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的确不是小朋友了（1/1）

池夏一怔，黯然地垂下眼。

原来他头像的弯月，是在纪念他的妹妹宋挽月。

她轻声问：“那她现在在哪？”

“她死了。”宋霁野声音沉静如水，却让池夏听得心悸。

“十二年前和我母亲一同死在了一场车祸里。”

池夏眼帘剧烈地颤了颤，心疼地咬着下唇。

“就在我眼前。”他闭了闭眼，胸口的沉闷压得他喘不过气，“她们开车来接我，却因为宋玄烨不间断的电话让她不得不接起，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对面路口闯红灯的大货车。”

池夏听说过宋玄烨的名字，是宋氏家族现任的掌权人，也是宋霁野的亲生父亲。

“状况很惨烈，有个好心的路人第一时间捂住了我的眼睛。”

她听得心揪起，下意识去探宋霁野的手，冰凉刺骨。

她眉心紧蹙，“那肇事司机受到处罚了吗？”

宋霁野顿了顿，几乎耗尽力气，“那是一个在逃嫌疑犯，本就穷途末路，逃跑时抢了一辆货车，故意撞过来的。”

“但第二年宋玄烨就领着一个怀孕六个月的女人回来，多可笑啊。怕是早就养在外面，等母亲和挽月的葬礼办完就迫不及待地娶进门了。”

“那女人后来生了个儿子，还起名宋朝阳，寓意向阳而生，真是嘲讽的名字。宋玄烨从小惯着他，连挽月生前的房间都让给他住。那个兔子玩偶是挽月最喜欢的东西，我一直都好好保存着。

可宋朝阳六年级的毕业班会上，他偷走了那只玩偶带去班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扯烂了它。宋朝阳从小看我不顺眼，在监护人那一栏里填的我的号码。他班主任打电话让我过去，我第一次将他打了一顿。

柳素馨为此跟宋玄烨大吵了一架，哭着让他赶我出家门。她说，今天敢打宋朝阳，明天就敢骑到他头上。

宋玄烨向来偏爱他的小儿子，给了我一笔钱就让我搬了出来。我回到爷爷曾经住过的四合院，便一直住在这里。”

宋霁野半晌没听见池夏的回应，侧过脸，却见她红着眼眶哭得抽抽搭搭的。和离开江南时一样，分明哭得厉害，可一点声音也没有。

他原本还覆满阴霾的心情瞬间明朗，不由好笑地捧起她的脸，失笑着替她擦着眼泪。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我……我只是觉得你太多磨多难了，如果挽月还在，也跟我一样大了吧？”

池夏忽然就想明白了宋霁野对她这么照顾的原因，越说越难过，眼泪跟开闸似的洪水越来越停不下来。

她哭得鼻尖都通红，“所……所以你才在我身上弥补对挽月的遗憾吗？”

“不是。”

映着月光的脸，在此刻温柔缱绻。

宋霁野轻笑，“非要说跟挽月年纪相仿的人，不如说是珂珂，她跟挽月同月出生。”

池夏止住抽泣，蓄着水雾的杏眼定定地看着他。

“这几年我受了池爷爷的照拂，而你从小不在他身边，我替他多照顾你一些。”

他冰冷的掌心已经被她滚烫的眼泪灼得有了温度，“自从你父母去世，池爷爷大病一场，因此落下病根，不能奔波劳累，这么多年才没能亲自去一趟江南看你。”

池夏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不怪爷爷。”

她仰着脸认真地看他，“宋霁野，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溺于过去只会让自己困于牢笼，你有更好的未来，也不是孤身一人。你有梦松，有堂姐，还有……我。”

最后一句池夏豁了勇气才艰难说出口，耳根还泛着微热。

或许是她的错觉，那双从来看人都睥睨冷淡的桃花眼，落在她身上时，柔和漾着暖意。

池夏心跳停滞了一瞬，很快摒去了自作多情的想法。

她垂下脑袋，低声说：“这么说是不是太肤浅了……抱歉，我不是很会安慰人。”

“看来是我想错了，”压在宋霁野心上多年的负担一点点消散，他懒散地靠着门沿，薄唇轻掀，“池小柠不是小朋友，已经是很有主见的小大人了。”

池夏气恼地争辩：“大人就是大人，什么小大人！”

根本还是把她当小朋友！

宋霁野懒睨着她，“池小柠有没有想过学什么专业？你数学不错，清北的数学系也是王牌专业。”

池夏是穿着拖鞋出来的，在外面坐久了脚有些冷，她索性将腿收起来，抱着膝盖坐。

“那你明明可以去清北，为什么选了京大？”

宋霁野声音遥远，“因为我母亲以前是京大心理学的教授，我想来看看她付出多年心血的母校。”

“宋霁野，我想去京大。”

她的声音坚定，他听得一怔，“清北是个更好的选择。”

“京大的心理学系也是王牌专业，我对这个感兴趣，”池夏弯着眼浅笑，“更何况你作为京大的学长，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吧？”

宋霁野安静地看了她片刻，温声问：“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为什么会想选这个专业？”

池夏眼帘一抖，还是没有将那句“是为了你”说出口。

她担心宋霁野会出现车祸后心理创伤，即便过去了十二年，他依旧对这件事难以忘怀。

加上对他冷情冷心的父亲，他从小就没有受到公平合理的关爱。

宋霁野看似洒脱不羁，却将过去所承受的一切都封藏在心。

这样的宋霁野，池夏放心不下。

她朝他笑得明媚，“当然是因为感兴趣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半开玩笑似的道：“行啊，要是我以后有什么烦恼，就找池小柠开导了。”

池夏从他漫不经心的话里听出难得的认真，心弦一动。

宋霁野站起身，“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她扶着门框想站起来，脚底却一麻，直直地往他跟前撞。

宋霁野及时按住她，她的头顶撞上他下颚，后者疼得“嘶”了一声。

池夏慌忙抬头想说抱歉，唇却在一瞬无意识擦过他的喉结。

两人同时僵住了。

池夏清楚察觉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面颊迅速攀上一层嫣红。

她飞快退了两步，连外套都忘了脱下还给他，匆忙踩着拖鞋跑回自己房间。

宋霁野呼出一口气，试图平息心间刚涌起的躁意。

他眸色晦暗，笑声低哑：“的确不是小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