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三十五节（1/1）

那时胡惠所在学校的城市附近发生了地震，灾区情况很糟。她发短信告诉付楚她就要跟随老师去灾区为失去亲人的幸存者提供心理援助。付楚当时在打球，没看到短信。等他看到的时候，胡惠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付楚连忙赶回宿舍。

“现在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你这样去太危险了，说不定她还好好的，你去了还添乱。”宿舍的人劝付楚说。

“我现在联系不上她，她肯定很害怕。”付楚迅速收拾好东西，走出寝室。他来到等车的地点，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他们背着包赶回去。戴帽子的高个男生拿出一张纸，递给旁边的女生，“这是我打印出来的新闻，你看震中离你们家远不远。”

“只要在市里问题都不大。”戴眼镜的男生说。

“可是我家在县城。”女生看着打印纸说。

“那就难说了。”戴眼镜的男生说。高个子看了一眼他，他随即沉默了下来。

付楚走到女生身后，看新闻里的地图，震中离胡惠更近，她们学校在郊区，不知道情况怎样。在进车站前他又拨了几次胡惠的电话，他把电话放在胸前，期待着屏幕里通话时间这四个字下方的时间能够出现数字，他不再把听筒靠近耳边，因为他厌倦了嘟嘟的等待声。戴眼镜的男生打通了电话，他不停地询问家里的情况，周围的人都静静地听着。付楚也跟着大家朝电话靠去。

“大家放心，市里面一切正常，周边的县城也没事，再远一些的地方目前还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男声从车身后边传来。

付楚又试了几次，还是忙音，最终他发了条短信。汽车驶上高速公路时，他终于收到了胡惠的短信，他这才放下心来。他告诉胡惠他正赶过去，但胡惠一个小时都没回他。付楚不停地抖动右脚，不时撞到前边的桌子，麻麻的刺痛从膝盖传到全身，他有些喜欢这种感觉。他终于等到了她的短信，“你已经上车了吗？”付楚看着这几个字，虽想多看一会儿，但随即就回了过去。他点按发送的时候，心里的湖面上泛起了一阵愁云，他不知道下次收到她的消息是什么时候，付楚看着窗外，一阵困意袭了上来。

付楚来到学校发现没有去灾区的车子。此时大家害怕余震都住在操场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胡惠的同学。

“我还不想睡。”付楚拿出手机看了看，手指放在电源键上，最终还是把手机放回了裤袋中。

“你想睡的时候就进来吧。”梁国宇说。

“好的，”付楚朝帐篷里望了望，“你们班去了几个人？”

“什么？”

“去参加救援的人。”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也就几个吧，不多。”

“你不想去吗？”

“不去，到我家的路已经不通了，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梁国宇说，“你也不要太担心，胡惠是跟学校去的，不会有危险的。”

“嗯。”付楚抬头望了一下他，欲言又止。

“胡惠是个好女孩，”梁国宇走了出来，“如果是我也会担心的。”

“是啊，如果我在她身边就好了，她那么弱小。”

“你小看她了。”

“我一直觉得她胆小。”

“可能吧。”

“嗯，不知道她现在在想什么？”

“这个就不知道了。”

“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帮我分析一下吧。”付楚觉得在这里等待就是煎熬，想消磨一下时间。

“这个我真帮不了。你们理科里不是有个粒子测不准的原理吗？人的心理也是一样的。我和母亲从小到大在一起，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能她在等待救援，可能在担心我，担心我的未来，也有可能她现在躺在废墟下，希望自己快点死去。人心是测不准的，测得准的心理，是机器人的心理。”

“下雨了，”付楚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说出口了，“你心理素质真好。”梁国宇没有搭话。他看着天空，雨水打湿了脸。

“雨大的话我们就回宿舍睡吧。”付楚说。

“我不回去。这里人多，我想好好看一下天空，躺在草地上看大大的天，知道自己是那么的渺小，心里担心的事情是那么的渺小。”

