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言淮安（3）（1/1）

那些东西显然是被人用心收起来的。

只不过。

还没来得及挪起来放好。

花黛的锅碗瓢盆都在里面，平日里吃饭用的几个精致青瓷碗也在，往事历历在目。

仿佛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好像她还是那只单纯懵懂的天天研究吃食的小狐狸，而言淮安也未曾继承道门之位，而是天天被她拉着吃她新品给意见的师父。

真怀念啊……

回过神来，竟然过去了那么久。

花黛看着这些碗筷不禁有些感慨。

而言淮安也在这个时候，感觉到脑海之中有某种看不见的屏障破碎了似的，涌出来许多陌生的情绪。

心下思绪疯狂涨动。

言淮安的面色绷得更紧了。

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愈发显得不近人情，然而脑海中却突然冒出了一些片段。

很熟悉的记忆片段。

曾几何时，也是在这里，在树下乘凉时他端着这个青瓷碗，无奈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孩。

只是记忆中。

那个女孩的面容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抹去了一样，看不清，也抓不到。

“这个好像还是我的彩绘，你瞧……”

花黛翻找着掏出了什么，回过头来笑颜灿烂，刚想要递给言淮安看，却发现对方面色紧绷。

“淮安……”

她话音未落，言淮安却像是在这个时候忽然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忽然猛地抓住了花黛的手腕。

在花黛失神之际。

他那双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把花黛给拥进怀里，抱得很紧。

所有的迷雾。

在花黛那一声柔情的‘淮安’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从脑海深处涌上来的记忆碎片，就像是打翻的墨水一样。

逐渐把洁白的宣纸。

染得浑浊，又深邃。

他想起来了。

他实在是太爱了，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恋，那种失去时几乎要窒息的痛苦，他失魂落魄似的自暴自弃的修炼。

疯了一样去增长自己的实力。

然后又浑浑噩噩的去了道境里。

再出来。

他的心是空的，他蜕变得很顺利。

那不过是因为。

他的心在花黛没了消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死了，麻木了，所谓的道心，断绝七情六欲。

也根本不用道境的历练来断绝。

是他自我断绝了。

在道境里修炼的时候，看见前尘往事，他梦见自己在花黛死后发现杀害花黛的人是他的师尊。

而后他疯了。

他堕魔了。

他浑浑噩噩地游荡着，直到最后被封印，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地底下沉眠着，直到隐约在上古秘境里感受到花黛的气息。

所以。

他挣扎着，要从阴冷的地底里出来。

可是他的魂魄消散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言淮安发现自己在魔窟里面，而不远处，是花黛正在忙碌的身影。

她似乎是在加固封印。

言淮安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道境给他看的心魔幻想，还是花黛真的还活着，还在上古秘境的魔窟里封印邪魔呢？

他不知道。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叫出了花黛的名字。

想到之前看见的一幕幕。

如果是他们害了你……

他疯魔似的轻声呢喃着：“我会把他们都杀了，全部都给你陪葬……”

他这么说着的时候。

明显看见，花黛的身影似乎有些僵硬。

是吧？

是她没错吧，在幻境里被他师尊杀死无数次的她，现在又被上古秘境夺走她生命的她。

“小黛，我的小黛……放心，逼死你的那些人，全部都会死。”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

他的身体不稳，体内有浓重的魔气翻涌，他无法控制心头的杀意。

而就在他即将失控的时候。

他听见那个花黛说话了，她说：“言淮安，你说你要守的道，是天下盛世太平。你看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仿佛是注入他浑浊世界里的清泉。

在那一瞬间，让他清明了些。

可是，依旧难以掩饰他心底莫大的悲痛。他这一辈子也没来得及，他抓不住她，只抓住了她留下的轻纱。

如果他再快一点。

当时再果断一些，会不会就能把她留下了？

“我的花黛，死了……”

他近似失神地呢喃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背影。

真是逼真啊。

这道境里产生出来的心魔幻象，竟然会和她本尊一样。

他贪婪地想要再多看看她。

可她却说她不会审时度势，还说了什么BE。后面的半句没太懂，但是前面的话，他是听懂了。

可是这不一样。

不一样的。

她没错，是他不够强，所以他在这一世失去了她，才会在道境里看见她幻化的心魔。

“这一世的我，凭什么拥有你。”

他低语着，想到过去的种种。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擅自抓住了那个花黛的尾巴。他知道这是道境里的心魔，但那又如何？

他不在乎。

他错过了她，让她死了，她哪怕死了却还要化成幻象来安慰他。

凭什么？

他凭什么拥有？

可是哪怕是在道境的幻象里，这个花黛却也说着他很好，是她先来招惹了他，是她只知道依赖，是她的爱太肤浅。

字句诛心。

他本该随着她逝去的心，又在刺痛了。

为什么……

明明只是心魔幻象而已，只是道境里突破产生出来的虚影而已，他应该是要做到斩尽前尘，把这个虚假的花黛给斩杀的。

但是他没有……

他做不到，这个幻象实在是太像了，如同花黛本人出现一样。

所以他最后沉默了。

听着她说的那些话，他说：“你成长了许多。”

但还远远不止。

她似乎是意识到了，幻象的她很聪明，似乎也知道前尘往事，所以她说，以前杀掉她的人，是他师尊对吧？

言淮安没说话。

他只是痛苦地闭了闭眼，不愿再提。

曾经是他师门杀害。

可是这一世是他亲自杀害的，如果那个时候能够拉住花黛，没让她回头去上古秘境深处找她的那个伙伴。

那么……她就不用死了。

他听见花黛坦然承认，说她死了也应该，毕竟把他害得不浅。

不、不是那样。

她根本什么就不懂，这一世不是他师尊害的，而是他！

他不许。

没有任何人能把她夺走，就连他自己也不行。

他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可是这个幻象生成的花黛却对他说，这辈子不会再留有遗憾了。

他只能心底苦笑。

已经太晚了。

他只能说：“你走吧。”不要再出现了，也不要再来了，不管是心魔幻象还是什么。

他都无法再面对了。

意识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他听见了崩塌的声音。但是言淮安已经不在乎了，他的心彻底死寂，完成了蜕变。

出关后。

他沉默了许多，仿佛在一夜间成长。

也将有关花黛的事，全部忘了。

可是现在……

本该死去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