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武殿英灵（1/1）

“好孙儿，你慢着点，这是要带我去哪啊？”

两个人一老一幼，一前一后，一紧一慢的穿梭在殿宇之间，俨然一幅爷孙嬉戏的快活景致。

守护在宫闱内外的侍卫，对爷孙俩的到来似乎视而不见，甚至连人皇从其身前走过，也未表现出该有的君臣之礼。

不过承乾此刻也顾不得去计较这些，因为在他眼前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吸引着他卖力的去追寻着皇孙的脚步，一刻也不许自己停歇。

就在这行进的过程中，承乾丝毫没有注意到，灯火下自己和眼前那个所谓皇孙的孩子并没有影子在追随。

“不行了不行了，我要休息一会了，实在是走不动了。。。”

老迈的承乾终究比不得孩童脚力，在转过一处宫廷拐角时，早已筋疲力竭的停下脚步，一把扶靠在了一面朱漆的宫墙边上。

承乾一边弯腰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努力调换着气息，等到缓过神来抬头再看时，举目四望却早已不见了皇孙踪迹，只剩下不远处漆黑黑的一片空洞，朦胧而静默。

“孙儿，孙儿。。。”

承乾对着暗处喊叫了一阵，发现并没有人回应，只得无奈摇了摇头。

转身刚欲离去，背后忽然传来的一声“吱呀”响动，顿时吸引了承乾的注意，回过身去，只见刚刚还漆黑一片的夹道，突然多出了一条狭长明亮的光线。

顺着宫墙摸索过去，那条狭长的光线逐渐变得清晰宽阔，光线原来来自一道敞开的殿门内部，承乾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走到了一处殿宇门前。

抬眼瞅了瞅殿门上方悬挂着的一块蓝底金字匾额。

因为年老目力不佳，加之夜色昏暗，承乾向后退了几步，方才看清匾额上面书写着的三个篆体金字。

“武，极，殿…”

武极殿三个字缓缓念出，一时间前尘往事，旧世恩仇，一股脑的从承乾记忆中涌现了出来。

“我怎么会到了这里。。。”

似是对着眼前的金字匾额有所感触，承乾痴痴的伫立门前许久。

过了一会，方才释然的笑了笑，“好吧，既然来了那就进去看看你们吧，不然以后还真没有机会再相见了。”

说罢，推开半掩着的殿门，跨过门槛缓缓走了进去。

千百年来，武极殿中一直供奉着大夏开国前后，于人族有功的名臣宿将。

整个大殿内安静的摆放着成百上千的英灵牌位，一排排象征英魂不灭的长明灯，火苗就像夜空中闪烁的金星，密密麻麻汇聚一堂，将整个大殿照耀的如同白昼。

而在其背后的四面白墙上，则彩绘着神、人、魔三垣的奇闻轶事和人族英灵的不朽功勋。

在成排的烛火照耀下，一幅幅鲜明的彩色画卷，使人恍惚间有种穿越到当年三族分立，扰攘岁月的错觉之感。

刚刚步入殿内，年迈的承乾便觉得一股阴森冷气，透过皮肤直浸骨髓，身体不由缩了一下，紧紧拢了拢身上的衣物。

“各位老哥哥这是干嘛呀，都是老熟人了，何必如此戏耍老友啊。。。，”略微顿了顿，承乾微笑着接着道：

”蓝叔叔一定是你，我知道你的目力在三垣内屈指可数，同时也是最爱捉弄你这个不成器的子侄的，所以我还刚踏入殿门，你便故意施展阴风戏弄我，对不对？

承乾戏语似的对着虚空喊话道。

“你们都别着急嘛，再有些时日，我便也同你们一起在天…”话未及说完，似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改口道：

“不不不，是在地府相会，像我们这些人呐，一辈子杀伐太重，是没资格上得了那天庭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说完又是一阵轻松愉悦的笑声，继续踏着汉白玉石铺就的龙道向前走去。

及至来到大殿中央一座九尺高的须弥台前，承乾望了望面前两尊跟广场上模样一般，大小却小上很多的人形雕像，目光中流落出复杂多变的情感。

缓步拾阶而上，每一步脚印抬起、落下都显得异常沉重，原本轻松欢快的面容也逐渐褪去，转而换成了一脸愁容，甚至还包含着一丝愠怒在其中。

从石质的香案旁拾起三注清香，承乾对着面前两尊通顶神像，虔诚的焚香拜了三拜。

“圣母、地祖，乾儿来看你们了。”

