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必细数此生长风,吹过他的才有意义(1/1)
程澈觉得他的手在颤抖,每一步都又快又沉重,担忧的情绪像是海浪在翻涌。
当找到宋今禾那一秒,他才觉得全身的血液开始流动,视觉和听觉才越来越清晰。
“禾禾!”
宋今禾摔出雪道,深陷雪中,只露出半个身子在外面。
程澈赤手刨开积雪,再把她扶起来。
周围都是树木和枯枝,她的脸被刮出了血痕,脸色毫无血色,唇色惨白。
宋今禾大脑眩晕,被冷冽的寒风吹了几下,脑子才越来越清醒,天旋地转的感觉让她不禁蹙起了眉。
程澈连忙检查她身上哪里受伤了,“禾禾,你哪里受伤了?”
积雪太深了他没办法直接把她抱出去,只能抬手把她脸上和身上沾染的雪扫去。
缓了一阵才缓过劲儿,宋今禾艰难地开口,“没事儿,就是脚有点疼…”
她的小腿被雪埋着,冰冷的温度让她的痛感和触觉不太真切,她也不知道到底伤严不严重,但应该是受伤了。
“禾禾,你别害怕。”程澈一边把雪扒开,一边安抚她。
他想起初中的时候,宋今禾参加运动会中长跑,不小心摔了一跤,他背着她去医务室,她在他背上哭的天昏地暗。
没想到宋今禾却笑了笑,没有很害怕也没有哭,“你别担心,应该伤的不重。”
程澈愣了愣,抬头看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不是需要他护着的那个小姑娘了。
或许他当初就不应该离开她。
严少煊和救援队的人赶来了,小心把她从雪道外转移。
程澈来的时候太着急了,手臂也被树枝刮伤了,现在在往外冒血。
“让我来吧。”严少煊伸手想要接过宋今禾,他却避开了。
程澈不让其他人碰她,横抱着她迅速上了救援车。
一行人很快下来了。
严既清看见救援车停下,程澈抱着宋今禾走来。
程澈本想直接让救援车开出滑雪场直接到停车场转移去医院的,但宋今禾要见严既清。
宋今禾不觉得有什么疼的,或是害怕的,偏生就是见到严既清那一刻,觉得难过极了,泪水一不小心就要溢出眼眶。
程澈抱着她靠近严既清,她张开手要他抱,红着眼睛委屈得像一只小兔子。
“严叔叔~”
严既清把她抱过来,她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头埋在他怀里小声抽泣。
“我在。”他的声音低沉又平稳,两个字就足以安抚人心。
程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双手,再看她在严既清怀里卸下所有防备的样子,心里顿时空空的。
失落和沉痛直击他的灵魂,似乎要把他击垮,满山的冰雪,空中的疾风算什么?都不抵这一刻的心如寒灰。
她已经不是趴在他背上哭的她了,她有别人了。
宋今禾身上没有太多伤,就是右侧跟骨骨裂,检查后没有严重错位,不需要手术,打了石膏,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
为了让她得到更好的照顾,他们当晚回了老宅,本来就临近过年都要回老宅的,就索性提前回去了。
虽然一路上对她关心备至,但还是有些沉默。
宋今禾半夜醒来,发现严既清不在身边,起身去寻。
见他一个人坐在客厅抽烟,桌子上开了一瓶红酒,已经喝了半瓶了。他已经好久不抽烟了。
她感觉得到,今晚的他情绪低落。
她用拐杖还不利索,过去的时候动静很大,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察觉到。
直到感受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才回过神,下意识掐灭了烟。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我今天听你的没有尝试那个动作,是有个小孩儿跑来中级道,我为了避让他才……”
宋今禾从后面抱住她,头抵在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
她后面问了许念了,知道严既清想去找她的时候被人嘲讽的事了。
严既清牵住她的手,把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跟我道什么歉啊宝贝儿,心疼你还来不及。”
这句话说完,房内又陷入了平静,他那轻松的语气被沉重的夜晚稀释,氛围又回到他一个人喝酒的落寞。
他内心有些烦躁,抬手就拿起一根烟咬住,正要点烟又想起她在怀里,就想放下烟。
宋今禾却拿起打火机凑在他的嘴边,点燃了他的烟。
闪动的火苗点亮这个黑夜,让昏暗的房内有了光线。
火光在映在她脸上,白嫩的皮肤上被刮伤的伤痕十分明显,严既清垂下眸子又看见她脚上的石膏。
“疼吗?”
“不疼。”
严既清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沉默着抽烟,直到把一根烟抽完,抬起手从齿间拿走烟蒂熄灭才缓缓开口。
“怎么会不疼。”
刚抽完烟的他,嗓音暗哑,声线低沉。
借着微弱的亮光,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她的脸很白嫩,被划伤的伤口虽然很浅,但看着还是尤为明显。
“嫁给我你后悔过吗?”
“没有,从来没有。”
“可是,今禾,我没有办法随时在你身边保护你,就像今天,我只能坐在那里等你被别人救回来。””严既清顿了顿,喉结滑动,像是哽了良久才开口,“你知道的,我的腿残疾了。”
他这句话轻飘飘的,营造一副不在意的假象,但宋今禾知道他在撕裂他隐藏了很多年的陈疾旧伤,血淋淋地展示在她面前。
宋今禾一直知道的,这是他不愿意提起的。
这一刻,他就像破碎了一样,碎在这不堪重负的皮囊躯壳下,他从来没有真正的释怀过,他打起精神告诉自己只要活着就一切都好,但骨头的隐隐作痛让他无法忽视,终于有这么一天他感觉自己慢慢被空气溶解,化作齑粉,和他的悲痛混在一起,成为一滩寂寥的死水和沼泽。
如果他的灵魂是破碎的,那宋今禾的心就是碎的。
就跟木头裂开一样,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至于他们的相遇,有很多种比喻,比如大火席卷麦田,把所有收成抵挡给一场虚妄。
她被无形的那种虚妄压得抬不起头,在他面前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像是信徒在信仰的神明面前忏悔一样。
“严叔叔…你别这样,别这样说。”
严既清抚起她的脸,擦掉泪水,“禾儿,这就是我们两个需要正视的问题。我没有办法陪你做很多事,没办法时刻护着你。甚至很久以后我们还要面对我比你先离去的这个现实。”
“可是对我来说,那些从来不重要。”宋今禾哽咽的快要说不出话,“从一开始,我想要的就只是能每天见到你。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仅仅是存在对我就是最大的意义,只要你站在那,我就会毫不犹豫地走向你,不管有多远,不管中间隔了多少千山万水。”
对宋今禾来说,严既清本身就是星辰明月,是世间万物的意义和浪漫,她永远是坚定不移的唯他主义者。
不必细数此生长风,吹过他的才有意义。
“我不会后悔的,以前,现在,未来都不会。那时候我跟你说过,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信我好不好?”
“好。”严既清轻轻拥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闭眼深吸她的味道,闷着声音说,“我也会对你很好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