如果询问完后小姐您有其他地方可去，是可以离开的。我们不会干涉您的自由。”他说道。
自由，真是美好的字眼啊。
月默了片刻，选择转移话题到主线上，“那是想要问我些什么？”
“小姐您还记得半月前昏迷时看见的事吗？”上井得了产屋敷的意思，直接开口发问，“主公大人想知道，您是怎么杀掉鬼的。”
“鬼？”月了然，原来那个吃掉乌塔的怪物，被这边的人称为鬼吗……
回忆了一下那天的事，但很可惜，除了一片鲜红，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月只能朝着这个叫上井的男人摇头，“我不记得了。”
上井转头将她的意思告诉了他身旁的主公大人。
“不记得也没关系，但小姐你独自一人斩杀了十二鬼月之一，这是不争的事实，主公大人希望您可以留在鬼杀队，但如果小姐要去他处，主公大人也会给予一定帮助送您过去。”上井如实传达。
“鬼杀队，十二鬼月……”月喃喃重复，听起来像是专门处理那种怪物的组织…也就是说那样的怪物，有十二个吗？她皱紧眉头。
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困惑，上井解释道，“鬼杀队是由几百人组成的不被政府所官方承认的民间组织，已经存在千年，我们以斩杀鬼为己任。”
“鬼以人为食，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和力量，要将其斩杀只能通过特殊矿石制作的日轮刀和紫藤花，阳光是恶鬼最大的弱点。他们原本都是人类，被鬼王给予血液转变而来，有的鬼获得鬼王的血液后，会拥有各种能力，称之为血鬼术，若是吃的人足够多或者是血鬼术足够强大，就会获得鬼王的承认，在眼珠里刻上文字，称之为十二鬼月。”
“十二鬼月又分上下弦，实力越强，则眼中的数字越小……最强为上弦一，最弱则是下弦六。”
“……”
月沉默地听着。
那天她所杀的…眼中的字是“下叁”。
也就是说，她误打误撞，杀掉了十二鬼月之一，还没有用那个什么日轮刀和紫藤花，所以他们对她杀鬼的手段很好奇，并且想要拉拢……
上井观察着月的表情，但没能具体看出来有什么，只能接着补充，“那只鬼的血鬼术破坏力极强，但是小姐几乎是完好无损地从那只鬼手下活了下来，想必小姐一定有过人之处，我们鬼杀队以人类之躯对抗恶鬼，对于您这样的人才我们是十分欢迎的，当然，如果您不愿意留下，我们也并不会强求，只是请您能够告知我们，那晚您是用什么杀掉恶鬼的。”
“……”月继续着她的沉默。
上井见月不说话，试探地开口，“是不方便透露吗？”
不。只是怕吓着你们。
月如此想到。
那种东西能对付那样的怪物，该说是意外还是惊喜？杀人之物能够除掉杀人之物……罢了，左不过自己终归是要偿还这份恩情。
哪怕告知了他们，他们也掌握不了。
偿还了这份恩情后，她也就不会有什么良心不安。
于是月摇了摇头，在三个人的注视下撕开了铺散在榻榻米之上的精致裙摆，露出布料之间的夹层，取出了一个瘪如纸片，折叠平整的黑色布袋。
布袋十分不起眼，乍一看和普通的袋子没什么区别。
身旁的女孩子投来不解的目光。
在忍眼里，月手里的这个布袋也只是个什么都没装的空袋子罢了。
但这不是。
可以说，整个蛊族的一切，都在这个袋子里……也仅有她能从里面取出东西来。
这是蛊族世代相传的能力。
*
黑色的精致小罐被罐口被浸了蜡的布盖住，用红色的绳牢牢捆紧。月检查了一番，确认没什么事后将掌心中的黑色小罐放在了身前。
从那看起来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放的布袋里拿出来时，她从三个人的眼里都看到了惊奇。身旁的女孩子更是好奇拿出来的罐子里面是什么。
而上井明显就比较急迫，想也没想地就要伸手去拿罐子。
“别碰！”月厉声呵斥，迅速地打掉上井即将要碰到罐子的指尖。
“你是想死吗。”她冷冷地盯着他。
上井被月的声音和动作都吓到愣住。
月看了其余的两个人一眼，开口解释，“这是蛊。”
上井先生在听到这个字后，端坐着的身体猛然起身后退到门边，面色也变得惊恐起来……
他指着月，脸上瞬间布满冷汗，语气颤抖，“蛊…？！难道你是……对，没错……我听老师说过你们族群的事……你们怎么会出现在日本？！！”
“……”她默然地将罐子重新放回掌心，手指在看不见的地方握紧。
这个人竟然对她们一族的事有所了解……难道，在这种地方她也没办法摆脱吗……
接下来，她应该就能看到了吧，那种厌恶的眼神还有避之不及的驱赶……
那就痛快地把她赶走吧。
*
然，月并未被驱赶，虽然在场的其余两个人都有点吃惊于上井先生的情况，但还是非常稳重地处理了惊慌失措的上井先生。
两个穿着精致服饰的小孩将上井带走。
翻译出了问题，想要了解她也只能等下次，那个脸上有伤痕的男人歉意地对月笑了笑，然后说了一些话，月不懂是什么意思，但大概是在同她道歉吧。
她并不在意。
而后她又被那个女孩子重新蒙上眼带了回去。
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房间，他们也没有让她走的意思。
一个人在房间里待到晚饭时间，而后有人为她端来了食物，以及几本封面色彩斑斓有着图画的书。
月翻了翻，是这个国家的文字，从封面的图画上，看起来是专门为小孩子识字而准备的。
“……”这是被强制要求着要学习这个国家的语言了吗。
少女轻轻叹气，在窗户下的桌旁坐下，翻开了色彩图案丰富的书籍……
*
夜晚的产屋敷家，终于将上井先生安抚下来后，产屋敷耀哉撑着身体的不适，想要弄清楚白天那个少女的事。
上井家和产屋敷家族有姻亲关系，所以也知道鬼的事，蝴蝶忍传来这个孩子可能是其他国家来的人，他作为家主，也从各个角度考虑过后选择了在异国有过留学经历的上井先生。