话语沉重而又显得十分陌生，似是有道不尽的委屈与衷肠埋藏心底已久，说话时，眼眶里已蓄满泪水。

“六十年，整整六十年啊，乾儿如今已是快九十的人了，乾儿是真的想你们呀，想回到你们身边，哪怕是待上一会，就一会也行啊！

可是你们为什么就狠心抛下乾儿就走了呢，为了那所谓的天道？难道你们当真割舍的下这骨肉亲情？”

承乾老泪纵横的注视着眼前两尊神像，总盼望着能发生些什么，可那两座神像就如同万年屹立不倒的高山丝毫没有变化。

片刻后，长长叹了口气。

“如今我快要死了，乾儿就要死了，难道在我死之前你们也不肯再见我一面么？”

“我并不怪你夺走了我的圣灵珠，哪怕让我因此饱受这生老病死之苦，慢慢的衰老、死去、直至腐臭、这些我全然不在乎！

可是我唯一想不通的是，凭什么我们人族就比神魔两族低人一等，凭什么我们人族就不配享有那长生之道，凭什么我们要受尽这人世疾苦，凭什么凭什么……！”

承乾此刻越说越激动，情绪从悲伤渐渐转化为怨忿，继而变得狂躁、昏乱，最后竟是指着神像大声质问着。

“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告诉我啊，地祖啊，你是何其不公！”

多年积攒的怨气一股脑的发泄出来，承乾愈发不可收拾，甚至忘却了自己衰败的身躯，手臂一挥，将香案上的贡品、香炉统统扫落在地。

即便如此，大殿内依然是空旷旷无人作答，只能听见自己因情绪激动而发出的急促喘息。

“你回答我呀，回答我呀……”

承乾不断指着神像反复质问道，倏忽间，圆睁的双目被神像之间的神龛发出的明黄光亮所吸引。

那神龛自武英殿落成之日起便已存在至今，里面摆放着的灵牌一直被一匹明黄绸布包裹，从不示人。

地祖还因此立下祖训，告诫后世子孙不许揭开，若是有违即被认作不孝之人逐出宗谱，并要求后世之君在每月的初一十五必须亲临拜祭。

因此即便尊贵如人皇的承乾，也仅仅从地祖口中得知，神龛中所供奉的英灵，乃是其与圣母两人都有极深渊源的至交契友。

而且在立国战争中也有过莫大功勋，因此才能被安放在这大殿最为显眼的地方，终日陪伴圣母、地祖左右。

“地祖，以前孩儿事事以您为尊，今日我却要违拗您一回，看看这灵牌之上刻的究竟是何许人，居然有资格可以与你二圣并列这英灵殿中。”

承乾此刻血气上涌，为了逼迫地祖现身，完全不去顾忌自己会被销去宗籍，逐出宗庙，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势必要把那块包裹在灵牌之上的明黄绸布一把扯去。

“咚咚咚～”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灌入耳中，承乾混乱的思绪竟渐渐安定下来，伸向神龛的那只手也无力的垂了下去。

皇孙稚嫩的面孔再次出现眼前，只不过一改之前乖巧可爱的模样，换成了一幅令人见之色变的诡异模样。

“皇祖爷爷，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万不能让你来做，还是由孙儿代替你吧！”

皇孙主动要求去做这悖逆祖宗的大不敬之事。

说罢，也不等承乾是否应允，迫不及待的近前一步，肉嘟嘟的手掌对着神龛五指成钩，“唰”的一声，包裹在灵牌上的绸布登时被其吸掌中，凑近嗅了嗅，接着便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皇爷爷，请看吧……”

没有了绸布的遮挡，灵牌上的每一个文字清晰的展现在承乾面前。

当他认清楚灵位所写的姓名后，震惊之余，不由向后接连退了几步方才站稳。

“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们两个，地祖，为什么你会将他们的灵位供奉于此！”

似乎早已料到了承乾会是这种反应，皇孙得意的向着承乾身边靠拢过来。

“这个秘密，就由孙儿来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