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贪心不足（1/1）
“……大言不惭。”
面对九婴大张旗鼓的挑衅、以及对于他的轻蔑称呼，白仰歌并没有同他一战的打算，甚至都不屑于唤出本体形态对峙；反观伫立于旁侧的戴帘夭，在察觉到九婴停滞在白仰歌身上那饥肠辘辘、鄙夷憎恶的眸光后，直冲脑海有如浪潮的敌意使得她背后拖在地上的灰蓝色翅翼舒展投射下死亡的冰冷阴影——
狂风霎时席卷了禁忌之地，漫山遍野浮沉的黄烟搅乱为滚滚尘埃。沉闷的雷声迟钝的轰鸣，似山脉撞击，自茫茫压下的苍穹黑云中劈射下闪灼的雷光，遮天蔽日地磅礴爆发出狰狞的杀气。
“……”
白仰歌不动声色地看向戴帘夭，她本就似紫水晶般明亮的瞳孔此时此刻被怒火烧红，同雷声强盛愈发灼热得目眦欲裂起来。
“你别出手。”
白仰歌的话瞬间让她冷静下来。
“让我来了结了他便好。”
“你侬我侬的把戏还真是恶心，该结束了！”九婴等得已经不耐烦了。他耸起为首的那颗被紫红色鳞片完完全全覆盖的龙首，额顶上方镶嵌着的紫水晶揉尽了繁杂的色泽，氤氲在期间凝滞、抽动、萦回的黑红色雾气如心脏般怦怦直跳。他狂妄地昂起脑袋，张开银黄色的獠牙外翻狰狞的嘴，抖擞着遍布的碎鳞——
“哼。”
似乎要焚烧尽所有的火球带着浓烟与灼热，夹杂肆意妄为的呼啸声，狰狞地撕裂空气的束缚，晃得黑压压的环境一时也苍白的耀眼。
白仰歌拦住意图上前同九婴对峙的顾危雁，默然地摇了摇头；而后左手攥住生息石，后撤一步，右手向前推出——通体纯白色的巨兽在生息石化作翻涌的水球的霎时飞跃而出，金色的绸带翻卷起洁白的浪花。几乎是转瞬即逝，火球与金色绸带碰撞的一瞬竟化为水雾，蒸腾起朦胧的波涛。白泽本体灵活地纵身腾跃，所及之处无不掀起蓝色的浪潮。
“能逼得祥瑞神兽展现自己的本体，真是我的荣幸……”
但你的命，我必须拿下！
“贪婪本源，奉献您的力量！”
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正是戴帘夭的部分本源力量。九婴面目狰狞地大笑着，胸前垒叠的金色盔甲因为剧烈抽气碰撞发出轰鸣。随着他扬起腹下的三条裸露的粗壮尾巴，他抬起略显瘦弱的前肢，指爪勾向那爆发、肆虐着强烈的贪婪意识的力量凝聚体。
必须，阻拦他吸收我的本源力量！戴帘夭心下一惊，不顾白仰歌阻拦，猛地振翅而起，掀起猎猎作响的飓风，抓向唯一一颗头顶紫色水晶的脑袋。
“不自量力！”
在锋利的钩爪撕扯向他的下颚之时，从旁侧窜出的三颗脑袋分工明确地咬噬向她的翅翼，金铜盔甲保护的脖颈，以及那条水晶质地透亮的尾巴。她的身体虽如雷电飞梭，但那三颗脑袋的速度要更为迅猛，仿佛他们的脖颈就像是无限增长般，追撵在她的身后吐出火舌，投射下束缚的阴影。
“黑络莪碧枪！”
赤红色的琉璃长枪精准又致命地刺中了咬向饕餮尾巴的脑袋的眼睛，登时鲜血同长枪幻化出的翠色的藤蔓绽放在他受伤的脑袋上。嫩芽疯狂地渗入鳞片竖起的缝隙中，虽纤细却如绳索束缚，茎枝扎入血淋淋的眼眶一时更是将破碎的眼珠同嫩肉搅得血肉模糊；有了鲜血的滋润和哺育，密密麻麻的枝条生长出覆盖的尖刺，更深地镌入鳞片剥离暴露的血肉中。
但如此葳蕤盛况不过是转瞬即逝，石烛阴的把戏转瞬间便葬身于火焰中。九婴丧心病狂到连自己受伤的脑袋都没有放过，一把火吞噬了那血淋淋的头颅。被火焰烧焦的肉的香味一时让戴帘夭都觉得恶心起来，但是她无暇顾及——
狰狞的血盆大口，一闪到她的面前，朝着她的额角咬下！
“杀！杀！杀！”
