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我什么都不在意（1/1）
听到母亲再次提出带她出国，沈知语才知道，母亲的提议是认真的。
而她也必须，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
吃过晚饭，回到房间。
沈知语在电脑前备课，心神不宁。
指尖停留在键盘上，久久不动。
屏幕自动黑下时，反出她那张愁绪绕眉的脸。
该出国吗？
出国是为了逃避萧默言的母亲，还是为了镀金，能够成为‘配得上’萧默言的女人？
不出国，她又该怎么面对萧默言的母亲？怎么面对来自不同阶级的，上位人的侮辱？
可是出国……她又该怎么跟萧默言说？怎么舍得了他？
如果……
假如说，她跟萧默言说，他母亲对她的态度呢？会是挑拨他们母子关系的恶人吗？
会让他生气，让他为难，让他动摇吗？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
想，是无法想透的。
只有选择一个方式，只有去尝试，才能知道，会产生什么结果。
留给沈知语思考的时间，不多了。
母亲让她出国。
萧默言催她结婚。
她的事业，她的身价，她的社会地位……都还停滞不前。
一层一层，都是禁锢她的牢笼。
明明她拥有最好的，天花板级别的男人，肩上却都是压力。
明明应该很纯粹的爱情，在权利、地位、金钱的加持下，变成不对等的天秤。
她配不上那头的人，可她仰慕他，放不下他，深爱他。
如果她能抛却面子与尊严，去向他的母亲伏低做小，去接受他母亲的发难与侮辱，去安心的当他的小娇妻……
这也是一条路。
可是她的性格，并不能。
双腿屈在椅子上，她用双臂环住，侧脸贴在膝盖上，瀑布般的长发凌乱洒下。
沈知语望着前方发呆，双眸失焦，呼吸之间，藏着无声哀叹。
此时。
她不知道，萧默言的车正停在楼底下。
他刚到达。
车窗缓缓落下，一阵寒风灌入，吹去他身上携带的酒气，醉意也消退许多。
仰头，看向她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萧默言轻笑着，拿起手机。
一条微信发去：【在干什么？】
又是罕见的主动联系。
这对于萧默言来说，是特意为她而做的改变。
爱一个人，是会主动做出改变的。
萧默言也会想，让自己稍作改变，和她谈一场舒服的恋爱。
不仅是自己舒服，也要让她舒服。
他们是要在一起一辈子的，当然，要磨合出双方都喜欢的相处方式。
信息传达至楼上。
还在发呆的沈知语听到微信声响，缓缓抬头，目光呆滞。
但看清是他的消息后，眼神回光。
迅速拿过手机。
她回道：【我在备课。你结束饭局了？】
萧默言也秒回：【嗯。想约我吃夜宵？】
沈知语抱着手机轻笑，回他：【喂，你才刚结束饭局而已啊。马上就吃夜宵，你吃的下嘛！】
萧默言：【留了点胃，专门吃你。】
沈知语在手机这边呕了一下，然后回他：【那怎么办呢？我可是准备要饿你一天的哦~】
她的回应，让萧默言欢喜。
他知道，如果是周廷威说这种话，她会回的很板正。
但换作是她，她在配合。
谁都喜欢，自己对另一半来说，是特殊的存在。
萧默言继续油腻回复：【那今天饿过了，明天能吃饱么？】
沈知语：【看你表现喽。】
萧默言：【你想要我怎么表现呢？】
沈知语：【我不说，你自己想~】
萧默言在微信这头，笑容满面。
无意间，视线瞟过倒后镜，看到自己那副痴笑的模样，他又摇头失笑，大掌扶额。
恋爱中的自己，竟然是这样的？
也不是十八岁的时候了，谈起恋爱，还这种表情，正常吗？
重新举起手机，他正要打字，居民楼突然走出一个身影。
萧默言瞟了一眼，视线就定格在那人身上了。
是她的母亲。
隔着车前窗，萧默言与之对望，嘴角笑意缓缓收起，端起一派正经姿态。
沈淑仪冲他来的。
她走出居民楼后，那双视线就直勾勾地锁定在萧默言身上，也向他走来。
昏黄路灯下，车门打开，一条长腿步出。
他站在车边，大掌将敞开的西装外套扣子系起，端正形象。
