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面目(1/1)
陈风眠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好一会儿,才逐渐反应过来。
他面露喜色,毫不犹豫的向着徐念拱手一礼道:“风眠,多谢徐兄!”
徐念闻言只是摆了摆手,而陈风眠也不矫情,其右手中源气一闪,一个巴掌大的锦袋便出现在他手中,而后直接将锦袋递给了徐念。
“徐兄,这锦袋中放有一只异灵,名为单窍灵,是一种低级异灵,被炼化过后其腹中诞生出的空间大概能容纳下一个脸盆,常被未入灵源境开启灵窍的纳源修士,和广大凡人用来存储重要的随身之物。”
“说好的三十枚源晶,便在其中,使用时轻轻一捏,它便会张口将东西吐出,存放东西时亦是如此。”
陈风眠耐心的讲解着,这倒是让徐念有些意外,但他还是接过笑道:“正好是在下所急需,如此,倒是谢过风眠兄了。”
陈风眠目光诚挚,或许他此刻心中已经真正认同了徐念,将其当做了,可以深交的朋友……。
在两人交谈间,躺在床上的王婉筠忽得轻咳了一声,而后朦胧的睁开了双眼。
这声轻咳声,将两人的交谈打断,陈风眠见王婉筠醒来,脸上的忧心之色浮现,赶忙坐到了她床前,轻声问候着。
徐念目光沉静的看着二人,摩挲着手中的锦袋,他淡笑开口道:“王姑娘既已醒来,在下就不多叨扰二位了……。”
说着,他迈步向外走去,陈风眠见此,犹豫片刻就欲起身相送,却被徐念出声止住。
“风眠兄,留步。”
徐念似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二人一眼,便在陈风眠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缓步消失在了小院中。
……。
王家的主屋大堂之内,王如海站在窗边,他面色平静的伸手拿着根竹签,不断逗弄着,趴在窗台上的一只褐色螳螂。
其身后,那面相精明的老者躬身而立,正向他低声汇报着。
“老爷。”
“打探清楚了,那徐念是近几日突然出现在城中的,期间还来我们王家当过半天侍从,后来……貌似跟大小姐发生了些什么,而后就被大小姐给请退了。”
“当时的他还只是一介凡人,后来销声匿迹了两日,再出现时便已成了修行者,且与连杀了近十人的凶犯张雄似有些恩怨,那等凶恶之徒,都毙亡在了他手下。”
“听说,死相极为惨烈,整个头颅都被他轰成了碎肉,他却还面不改色……。”
话落,那老者喘了口气,就静候在了一旁,再未有言语。
王如海只是不断逗弄着那螳螂,好一会儿,才听他低语道:“观其年岁也不大,竟如此心狠手辣,但…他是如何成为修行者?”
那螳螂的几根脚足都已被挑断,只剩下两根前臂还在不断挥舞反抗着,突然,那根竹签从它面前消失,再出现时,已经狠狠贯穿了它的头首……。
“这种毛头小子都能成为修行者,为什么……偏偏我不能?”
阳光透过窗,照射在他脸上,他昔日平和的脸上,面色阴狂,眼神中透着近乎疯狂的…偏执。
随即,他神色转瞬间又变得平静,收起了那副凶恶模样,口中低喃着:“与婉筠有过交集,便成了修行者…。”
“难道又是所谓的天赋吗?凭什么……。”
王如海眸中神色冷漠,他抬手将贯穿着螳螂的竹签随意的扔到窗外,随后身形逐渐消失在了阳光下,没入了阴影之内。
……。
几只叽喳的麻雀从屋檐上被惊飞,徐念缓步踏入院中,回到了客房内。
将房门反锁,他直接盘坐到床榻上,接着从怀中摸出了那个锦袋,随之打开。
瞥眼看去,一只不足巴掌大,通体黑如墨,圆滚滚的像饭团头上却长着两个软角的奇异生灵,正安静的躺在里面。
异灵。
乃天地之精,其威能各异,强悍之灵甚至可焚天搬海,气震乾坤……,极为少见,可却是在人族修行者逐渐崛起的时光中,不知何故,逐渐消失在了世间。
但终归是有大智慧者,历经千艰万难,以神妙之法结合世间各种天灵地宝,将之以人们可掌控驱使的方式,重现于世……。
那天巫万蛊策中的天异篇,指的便是异灵,这也是为何徐念在见到单窍灵后,并无过多的意外。
看着这奇异的灵物,徐念不禁手掌微微发力,轻捏着锦袋,而后那空窍灵圆润的身体上,忽的裂开了一道圆形的雪白裂口,紧接着白光一闪。
一堆只有半个拳头大的淡黄色晶石,便出现在了床上,这堆晶石外层上还散发着淡淡的源气,让人只看一眼便知晓,此非凡物。
源晶。
唯有天地源气极为浓郁之地,再经过千百年的积累后,才会诞生的一种纯粹的源气晶石,十分少见,用来辅助修炼可事半功倍。
