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队接力（1/1）

市一中每学期初的体育课都会测一次一百米短跑，大队接力通常是用那时的成绩选人，但这学期测的那天木廷舟刚好没到校，后来也懒得补测，再加上他对于班级荣誉毫不关心，因此大队接力的选手自然就没有他，他倒也乐得清闲。

不过按照以往测试的秒数，木廷舟其实是可以进大队接力名单的。

虽然称不上多会跑，但他体育细胞一向不拖后腿，至少也能混个班级前三，顶替大伦上去跑，对高二六班来说其实是有利无弊。

木廷舟要参加大队接力的事一传开，跑道旁便在顷刻间涌来了不少女孩子。

他在刚入校的时候其实就挺有话题性的，不是因为打架、不是因为成绩好，而是因为那张脸。

说不上多一眼惊艳，可那五官立体肤色白净，高挺的鼻梁和凉薄的唇，眉目间兜着的都是清冷。那双狭长的眸子只消这么看你一眼，浅浅淡淡的，带来的却是初春夜里不止的风，平静而料峭。

他大多时候都是没什么表情的，风过无痕，平湖不起波。可一旦吹皱池面后，那笑意上了眼，又像盛夏里肆意的阳，在发烫的海面浇下一捧余热，清新耀眼。

别说，少女们可太吃这反差了。

高一刚开学那阵子还常常有女同学偷偷塞情书给他，不过后来听说跟校外的打了一架闹到教务处，随之顶撞师长、翘课、违规也都上演了一遍，跟他告白的人就逐渐少了，大多从爱慕变成了畏惧。

再后来几次月考成绩出来，见他稳坐年级第一，狠甩后面一名二三十分，大家对他的感觉又从畏惧变成了敬畏。

招惹是不敢再招惹的，但那张脸摆在那，不多看几眼都对不起自己的审美。

去年木廷舟翘掉运动会和孙明他们去浪，少女们没能见到校霸驰骋赛场的模样，不知道暗暗可惜了多久。

今年原想说终于可以看到他大展身手了，运动场上的少年最是吸引人，可他只报了个一千六百米长跑，帅归帅，但完全没有刺激性，整场比赛全凭耐力撑。

少女们又黯然神伤了一阵。

不过上天还是垂怜了一下这些青春期的女孩们，难得的碧玉年华，年少时能遇见几个惊艳的人？不好好把握都是浪费。

高二六班不幸有伤兵，听说顶替他跑的是木廷舟。

少女们满血复活了。

陆清枝坐在高二六班的休息区等比赛，原本坐得好好的，可突然间周遭跑来了好几拨女孩子，三两成群，全都围在跑道外缘，满目兴奋，其中不乏有高一或高三的。

陆清枝心下奇怪，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起跑的枪声，“砰”的一声划破空气。

也就是这一响，整个操场都沸腾了。

各班第一棒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加油声和尖叫声随之响起，此起彼落的加油声充斥在耳膜，璨然阳光下，蒸发出来的全是欢腾和热血。

棒次排序是一女一男混着搭，前三棒和后三棒是跑得最快的，着重在冲刺和超越，让中间速度较慢的同学能比较没有压力，跑速多少也有个缓冲。

女生第一棒毫无疑问是唐初弦，陆清枝就这么看着自家闺蜜冲了出去，在转弯时是各班离得最近的时候，可唐初弦也不负众望，原先在起跑时稍稍落后了三班，这会儿咬紧牙关一口气超了对方。

都说第一棒很重要，开场就反超，无疑给高二六班增加了不少士气。

虽说如此，可其他班级也不是省油的灯，试问谁不想拿奖，每个都拼了命的在往前跑。

到了中段，由于棒次分配不平均，高二六班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于是陆清枝便看着林诗被三班的超过，再看老曹被五班的超过，而后又被二班的超过，几番拉锯之下，最后到小鱼儿接棒时，六班已经变成了分组第四。

大伦在班级里的跑速一般，木廷舟顶替他上场，自然就被安排在了中间，当意识到小鱼儿下一棒是木廷舟时，陆清枝心跳忽然不受控地加快。

原因无他，只因他临时被抓上场，从来没有跟大家一起练过默契，和小鱼儿第一次配合就是在实战上，要是掉棒就糟了。

掉棒可是大忌。

陆清枝焦虑得要死，看着小鱼儿和木廷舟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她心里不断祈祷着不要掉棒不要掉棒不要掉棒……