沈淑仪走到他跟前时，萧默言恭敬点头，“阿姨，你好。”
“知语知道你在这吗？”
沈淑仪拢了拢敞开的毛呢大衣，裹紧衣襟。
寒风凛冽，她说话时，一串冷气散在空中。
“她不知道。我刚到，没来得及告诉她。”
萧默言目光沉静，简单解释。
但其实，沈淑仪早就看到他的车停到楼底下了。
站在楼上往下望去，沈淑仪以为，她是来接沈知语的。
好半天，她却没听到沈知语下楼的动静。
渐渐，懂了什么。
沈淑仪主动下楼，也是想看看，他们两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然。
她也需要一个跟萧默言聊聊的机会。
“你们没约的话，我跟你聊聊吧。”沈淑仪道。
萧默言愕然。
隐约有不太好的预感升起，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侧过身，萧默言抬手示意：“阿姨，请上车。”
……
沈淑仪坐进副驾驶。
门窗闭拢，温热的风从出风口缓缓送出，沈淑仪被寒风冻僵的手心开始回暖。
但她的神情严肃且携带冷意，又压低车内氛围。
萧默言从车内抽屉里端出一瓶矿泉水，解开递去，“阿姨，要喝水吗？”
沈淑仪接过水瓶，喝了一口才出声说话：“嗯……我想跟你聊聊，知语的事。”
萧默言轻“嗯”应声，身子微侧，投以认真的眼神。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有微信消息，是沈知语发来的。
萧默言的长指落在手机上，只是将它翻盖过去，没有任何操作。
长辈在身边，玩手机并不礼貌。
沈淑仪将他的细节行为收入眼中，轻叹道：“你是个有礼貌，有教养的孩子。”
萧默言也是轻“嗯”回声，等她继续说。
沈淑仪从他眼中看到是隶属于成年人的沉稳，不是小年轻人的浮躁。
既然是成年人，重大话题就会好商量许多。
“我想带知语出国。”沈淑仪提道。
萧默言神情有一秒钟的定格。
但也很快做出反应，“知语出国，是为了什么？学习吗？”
沈淑仪的手在矿泉水瓶摩挲，继续说：“嗯。她高中时，我还在牢里，给不了她的人生一点帮助。她大学之所以会选师范，是因为学费全免，还有奖学金。但我知道，这不是她喜欢的专业。”
萧默言认可点头，“她喜欢音乐。如果想去学习的话，我可以给她安排西伯利亚音乐学院。”
“不用你安排。”沈淑仪快口拒绝。
可能是因为拒绝的太利索，她的态度，被一眼洞穿。
萧默言眉心微蹙，神情变得严峻。
“我是说，我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就不用你为她安排什么了。”沈淑仪道。
萧默言不喜欢拐弯抹角。
他直截了当的问她：“阿姨，你不希望我跟知语在一起吗？”
对一个人的认可，能从眼睛看出。
萧默言知道，沈淑仪的眼里，没有对他的认可，只有心虚躲闪。
“嗯……我该怎么说……”
他的直接，反倒让沈淑仪慌了神。
她不停地捏矿泉水瓶，然后，猛喝一口。
果然，浑身上下，每个行为都在表达，她的紧张与心虚。
明明，她也是做好万全准备才下楼，才找到他单独聊。
可在萧默言这个晚辈的面前，她局促的像下属。
可能……萧默言身上的上位者气场太强了吧？
“阿姨，你想说什么，大可直接告诉我。”
萧默言始终谦恭有礼，长指移动，又为沈淑仪递上面巾纸。
再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要我做什么改变，都可以直说。我是晚辈，你是知语的母亲，你有权利对我提出意见。另外……”
萧默言顿了顿。
几秒后，才郑重表态：“我跟知语，以后是要结婚的。我想要跟她共度一生，我们会是一家人。阿姨对我的看法，也很重要。我希望能得到阿姨的认可。”
他非常有礼貌，说话很有派。
作为一个男人，沈淑仪挑不出他任何问题，也完全承认，他是后辈中的顶级天花板男性。
可是……
就是因为他太完美，才衬托的她的女儿，难与之相配。
但凡他有个缺陷，但凡他人矮、貌丑、又或者是哪里残疾？