付楚想看一下梁国宇口中那个大大的天空，他站在帐篷前，衣服已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

“嘿，付楚，”梁国宇探出个头来，“都看够了吧？快进来！”

“没事，雨不大，我还想看一下。”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要是你见着胡惠感冒了可不好。”

“她要回来了吗？”

“不是，我有同学他们要包车回去，”他看了下手机，“刚好路过那里。”

“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估计要过几天，等他们家里的路通了再回去。”

“你不回去吗？”

“我？”梁国宇低头摆弄地上的小草，“他们也叫我回去。”

“那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我还没决定去。”

“你不担心家里面？”

“担心，”梁国宇微微抬起头，“肯定担心……”

“担心就回去吧，”付楚扶了扶眼镜，“你始终要面对事实的。”

“我会面对的，”他说，“我们全家人都在那，就我一个在外面。情况太糟糕了。”

付楚看了一下他，自己也低下了头。

“我明天帮你问一下吧，看他们什么时候出发。”梁国宇站起来，朝帐篷外走去。

付楚走到门前，敲了一下门框。他用最后一张叶子擦了擦鼻子。里边坐着的女生抬起头，扶了扶眼镜。“你好，我想找一下救援队员，胡惠。”付楚两个肩膀火辣辣的，他把手指伸到背带里，滚烫的手指让他的肩膀的汗水不停地流出来。他抬起手，用手臂上的衣服擦额头的汗，衣服上白色的汗渍没了，但他知道它们还是会回来的。

“胡惠？你等一下。”那位女士打量了一下付楚，站了起来，“我给你倒杯水吧。”

付楚把包卸下，感觉全身都在发烫，他脚底的水泡又破了，他已经用完所有的布料和胶布。在山坡顶上的时候，他找到一种草药。他坐在石头上，一会儿觉得疼就坐到黏稠的黄泥地上，他把叶子放进手心搓，一股清香扑入鼻尖，他想起了淡淡的味道，咬着牙把药塞进去。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想被别人听见。此时他在等待，只想听到肯定的答案。窗外飘了雨进来，女生连忙放下手中的杯子，把窗关好。付楚耳边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他在路上只听得见雨声，雨滴让他睁不开眼。他停下来，突然不想走了。他坐在路中央，用雨水搓洗身上的裤子。他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把包里剩下的东西一口气吃完。他揉揉肚子，乐呵呵地笑着，一架汽车正从他身后驶来。付楚接过杯子，捧在手中，一口一口小啜着水，他的疲惫也如这水，一点一滴地流入体内。他感觉自己已经用尽了力气，也不在意她的回答了。他回忆起他们在柳树旁聊天时胡惠的样子，他记得她的眼睛，记得她的鼻子，记得她的嘴巴和酒窝，她的头发飘向右肩，一路上他相信自己会再见到她，现在他不在意了，他脑袋沉重得像个铅球，只要想想见到她就已经足够。他美好的记忆像一片药，渐渐溶解在他的身体里，让他的每一个细胞都舒缓下来。他坐在地上，静静地等待胡惠的出现。

当他见到胡惠的时候，他感觉幸福充满了自己的身体，这些天再苦再累在这短暂的一瞬都不值得一提。胡惠高兴地抱住付楚，她在看过满目疮痍的灾区后，终于等来了自己最坚固的依靠。胡惠高兴地抱住付楚,她在看过满目疮痍的灾区后,终于等来了自己最坚固的依靠。胡惠看着付楚,眼里满是泪水,她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她描述着灾区里那些令人痛哭的场景,讲述着自己如何设法去帮助幸存者。付楚静静听着,时不时抚摸着胡惠的头发,给予她最大的安慰。两人相拥而泣,彼此的体温给予对方生命的温暖。地震带来的恐惧与痛苦在两人相见的那一刻烟消云散。胡惠终于可以放下心头大石,她知道,只要有付楚在,自己就有依靠。两人相视一笑,付楚轻轻吻去胡惠眼角的泪珠。他们都明白,这场灾难让他们的感情更加深刻,生与死的体悟让他们学会更加珍惜彼此。