一开始的谈论都很顺利…但是那个少女从看起来空余一物的袋子里拿出来那个黑色的小罐的时候……
上井先生受到了很大的惊吓。
那个少女似乎也有想法，她似乎很想赶紧离开……
那个孩子…在她的国度是什么可怕的存在吗？
“白天失礼了，家主大人……请您原谅。”上井和产屋敷耀哉在一个点了灯的房间里秉烛夜谈。
产屋敷耀哉仍旧温和。
“无妨。上井，你向来是个冷静的孩子，今日所发生之事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他清朗如风的声音很大程度上再次安抚了上井。
上井低头应是，“我会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谢谢你，上井。那么，今日那个孩子为何会让冷静的你感到惊慌的原因……”
上井思索了一瞬，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主公大人，那个少女不能留在鬼杀队，会为鬼杀队带来不幸的。”
“这是为何？”年轻的家主轻声询问，在他看来，那个少女和其他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鬼杀队不问出身，他们的目标从来都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鬼王——鬼舞辻无惨。
那个少女用自己的力量杀掉了十二鬼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时代的车轮不会为他们停止，他们必须要在自己的这一代彻底终结鬼舞辻，那么就要集合所有可能的力量。
但是他也不会强求那个少女，如果对方能够认可他们的意志，愿意为杀鬼贡献一份力量，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在产屋敷耀哉看来，那个少女或许有不为人知的过去，有特殊之处，但她是人类，只是这一点就已足够，而且……他能够感觉到，这个少女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之人。
这是他识人的直觉，从未出错。
所以上井的话也让年轻的家主万分疑惑，
“主公大人，我曾在神州留学，我的老师曾是研究神州民俗的专家，在老师的文章中，曾提过名为【蛊族】的族群…无人清楚这个族群在神州存在了多久，多数时间，这个族群的人都不会出现在社会中，而是在森林里生活，在靠近蛊族的当地，蛊族的所在地也是让人讳莫如深的存在，那个族群中全是容貌美丽的女子，没有男人。”上井回忆着老师的论文。
“……”产屋敷耀哉沉默了。
只有女子的族群，能够繁衍至今……不难想象她们是怎么繁衍的。怕是手段不会太干净……
上井接着说道，“蛊族的一切都十分神秘，时常吸引着外人前往，我的老师手记中曾写到那个族群的少女都有着让人难以自持的美貌，擅药草病理和与动物昆虫沟通…最擅长的，是操控人心……”
“老师的笔记里猜想这个族群在那边遥远的过去，可能是那边的掌权人精心培养来清除政敌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发展成了一个独立避世的族群。主公大人…我的老师为了探究蛊族历史，前往蛊族后……再也没回来。我也是在整理老师遗物的时候碰巧翻阅到相关记载有所记忆……”
两人之间的寂静持续了很久。
“我了解了，谢谢你，上井。那个少女，我会妥善处理她，请不用担心。”产屋敷耀哉温和笑着。
“主公大人……？”
耀哉笑而不语，很快地结束了这次对话。
*
“あ……りがとう。私，の名前は……ピランムーン。”（谢……谢你。我，的名字是……毗蓝月。）月努力朝着那个蝴蝶一般的女孩表达她的意思。
忍眼里闪过惊喜，走到了月面前，白嫩的手指指着自己，有着好看润色的唇轻启，“胡蝶しのぶ。”
“胡蝶しのぶ？”月重复了一遍，她记得，这是“蝴蝶忍”的意思，女孩的名字，是蝴蝶忍吗……
和她很相称……
蝴蝶…美丽的蝴蝶……
月弯了眉眼，微微歪头，耳朵上的银饰轻轻晃动，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蝴蝶忍。”
有着温柔紫眸的女孩笑意真诚了很多。
她开始能够听懂一些他们的话。
只要对方语速不是特别快，月能理解大概意思，见基础的学得差不多过后，蝴蝶忍给月找来了进阶版的书籍，让她继续学，有不懂的地方蝴蝶忍说随时可以去问她或者蝶屋的其他孩子……
虽然她在笑，但笑容……真的越看越假。
算了，她还是不要拆穿了。
蝶屋的人员很简单。
蝴蝶忍，神崎葵，还有叫小清，小澄，小菜穗的三个孩子以及蝴蝶的继子，栗花落香奈乎……
那个有着完美笑容的女孩子，从来没有主动与她开口说话过，所以不甚了解。
天气正好，月一个人走出安静的房间，拿着书走到走廊之上，直接坐下。
阳光暖洋洋的洒落，并不明媚，却很舒服。
月捧着书小声地在走廊下读着生涩的词汇……
“钢铁…手鞠球…神，神明……”
对着院落念了一会儿，她便将手里的书放在了膝盖上。
似有所感地抬头望向院落的竹制围栏之上…
脖颈间系着紫色绳结的乌鸦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她起身抬起手臂，黑色的乌鸦及通人性，悄无声息地轻拍翅膀，落到了曲起的手臂上。
“主公大人请小姐前往产屋敷宅一叙，还请赏光。”乌鸦口吐人言，还很顾忌月刚听懂日文，语速稍慢，确保她听懂了。
月的眉尾微沉，收了那副迷茫无知的模样，眼里不自觉散发了一丝无奈，“是吗。我…明白了。”
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