她都会觉得，她女儿在他面前是有优势的。
可现在。
连她自己都觉得，她女儿够不上与他相配的门槛。
他的母亲看不上她女儿，是正常的。
这种心态失衡，让沈淑仪知道，她不能让这两个孩子走到一起。
倘若没有他母亲还好说，偏偏他母亲是那副你死我活的态度……
所以这坏人，沈淑仪是做定了！
放下矿泉水瓶，沈淑仪再接过他递来的面巾纸。
微微沉息。
酝酿几秒后，她才郑重开口：“默言，你很好，你真的非常好，非常完美。我作为长辈，我能挑出知语一大堆毛病，但挑不出你一点问题。按理说，我们知语能跟你谈婚论嫁，我就是烧高香都来不及了。可是……”
只是‘可是’两个字出口，萧默言那双剑眉直接皱起，神情变得严峻。
沈淑仪也看出他面上的情绪变化，纵使心口被栓子塞住……
也还是继续往下说：“就是因为你太好，太完美，才称得我们知语，无论怎么样都配不上你。”
萧默言牙关咬住，置于身侧的大掌攥成拳，似乎忍下了些情绪。
他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等待，沈淑仪给他下宣判。
“我带知语出国，想给你一个契机，让你跟她结束。你再去看看别的女孩子，你会发现，比她好的女孩子有一大把。比她漂亮，比她优秀，比她有钱，门第比她好，更能配得上你……”
“阿姨。”
萧默言咬字出声，不礼貌地打断她。
他的目光移到沈淑仪身上时，她侧头避开，并不敢直视他。
那样的心虚，他不懂。
“请你直接告诉我，你不满意我哪里？”他道。
冠冕堂皇的话，先捧后杀的话，都没有必要。
他只想知道，他哪里做的不好，无法获得她的支持？
不管哪里，他都可以改。
他是人，他不是机器，他可以去适应新的规矩。
他可以的。
但就是，不要一句话……直接将他抹杀！
“我没有不满意你的地方。你真的很好，我找不出你一点错处。但是，差距太大了，你知道吗？”
沈淑仪深深吸气，“我们知语配不上你。她是真的配不上！”
“我不这么认为。”萧默言反驳。
他甚至没说理由，就只是一句反驳，加上坚决如铁的目光。
沈淑仪就迎上他深邃凝重的乌眸，已经很难招架。
“默言你听我说……你不认为，是因为你现在爱知语。但是爱情，迟早会褪去。婚姻，也不是只有爱就可以。”
沈淑仪企图劝服他，却还未说完，就被萧默言一句话堵住，“俞总跟阿姨，已经领证了。”
他用俞修诚跟她的爱情，来堵住她的反对言论。
沈淑仪跟俞修诚的结婚证，沈知语今天吃饭的时候，拍照发给他了。
那两本结婚证件，让萧默言心生羡慕。
他也一直很想，用婚姻困住沈知语，将她牢牢锁在他的人生里。
只有这两本证……
以后吵架、闹矛盾、她生气不高兴……都不会轻易说出离开他的话。
他也有最合理的身份，去找她，哄她，留住她。
结婚证，是能让萧默言心安的东西。
他迫切想要得到。
为什么他们可以无视那些身外之物，轻轻松松的因为爱情结婚，到他和沈知语身上，就要被反对？
“我急着领证，就是为了给我女儿一个身份支持。所有人都知道她配不上你，我想让她有个富家女的身份，我想让她站高一点。我不是因为爱情领证，我是那场爱情中的算计者。我很卑鄙自私，你明白吗？”
沈淑仪企图丑化自己，来劝退萧默言。
可他不在乎。
“俞总不在意。我也不会在意。”他道。
沈淑仪，再次被他一句话堵住。
他是什么意思，她听懂了。
不管她跟沈知语有多清楚，她们并不匹配他们的社会地位。
她们甚至可能有算计心，虚荣心在里面……
但是，他们不在乎。
沈淑仪在这两场不对等的爱情里，看到两个傻男人。
“萧默言。我说实话……”
她重重叹一口气，“我跟你妈，从年轻时就一直作对，一直厌恶对方，现在也是。她明确告诉过我，如果你要娶知语，她会从楼上跳下去。”
“我也一样。如果你们想结婚，我也会用性命来对抗。”
“我不讨厌你。可我不同意，知语嫁给你。就这样……”
快快说完这番话，沈淑仪推开车门，走入风中。
留下一番愁绪，由萧默言慢慢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