大学毕业后，付楚的老师本想安排他去一个大公司工作。但付楚为了和胡惠回到家乡拒绝了。家乡有他最在意的两位女人。他想通过自己的打拼让她们过上幸福的生活。

有一次他刚下班回到家里，发现母亲躺在地上。他连忙把母亲从地上扶起来，拨打了医院的电话。胡惠几乎与他们同时到达医院，所幸付楚的母亲只是因为劳累和高血压晕了过去，身体并无大碍。但从那一刻起，付楚眼里的母亲已经老了。“可她还没享过福呢。”付楚想。付楚开始攒钱，把家里的电器都换了一遍。母亲嘴上说付楚是浪费钱，但心里觉得自己的儿子能够挣钱养家还是很开心。

有一次他带胡惠回家吃饭，胡惠站在母亲旁边盛饭，这时他才发现母亲是如此的疲惫。是啊，付楚心想，是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在那么多个冷暖的日日夜夜里，是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母亲为了他放弃了所有的爱好，除了工作就是照顾他的生活。他今天的一切都是母亲给予的。母亲的脸上虽然显现出疲倦，但眼神里却充满了爱意。付楚内心不禁泛起一阵愧疚的潮水。他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母爱更伟大、更无私的东西。他发誓，从今以后，他要尽自己所能，让母亲过上更好的生活，弥补过去的遗憾。

付楚送胡惠回家后，替母亲打上一盆热水。他不顾母亲反对，帮母亲脱掉鞋子，先用热水浇淋她的双脚，再缓缓放下水中。

“以前你也是这样给我泡脚的。”付楚看着盆里的水说。

“阿楚懂事啦。”母亲开心地说，“快来，像以前那样，我们一起泡脚。” 付楚小心翼翼地把双脚放入热水中，感受着那份温暖逐渐传递到身体的温馨时刻。他想起了小时候，母亲总是在冬天的寒夜里为了节省，和他一起泡脚。那时候，他们一边泡脚，一边谈论着生活中的琐事，享受着彼此陪伴的温馨时光。那时他们谈论着那些美好的日子，那些欢声笑语，还有那些共同度过的困难时刻。母亲的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代。这个简单的家庭时光，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珍藏的美好回忆。付楚看着母亲慈祥的笑容，心中充满了感激。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母亲更重要的人了。他看着四周脱落的墙壁，发誓一定要让母亲住上她本应得到的房子。

付楚渐渐发现，他除了工资那点钱，几乎没有什么其他收入。如果他要买房，他的这点工资要存上很久才够首付。可他再也等不了了，母亲因为年轻时的操劳已经体弱多病，他得尽快让母亲过上他心目中的幸福生活。他四处打听，寻找赚外快的途径。有一次他看到网上有人出大价钱买个人信息，他便被吸引住。他觉得如果自己能够弄得到别人的个人信息去卖，这是自己的能力，只是在法律上打打擦边球而已，只要自己技术够硬，就不会被抓住。他自己制作了一个软件，然后放在胡惠的U盘里。胡惠那时在户籍派出所上班，因此付楚很容易就搜集到了大量的个人信息。他把个人信息卖给下家，很快就收获了第一桶金。让他没想到的是，下家不到一年就被抓了。他预感到不妙，想后悔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知道自首是他唯一的路，为了胡惠的前途，他不能让她在自己被抓前知道这件事。他约胡惠一同出去旅游，在旅行结束前和胡惠提出分手。胡惠不敢相信付楚竟然会提出分手，她想挽留付楚，给大家一次机会。付楚像个冰冷的机器人拒绝了她。旅行结束后，付楚就去自首了。他知道自己背叛了胡惠，不可能再和她在一起了。此时他只想快些了结自己的罪行，出狱后回到母亲身边，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用余生去孝顺她。这是他人生最后的期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