也唯有一些强大的修行之士手中,才会大量存有,徐念也是才从昨晚酒桌上的陈风眠口中探听知晓,未曾想,今日便得见了其真面目。
抬手从中拿出一枚,感受着其中蕴含的雄浑源气,他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淡笑,正忧愁着没有足够的能量为基来冲击脉络,不料却是世事无常,柳暗花明……。
而后,徐念紧闭起双目,右手中一缕极淡的盘世气浮现,将那枚源晶缭绕,开始冲击体内堵塞的脉络。
却仅仅才过了半刻钟,他便皱着双眉,睁开了眼,看着手中暗淡无光,用力一捏,便会化为粉末的晶石,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源晶中蕴含的源气确实精纯浑厚,但远远没有达到徐念的预期,吸收整整一枚源晶化为盘世气,冲击脉络的效率却只与那半成品的血道蛊相近,叫他怎能不失望。
他并非未试过直接吸收天地源气来冲脉,可结果就是,太慢了,连催动盘世气所消耗的源气,都弥补不了……。
但这抹失望也只是转瞬即逝,他目光决绝,直接一手抓握住三枚源晶,进入到了更深层次的冲脉之中…。
在夏日的阵阵蝉鸣里,一日的光景如同手中流沙般,眨眼间便已逝去。
几道黄昏余晖穿过窗,洒落在徐念的发丝间,他的面前,二十余枚暗淡的源晶杂乱堆放在一起。
而他双目紧闭,右手中三枚源晶正在逐渐逝去光泽,屏息内探,他整个上身的脉络已然被全部打通,此刻,源源不断的盘世气正在不断冲击着其下半身大腿处的脉络……。
一刻钟后,三枚源晶彻底被榨干最后一丝源气,徐念紧跟着也睁开了眼,他长舒口浊气,随后拂去额间的细汗。
看着仅剩的六七枚源晶,微微摇首,将之又重新收入了锦袋中。
他眼中若有所思,兴许是心中有了预期,也没有太多的失望神色,只听他低喃道:“二十三枚源晶,贯通上身脉络的同时,双腿处脉络也打通了几处,不错……。”
话落,徐念翻身下床,活动了一下筋骨,而后双拳紧握,一缕缕淡白的源气随之涌出,覆盖他除了头部外的整个上半身。
二炼巅峰。
只差一步,便是三炼。
他淡笑一声:“冲脉一日,竟无意间将胸体部完全淬炼了,倒是意外之喜。”
只是还未待徐念好好适应,外面便有拍门声响起,同时,陈风眠的声音也传入了其耳中。
“徐兄,可在房中?”
“王家主今日于院中设宴,特地邀请我等,要谢你对婉筠的救命之恩……。”
陈风眠正说着,房门便被徐念一把推开,看着亲自跑来喊自己的陈风眠,徐念笑道。
“有劳风眠兄特来告知了,既是盛情相邀,自是不可怠慢了,走吧,请!”
陈风眠闻言也是一笑,当即便与徐念并肩向着大院中行去。
而王家的大院中,已是被摆上了一张巨大的檀木桌,木桌周围摆放了八张椅凳,此刻有六张已是坐满了人,桌上也已经上了十几道肉菜佳肴。
可明明是围坐了许多人,气氛却莫名的有些诡异,王婉筠微垂着首一言不发,面色仍有些惨白,而主座上的王如海则是笑意盈盈,时不时与发妻和两名娇美的妾室谈论几句家常琐事,一副和善模样。
直至徐念与陈风眠来到院中时,这诡异的氛围才算是被打破。
“呦,徐小兄弟可算是来了,来,快快请坐。”
王如海面容灿烂的邀请徐念坐下,徐念客套着回了几句,不顾坐在最边缘处的王怡萱那震惊神色,转身坐在了圆桌上与王如海相对的座位之上。
而陈风眠,则自然是坐在了王婉筠的身旁。
随后,桌上的氛围在王如海的带动下,逐渐有些活跃,可实际在感谢客套了徐念几句后,便没了太多话语,大多都只是他与自己的几名妻妾之间的交流。
王婉筠似乎十分厌恶这种场合,或者是厌恶其他的什么,中途便以身体不适为由,让陈风眠搀扶着离开了。
徐念对此倒也无感,自顾自的吃着酒菜,直至那几名妻妾和王怡萱都散场之时,时辰已到了深夜。
一时间,酒桌上只剩下了王如海与徐念面对面相坐,徐念将仅剩的半杯酒饮下,便也起身,欲告辞离去。
“哈哈哈,小兄弟这么急做什么,时辰尚早,来!为了感谢你救了婉筠,我们二人再畅饮一番。”
王如海一脸和善的笑道,而刚站起身,还未开口的徐念,则是眉头微微皱起,看向王如海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莫名……。
“徐小兄弟。”
“实不相瞒,这几日时间中,看着你们几位青年人如此朝气蓬勃,实在是,让我心中感慨的同时,也好生羡慕啊……。”
“遥想曾经,我青壮之年时,也曾如你们一般心怀满志,想要纵马踏风,游遍那山河湖海!”