不只陆清枝，在准备区等待的同学们也是战战兢兢，尤其是柯言，死死盯着木廷舟伸出去欲接棒的手，仿佛要把那盯出一个洞。

他不是不相信木廷舟的能力，他能临时答应补缺已经非常让人感动了，可实力和默契是两回事，平时没有循序渐进的培养，事到临头只会整段垮掉。

结果只会是零和一百，别无选择。

众人屏住气息，看着小鱼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她体力一向不太好，连大队接力名单都是压线上的，这会儿因为过度冲刺导致视线开始迷乱了，就差能不能把接力棒安全交到木廷舟手上。

柯言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啪”的一声，少年稳稳接住了接力棒，而后面不改色地开始往前冲。

陆清枝心道太好了，可紧绷的神经还没来得及放松，周围突然爆出一阵尖叫，就见跑道上迎来了第二波高潮。

木廷舟往前冲刺的模样像一只猎食的孤狼，目光紧锁着前方，唇线抿得直，额前碎发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开，整个人都在飞扬。

陆清枝觉得他浑身都憋着股劲儿，这会儿全放肆地发泄了出来。

众人便看着他在跑道上竭力疾行，于转弯之际超了五班的，最后在交棒前又超越了二班。

仅凭一己之力就把名次拉回了分组第二，大家都看傻了。

“我操二班那个王诚跑得也很快啊，木廷舟居然能超了他？”陆清枝听到一旁观赛的人这么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下倏地蓄满了骄傲，一点一点地滋长，然后胀满心房。

后来的发展属实是很励志了，后面的几个同学估计没想到还能追回来，尤其接木廷舟棒的那位想到交棒给自己的是年级大佬，便也不敢怠慢，用尽全身力气往前冲刺。

大家都燃烧生命似地奔跑着，深怕辜负了一路上每个人的努力。

途中有稍稍被二班的反超，可到了最后三棒，他们就像是要奔赴战场的士兵一样，破釜沉舟的决心让他们将那一小段落后死命补了回来。

等到了最后一棒柯言时，他和前面的三班距离已然所剩无几，他对于体育赛事一向热情，可这会儿支撑他的不是那好胜心，而是在大家都担心木廷舟的状况时，少年却从容、认真地跑完了全程。作为一个临时被抓来的选手，他没有掉棒，没有偷懒，没有乱跑，重点不在于他反超了其他班级，而是他用自己的态度证明了大家的担心是多余的。

他舟哥都这么努力了，那他还有什么不拼命的道理？

在全场的欢声雷动之下，柯言和三班的同学近乎是并肩越过终点线的。

最后裁判回顾了秒表，高二六班以零点四五秒的差距险胜三班。

跑到尽头的那一刻，柯言脑子一片空白，只感觉到汗水如瀑而下，接着便看到全班同学朝自己涌过来，簇拥着他欢呼。

柯言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脱力的疲惫之中，恍然了半晌，才想起了木廷舟。

他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身影，却看到他在散场之后，一个人默默地走回了休息区。

他好像总是这样，做什么都低调，这回大队接力立了大功不说，上回帮助气喘的老人也是默默地让事情揭过去。明明是主角，却又活得像个旁观者一样。

柯言想叫住他，可此时要进行下一组的比赛了，裁判让他们赶紧离开跑道，避免误伤。

木廷舟回到休息区后，就见陆清枝呆愣地看着他，他冲她扬了扬眉，后者才猛然回神。

“木同学，你一次超了两个人，好厉害呀。”陆清枝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一声，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忽然挺直了背脊，右手比了个三，信誓旦旦，“而且我这次有帮你加油，我很认真地看了比赛。”

木廷舟见她那庄重的模样就有些好笑，逗人的劣根性又复发了，他朝旁边的人问了句：“枝枝她刚才有在加油吗？”

同学怔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陆清枝：“……”

见木廷舟的眼神变得意味不明起来，她在心里嚎了一声，接着为自己奋力辩驳：“我有！我真的有！我只是没喊出来而已，我在心里疯狂给你们摇旗呐喊了，我真的很──”

“知道啦，你真的很用心了。”木廷舟心下一片软，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逗你玩的呢。”

校霸平时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此时的声音太过温柔，方才被叫住的那个同学目光定在了两人身上，懵了几秒后慌忙转头，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木廷舟不以为意，既然敢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事，那他也不怕别人看。

他在陆清枝身旁坐下。

“超常发挥了，平时其实没有跑这么快。”木廷舟没再谦虚，他清楚自己的实力平均值在哪里，只是方才拿到接力棒后，不知怎么突然一股肾上腺素喷发，他看着前面人的背影，那不服输的劲儿便上来了，一心只想超越他们，“可能今天状态好，运气也多少受到眷顾。”

后来回顾这段青春的时候，木廷舟想，不服输的原因或许很简单。

十七岁的年少只有一次，他想在某人眼里留下最灿烂的模样。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