她振翅抬高身躯，扬起前爪朝那颗丑陋的脑袋劈下。鳞片与指爪碰撞的一瞬竟堪比山河动荡，迸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与苍蓝色的雷光一同绽放！
登时那颗脑袋便四分五裂，滚烫粘稠的鲜血喷薄而出，被雷光吞噬灼烧为焦炭和齑粉的骨末转瞬化作戴帘夭的养料；她剧烈地弓起脊背，翅翼膨胀、再膨胀——七彩色的光晕带来的是更暴戾的锐气和杀意，近乎水晶色的臂膀绷紧实了矫劲的肌肉线条，灰黑色的鬃毛也褪为更耀眼的白色；唯有那完全是水晶构造的尾巴同原来不差分毫，朝着前赴后继的脑袋抡下！
“杀！杀！杀！”
“石烛阴，你的属性被他克制，不可轻举妄动！”宋逐朔连忙拦下想要再度发动进攻的狰，抬眸瞧向掠过他头顶的顾危雁的本体——赤焰属·战士·猰貐，曾经与四大凶兽之穷奇实力平起平坐的初代灾厄凶兽，他的第二本体说不上来的健硕强壮，体型方面也远超出饕餮的第二本体。
“桀桀桀……”九婴阴恻恻地寒笑起来，声音一改刚刚的粗哑，反倒伶俐得很，“再来一个的话，也只不过是又多一个不浪费力气供给我的养料！”
“冰封！”
糟了！猰貐的火焰刚有爆发的势头，便瞬间在暴风雪的侵袭下偃旗息鼓，甚至于额角、肩头、尾尖团簇的火焰一时也被削减了不少。
他连忙抬起头，却清晰地瞧见，九婴那原本损失掉的两颗脑袋却在血肉恶心的蠕动收缩下挤出血水来，鳞片重新覆盖住模糊的创面，两颗面目狰狞的脑袋再次发出骄矜的嗥鸣。
恶心！这是几人不约而同下意识的反应，一向有些洁癖的石烛阴更是反胃想吐；不等同于他见过的种种厮杀纷争的场面，那些毕竟是尸体，只不过在濒临死亡之前仍旧在苦苦挣扎，然后身陨命毙罢了——
但九婴与他们不同。那创面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却鲜活地蠕动着被烈火烤焦的表层肉，以及藕断丝连的断颈，摇晃着筋脉连接的残骨，竟像是吞吐着内脏般将全新的脑袋吐出来，还挤着粘稠淅淅沥沥的血水。
“白泽阁下，您还不打算出手吗！如今这等属性，只有您能完全掌控！”
宋逐朔把求助的目光投射向白仰歌，他身后的白泽也焦虑不安地踢踏着前蹄，似乎只要白仰歌一发号实力，他便可以纵身跃起，给予狂妄自大的九婴致命一击。
“不必。”白仰歌抬起手，蓝色的冰锥在他的手中凝出，仅仅是微微挑眉，那冰锥突然炸裂成细碎的冰凌，朝着被冰封住的顾危雁射去。冰凌与冰面碰撞的一瞬，冰块应声漫上清晰的裂痕，顿时四分五裂。
戴帘夭瞧见被冰限制住行动的顾危雁得以解脱，有点感激地看了一眼白仰歌。随后振翅扑到顾危雁面前，对着他下坠的身躯狠劲一甩尾巴，把他打回到几人面前。顾不上歇息，她再度扬起羽翼袭向迎面而来的九婴的几颗脑袋。
“你们几个，回来。剩下的，让戴帘夭自己解决。”
“白泽阁下，您……”宋逐朔听闻他这一番说辞更是不解，也顾不上什么地位尊卑，一把拽住白仰歌的衣领，愤怒地叱责，“您是想要害死饕餮冕下吗！这种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
“尊重她的想法，我无权干涉。”白仰歌拍开他的手，“在刚刚，她和我构建本源精神链接，告诉我不要干预她和九婴的战斗。她自己有把握，这一战也定会震慑穷奇一行人。”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绝对不会出手。”
“您还真是冷血，我还以为您对饕餮会有多余的感情，来上演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