“只可惜,就因为修行之道上没有半分天赋,到了最后,还是没能走出这……亭山城。”
王如海似是回忆到了往事,口中感慨着,连脸上神色都不由带上了几分落寞。
徐念站在原地,就静静的看着他,而王如海在又饮了两杯酒后,才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甘,轻声说道:“小兄弟是个聪明人,过多的拐弯抹角毫无意义,我便也直说了。”
“虽可能有些不妥,但我还是想请教小兄弟,是如何在短短几日内,从一介凡人侍从,直接踏入了修行之道的?”
他站起身双手抱拳,面色端正的向着徐念请教着。
徐念闻言面色平淡,却亦是拱手一礼,说道:“您是长辈,既是问了,那在下作为后辈,自然不会欺瞒于您。”
“我之所以能踏入修行,还是仰仗了大小姐给的一枚启慧石,兴许是运气好,才得以侥幸迈入修行之道……。”
王如海面色微僵,他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只是一枚启慧石,并没有再受过其他助力?”
“没有。”
徐念应声而答,随后,不顾王如海逐渐难看的神色,轻声道:“天色已晚,若无他事,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说罢,他起身绕过圆桌,径直向着客房中走去,身形渐渐消失在了院中,独留王如海站在原地,低着头,面色阴沉的喃喃着。
“我当年费尽千辛万苦弄到了一块启慧石,都未能成功开脉,凭什么……他就可以?”
“还有那陈风眠,来了十几日了,我哪天不是对他以礼相待,视为座上宾?最后拉下面子求他给我开脉,他却说我九脉已碎,此生无缘修行,更是让我放下这念想……。”
“难道真要我甘于平凡?浑噩一生?”
说着,他咬牙切齿,面色逐渐有些扭曲,可就在此时,伴随着几道人影的倒地,一道沙哑的桀笑声,从不远处,缓缓传来。
“啧啧啧,没想到这毗邻荒蛮的偏苦之地,不仅有人会炼血道蛊,现在居然还出了个只靠启慧石入道的人才。”
“真是出乎意料啊……。”
王如海闻声抬头,只见院中站在远处的几名侍从管家,皆已倒地不起,而那高高的院墙之上,一名身材枯瘦裹着宽大黑袍,面容阴鹜的老者,正笑望着院内。
在黑夜残月的遮掩映照下,他手中黑紫的源气凝结成一根长矛,矛尖处,正挑着一颗硕大的头颅,不断的滴着血。
那头颅被长矛矛尖捅了个对穿,只是通过残缺的面目望去,依稀能分辨出,正是那名衙卫统领……。
“不过,你……想入道吗?我可以帮你,只需要,你帮我抓两个人……。”
那老者忽然转头,直勾勾的盯着正欲逃离的王如海,咧嘴一笑道。
而本已跑出老远的王如海,身形猛地停顿,他有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向了那笑的有些阴森的老者……。
……。
黑幕逝去,昼夜轮替。
翌日。
当第一声雄鸡啼鸣,响彻亭山城之时,枯坐在院中一夜的王如海,才从呆滞的神情中缓过神来。
他眼中缭乱着许多血丝,周围院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侍从丫鬟,但都并未致命,只是晕厥了过去。
他有些茫然地扫了眼四周,张了张嘴,从干涩的口中努力的挤出了几个字,向着院外说道。
“我…要入道……。”
说完后,便瘫靠在椅凳上,眼中失了神采,短短几个字,好像费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而在王府院外,那盘坐了一夜的黑袍老者,睁开了那双锐利的眼眸,他嘴角勾起抹淡笑,随之起身。
袖袍一扬,一只红头绿身,形似蜻蜓却背生六翼的半指小虫,震动着翅膀飞入了院子之中,似乎目的很明确,它直接飞到了王如海面前。
在其渐渐聚焦的目光之中,化为光点,穿过衣袍涌入血肉中,短暂的疼痛感一闪而逝。
王如海的胸口处,一个六翼蜻蜓模样的古怪图案,深深的烙印在了血肉之中……。
阳光拨开云雾,洒落在了大地之上。
另一边的客房内,盘坐修行了一夜的徐念,也缓缓睁开了眼眸。
他长舒口浊气,随之翻身下床,张开双臂活动着枯坐了一夜的身体,阵阵清脆的咔嚓声响起,他捏了捏双拳。
紧接着,淡白的源气缭绕,覆盖包裹了他包括头部在内的整个上身,一夜苦修,达三炼之境。
“客人,您醒了吗?老爷说让所有人都聚集到主院中,有事要通告。”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丫鬟的叫喊声响起。
徐念眉头微皱,他上前直接打开房门,叫住了正欲离去的丫鬟,“发生什么事了?”
