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馄饨落地就熟(1/1)
“老伯...”
“馄饨来咯!”说着,摊主就端着两碗馄饨走了过来,“二位客官,这碗是牛肉馅的,这碗是羊肉馅的。趁热先吃着,糕饼在腾着马上就好。”
阮大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被摊主一打断,加上热乎乎的馄饨扰着,便也不再做声,不管什么馅食得,端过来一碗就要吃,想想山伯还在,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看,山伯扬扬头示意他只管吃便是。
阮大嘿嘿一笑,便开始大快朵颐起来。山伯看他这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心想:这孙凉老儿的徒弟,怎么吃起饭来是这个鸟样。殊不知,平时阮大在师父面前,吃饭是很不会太放肆,但是他每次吃的多、肚子消的快,便在加食时大口吞食各种食物,也是为了要吃的快些,以免耽误些什么。但是每次和师父出去办事,就会提前多吃些, 以免在埋伏、动手时留下痕迹,以免尴尬。要知道,留下什么痕迹都可能被人发现端倪。在荒郊野外的草地上看到有烧饼渣滓,必然就知道有人来过。要是发现的人有一定好吃的阅历,还能知道这饼渣是出自什么饼,糕饼、炊饼、肉饼、烧饼?出自什么城市,附近的、远方的、某地特产?出锅几天的饼子?软硬不同、油渍不同、遗落的环境不同都有影响。所以孙凉出去做事还是十分小心的,同样的,阮大跟着他更要小心。他是师父带出来的,要是让师父一个不高兴,自己以后的路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五六大口,一大碗馄饨就入了阮大的腹中。“慢点吃,不够还有。”说着,推过另一碗馄饨也给了阮大。山伯越看阮大越喜欢,光吃饭这劲头,就有自己年轻时的一二分神似。当年在主人面前吃食会多加小心,以免一个触怒惹来祸端,自己在家院中吃饭时,有家仆伺候,还管甚的鸟礼,吃的高兴便是。大口酒大口肉,多快活。山伯虽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可他从不避讳自己生活中百般作态。但是后面主人家出了变故,护着小姐和花婆在外逃亡,就很难再吃的开心、喝的尽兴了。
这会儿糕饼也上来了。阮大看着冒出热气的糕饼,拿起一个正要塞进嘴里,想了想还是先给山伯吧,自己吃了一碗馄饨,已经填饱肚子里二分饿虫,山伯还一点没吃呢。阮大觉得山伯爷有些亲近,便也不管师父和这老人之前的过往和间隙,直接递了手中糕饼给山伯。山伯接过也只是笑笑,便掰着糕饼一点点吃。
“老伯,您可是没有胃口?”阮大见状道。
“你也能看出来,我岁数大了,或许比你师父还要大一点。很多人岁数越大,胃口就越小,我就是这种人。”说着,指头大的一小块糕饼送进山伯嘴中,慢慢咀嚼,“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阮大点点头,又抓起一块糕饼,就着馄饨吃了起来。
山伯坐在摊位上心里有事,嘴里的糕饼也吃不出什么味道。他看着不远处的巷子口,现在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是否有人进出,又看了看摊主,虽然一直在忙活炉火旁的吃食,可先前应许也看到了什么。于是他放下糕饼,走到了正揉面的摊主身后,问道:“打搅,我想和你打听些事。”
摊主闻声停下手中揉面的动作,看向山伯,道:“客官有什么吩咐,您说。”
“你在这儿摆馄饨摊多久了?”
“客官送我想想...应是有七八年光景了。我本是蓟州人士,宋辽战乱,才举家搬迁至东京城中落脚安顿。东京城里支个摊子客人也多,夏秋卖卖茶汤饼食,冬春就馄饨为主了。”摊主回的很是认真。
山伯点点头:“怪不得,你口音听起来有些不同于中原以南。在东京过得可还富足?”
“还好还好,婆娘在家帮忙料理,也会和我一起准备每日要卖的吃食,还是能吃上肉的。”摊主嘿嘿一笑,说到老婆时脸上满是幸福笑意。
“那还不错。”山伯点点头。
“客官您是何事呢?”
“哦,我是想问你,前面这条巷子,平日里走动的路人多吗?”山伯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口。
摊主顺着他手指方向看了看,继续手上揉面的动作回道:“哦您说这个桥旁巷子啊,这个两边都是做古董生意的铺子,走动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时候也就是给铺子送货的。”
那面团在他手中被揉的绵中带筋,挽起袖口露出的小臂和手掌的筋早就被练的凸起。山伯有注意到,这个摊主手背上满是疤痕,有长长的疤痕好似刀斧劈砍留下,有烧伤留下的大片和茧子纠结在一起,阴影中倒显得有些诡异可怖。
一个小小的馄饨摊主,怎的有这样一双骇人的手掌?山伯思索间,也想到了大概的可能。
“你知进出巷子的是送货的?”山伯试探问道。
“当然了客官,有的时候摊上没客人,碰巧来送货的车马有三五辆,也会有人来叫小的帮忙一起搬搬货物,再打赏我十蚊八蚊的。”摊主说的两眼放光,开心之状毫不掩饰。
“你说他们是做古董生意的,放心叫你去搬运?不怕有个磕碰伤到金银玉石吗?”山伯有些疑惑,反问道。
“嘿嘿,客官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说着,摊主撩起下裤脚,又“”地拍了拍左腿,继续道:“您别看我这条腿有些问题,可身上气力还够用,走起来也还稳当。附近熟识的给我起个诨号,叫‘落地馄饨’。”
刚才坐在小桌旁,一直在看着阮大,加上这“落地馄饨”站在竹笼、长桌后面,他走动的姿势、有旧伤的左腿,并没有引起山伯的注意。刚才他撩起裤脚那一个空当,山伯瞥到这人脚踝的位置有横着一道疤痕。看来这是被人挑过脚筋所致。
山伯唏嘘不已:不论这“馄饨”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可以生活如此,也是值得被尊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