“那您就亲眼瞧着，她是如何死在我手里的吧！”
呵。听到她的叫嚣，白仰歌只是耸耸肩，目光寻找着刚刚还凝成一团的混沌本源。如今它已经所剩无几，九婴那颗占有主导权的脑袋正源源不断地汲取贪婪本源的力量，随着头顶上的紫水晶光芒愈发的盛大，她的笑声也愈发尖锐猖狂。
“非常好，非常好！我能感受到，饕餮阁下，您的力量真是大补啊！”
那几颗追捕戴帘夭的脑袋突然加急了速度。戴帘夭发觉到随着她的本源力量被吞噬，那几颗脑袋也面目可憎起来，甚至比前者还更加丑陋。
她一边迅疾地振翅穿梭在脑袋和粗长脖颈形成的包围圈中，一边漫无目的地喷吐着雷光，寻找着突破口；当她偏过头来，布满盔甲和鳞片的尾巴突然迎面朝着她刺来。她一个重心不稳向旁侧缩翼躲闪，却被其中一颗脑袋咬住了额顶那对她所珍爱的弓角，发狠了似的被獠牙钳住了其间的缝隙——
粗长的尾巴瞬间贯穿了她没有任何保护的下腹。
“饕餮冕下！”
“别动！”白泽本体纵身一跃拦在几欲冲上前的众人面前，白仰歌也镇定自若地观察着这一切。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没有我的请求，请你不要干涉灾厄凶兽的战斗！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他通过精神链接询问道。
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便可以立刻将九婴斩首。
不必！
凶兽之地的纷争，还是让我来了结好了！
即使九婴粗长的尾巴在贯穿了她的腹部后，已经得意洋洋地像个胜利者般绞紧实了她的四肢，并且把她吊起来挂在为首的那颗脑袋面前，像放血一样肆无忌惮地用鳞片剐蹭着血肉，放任鲜血涌出浸透了她腹部的皮毛；但戴帘夭却毫不在乎发出寒恻恻的冷笑，似乎是对疼痛熟视无睹。
“哈……让我猜猜，九婴——你认为我的本源力量对你是大补，对吗？”
九婴抬起为首的那颗脑袋，面前的贪婪本源已经所剩无几，她就快要吸收干净那点本源力量了！
“嘿嘿嘿……还真是蝼蚁一样的可怜，凭靠掠夺来的我的力量增长你的实力；狼心狗肺的杂种，被你吞噬了我的本源力量，还真是令我不齿啊！”
“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不愧是灾厄凶兽初代霸主！”九婴哈哈大笑起来，“没事，你的主本源力量，也马上是我的了！”
“九婴，我现在奉劝你一句——”
戴帘夭眯起眼睛，额前的双角喷薄出如梦如幻的色泽。
“小心一点，贪心不足……蛇吞象！”
原本已经融入九婴四肢百骸的力量突然暴烈起来，就像是得到了它们主人的召唤般，在她的体内疯狂地流窜涌动。愈发滚热的气息开始灼烧着九婴的四肢。
九婴还来不及思考，苍蓝色的雷光便开始在戴帘夭的口中凝聚。她的紫色眼眸凝淀、沉积，转瞬间迸射出凛凛锋芒——耀蓝色的光柱迸射出滚烫的气浪，朝着所剩无几的混沌力量射去。登时她的本源力量在炙热的气浪中蒸腾，在九婴目眦欲裂不愿意接受事实的吼声中精准地命中了她额顶上的紫水晶！
“被玷污的本源力量，那就让它死！”
戴帘夭颤悠悠地抬起沉重的指爪，九婴的尾巴已经无法禁锢住她的行动，她清晰地感知到融入九婴本体内她的本源力量正朝她汇聚而来，伴随的是钻心挖骨的疼痛——雷光在九婴的鳞片和皮肤下闪烁，在她的指引下又朝着那几颗脑袋汇聚而去。
“怎么，怎么会！”
九婴发觉到不受控制的贪婪本源的力量正如海啸冲击着她的血管，朝着大脑顶端涌去。她试图用冰延缓力量的行动，却适得其反地刺激得它更加暴躁冲动！
“你太低估穷奇了！”