那丫鬟正伸手揉着脖肩,似乎一晚都没睡好,但此刻听闻徐念问话,还是忙回道:“不知晓,只记得我们昨晚好多人,都莫名其妙的昏在了大院内,今早还是老爷把我们唤醒的,好像说是宅院不吉利,要先搬出去还是怎么着……。”
“咱也不太清楚,客人你还是去听听老爷怎么说吧。”
说完,那丫鬟就起身告退了,只剩徐念站在原地,好似若有所思。
顿了片刻,徐念转身回到屋中,随之把怀里藏着的锦袋取出,然后将原本包袱里的诸多书籍和杂物都塞到了空窍灵内。
可仍是剩下几件算不得多旧的衣物放不下去,没有过多犹豫,他直接全部舍弃,仍在了这房屋之内。
而后收起锦袋,他面色如常的将房门关好,便向着院外走去。
此刻的大院中,已经聚集起了许多的人,王如海的妻妾,昨夜未曾来此院中的侍从侍女,以及王婉筠和陈风眠,连带着王怡萱,全都逐渐来到了院中。
徐念缓步走来,在人群的后方站定,他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站在院中,面色沧桑的王如海。
而场中站着的王如海四下扫视,见众人均已来的差不多后,才开口道。
“诸位,咱们这大宅院中兴许是招了灾邪,昨夜我与李管家,以及诸多侍从皆是莫名其妙的晕在了这大院之中。”
“事态可谓极其严峻,容不得马虎,所以,再三思虑后,我决定王家上下暂且先搬离此处,而后请人做场法事,期间诸位侍从便先行自寻去处吧。”
“等将那邪祟驱逐后,诸位可再回来,当然,本月月钱无论时隔多久,都照发。”
此番话语一出,院中众人皆是议论纷纷,但最后在近半数人的作证下,还是认同了王如海的说法,毕竟事实摆在眼前,昨夜众人确实是眼前一黑,莫名其妙的昏在了这院中……。
况且,不用上工还照发月钱,这于众人而言,何乐而不为?
唯有徐念,陈风眠与王婉筠三人,神色皆有些莫名……。
随后,众人便是被遣散,诸多侍从侍女,皆忙着去杂院中收拾自身物品,要离开此处。
而院中也只剩下了王家众人,与陈风眠和徐念,那几名妻妾和王怡萱看着王如海冷厉的神色,均是低头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反倒是王婉筠平淡开口道:“真假未定便武断为邪祟,还如此这般,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
王如海闻言,笑盈盈开口道:“婉筠啊,你虽是修士,但见识未必有我多,况且若真有邪祟怎么办?你是修士你不怕,可咱家这众人可都是凡人呐!”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要多为家人考虑啊……。”王如海摆出一副长者姿态,似是在训戒着王婉筠。
可这一番话下来,那另外四人看王婉筠的眼神明显都带上了一丝别样……。
而她也自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当即眉头微皱,瞥了眼王如海那笑盈盈的神色,便扭头不语。
但王如海却是话锋一转,又对上了徐念与陈风眠二人,说道。
“陈先生,徐小兄弟,我们即将搬离,说到底是我们招待不周,不如也随我们一同走,到时也好给二位再赔个不是。”
“如何?”
陈风眠闻言看了眼王婉筠,淡笑应下。
徐念则摆了摆手道:“在下就不必了,叨扰几日已是心中颇为自愧,就不多添麻烦了。”
随即,他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告辞。”
说罢,徐念淡笑一声,直接转身向外走去,而众人皆未感到意外,反倒是陈风眠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欲言又止,似是有几分想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