戴帘夭弓起脊背。背后如爪般遮天蔽日的彩虹色泽的翅弯起尖锐的指爪，同自她尾尖漫溯至额顶的蓝色光晕，在她张开的透蓝色梦幻的血盆大口中沉溺、氤氲，愈发地膨胀。
“他清楚，一旦吞噬了我的本源力量就是要完全效忠于我，作为背叛我的下场，只有死！所以他充耳不闻，放任你作为一个绝佳的挡箭牌来浪费我的力量——”
“只可惜，到此为止了！”
犹如陨落的星辰塌缩而后绽放，贯射出铺天盖地的雷光！宛若荒野粗蛮的呼唤，沉寂的天空涤荡去冰色的笼盖，降临下乌压压的黑云，劈落下巨型刀刃般的雷刃，疯狂地收割九婴体表那紫红色的鳞片，剥离她的血与肉！
再庞大如九婴的身躯，也在天际施降下来的威压下显得如此渺小不堪一击。涌动的雷电在她的身上交织，汇聚，拖着饕餮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嗥鸣，宣示主权似的勒住为首的脑袋的脖颈，尖利地刺入模糊的骨肉中，而后……
爆炸！
一瞬间的强光比刚才天际降临下穿梭迸射的雷光更为耀眼。仿佛一刹那，时间定格，徒留冰面的崩塌陨毁！
消耗太大了。
真是一场豪赌啊，如若有半分差池，我怕是也会死在这里。
在坠落的前一刻，她是这样想的。
白仰歌及时地接住了她，刚想要引动自己的本源力量为她治疗腹部的创伤，却发觉到温暖柔和的力量将戴帘夭保护在内。
那是——
本体精元！
本体精元是拥有第二本体化形态的神兽拥有的保命本源力量。这种力量的出现，代表戴帘夭的第二本体化是完全体，已经拥有了基础的保护自我的能力。
只不过本体精元的力量修复很慢……白仰歌小心翼翼地把手捂在她的小腹上，调动自己的力量为她疗伤。
“不……不会！戴帘夭，你还没有死，我不会死在你前面！”
背后的碎冰突然被掀起，九婴还残存着他那颗为首的脑袋，竭尽全力地从废墟中爬出。他头顶的紫水晶已经破烂不堪，但仍旧不甘心地啸叫着，吐出满口鲜血，朝着背对着他的白仰歌及戴帘夭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
“……不好，这孽畜！”
宋逐朔刚准备以本体形态拦在白仰歌和戴帘夭背后，白色的巨兽瞬间踩住九婴那颗脑袋，由不得九婴发出声嘶力竭的咒骂声，水晶似的蹄尖毫不留情地戳进了他的眼眶，撬动着头骨。就在九婴炙热的火焰凝聚想要烧灼它的蹄子时，白泽本体速度却要快出它很多——又是地动山摇的一声爆鸣，白泽高高抬起前躯，朝着欲起的脑袋踹下！
登时那颗脑袋也四分五裂。
九婴还未来得及苟延残喘用尽最后力量到其他的几颗脑袋再度生长出来，蓝色的巨刃便斩断了他的所有脖子；生怕他未死绝，又是一瞬间拔地而起的冰山，迸裂出层层绽放的冰锥，精准地贯穿了早就碎得不成样子的躯干。
白仰歌甚至连头都没有偏过去，也未曾施舍给九婴一个冷蔑的眸光，只是不耐烦地抬起左手，朝下做出一个劈斩的动作，九婴的尸体片刻间便被冰爆得四分五裂，徒留满地的肉沫和还在蠕动的内脏。
白泽轻而易举地在一堆腐烂的肉中找到了还在抽动的心脏，踩爆了它。
“本源力量已经被玷污了，不要也罢。”
见白泽还埋着头，提着蹄子掀动尸体，寻找本应该属于戴帘夭的本源力量时，戴帘夭把手搭在白仰歌的手背上，轻轻摇头，制止了他对自己本体下达的要求。
“我有点累，第二本体受伤消耗太大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白仰歌攥住她的手，温柔地以指腹摩挲着她的手心。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