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击碎命运（1/1）
千叶城，北四海时间，九点三十分。
“战争啊……”
青泽君双手拢袖站在一座信号塔下，脑后的神经束在风中轻轻晃动，仿佛凌乱发丝。
整个外界送往千叶城的信号被他一人拦截屏蔽，形成了一处“信息孤岛”。
在他脚下，是源氏财团的机动部队。
而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就站在他身边。
源义山。
“战争……”
青年轻声低语，似乎在咀嚼着这两个字。
此刻千叶城内已经被巨头们的军队一分为八，三天内整座城市三环以内人口都被强行清理了出去，只为了保证巨头们的人身安全。
而那座龙胆大厦内的会谈结果，将会在极短时间内改变世界的命运。
“是啊，战争。”
青泽君微微点头，主动接话道：
“师弟，你认为战争是什么？”
源义山陷入沉默，随意说出了那个答案。
“灾难与毁灭。”
他最初对战争的印象，来自《十一年》内的几段篇幅。
联邦的内战不是一天造成的。
就像曾亲历过那个时代的樊书生说的那样。
极致的秩序并不会带来和平，异类永远会出现，然后被秩序清除。
无论它是否有害。
然而异类的标准，却并非由秩序而定。
《十一年》的作者，他那个未曾谋面的爷爷对这一切的评价是——
人，永远不会是完全理性的生物。
在那些远离联邦政治中心与核心地带的地域，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爆发各种冲突。
或者说，是起义。
如果不是星际航行这个“希望”吊在最上面，联邦的解体只会更糟。
但有更糟的人试图加速这个进程。
“是啊，灾难与毁灭。”
青泽君微微点头，而后轻笑道：
“所以我一直不太理解自己为何会被创造出来。如果我是为战争而生，那么生命的尽头是否就是死于战争？如果我没能死于战争，那么我又该何去何从？”
神经束上微微闪烁着电流，这一刻青泽君的目光有些发散。
很难想象，一个人类制造出的AI，此时表现出的情绪甚至胜过制造它的人类。
源义山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师兄时，还以为对方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能以化身出现的超凡者。
可后来他师兄坦然的向他解释了自己的来历。
一个源自联邦制造的星舰备用AI。
一尊货真价实的战争机器。
然而就是这个“战争机器”，最先竖起的仁义的旗帜去庇护那些弱小的人们。
那寄宿于仿生躯体内的存在，似乎与那些失控或是存于机械中的大部分“同类”都不同。
那里寄宿着一个鲜活的灵魂。
“直到后来我见到师父，我才明白原来战争不只是为了摧毁。”
青泽君望向龙胆大厦，发散的义体眼瞳恢复了焦距，以只有二人之间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人类一次又一次的开始战争又结束战争，根本上还是意志的战斗。善也好，恶也罢，只有真正贯彻自己信念与意志的灵魂，才有资格带领这个世界走向新的纪元。”
源义山也有些出神的望向龙胆大厦。
贯彻信念与意志的灵魂……
“嘿，义山，你是不是觉得，咱们师父就是那个人？”
带着调侃意味的话语打断了源义山的思考。
他转头看向自己师兄，有些不明所以。
难道不是？
能将整个超凡世界团结在一起，以一己之力震慑巨头们的师父，还不是那个人？
然后他就看着师兄眨了眨眼。
“那是……2094年的时候，荣氏牵头结束了第三次企业战争。整个超凡世界都知道，是圣师的介入加速了那场战争的结束。那个时候还没有九九年的战争，但他们依然敬师父如敬神明。我当时就抱着和你一样的心情问了师父同样的问题，你猜他怎么和我说的？”
“师父怎么说？”
“他说……”
青泽君张了张嘴，突然像是人工喉管中的发声装置失灵了一样，陷入沉默。
唯有那双义眼瞳孔再次发散。
就在刚刚，他通过身后的信号塔接收到了九夏的信号。
百家的军队已经攻入荣氏总部，工程小队正按照事先计划分割区域布置重力井，以便解决荣氏储存的毁灭武器。
这意味着，这场闲聊就要结束了。
该是他行动的时候了。
他望着那漆黑的大厦，半晌，方才低声道：
“师弟，时间到了。”
源义山一愣，随后下意识抬起头望向天空，似乎想要找到什么。
自己的师父，将制造出一个巨头们最为虚弱的时期。
然后，由师兄趁机去收回那些足以摧毁世界扭转战局的毁灭武器。
联邦时代的星舰都互相摧毁在了太空轨道。
第一次企业战争时期，太空与航天领域的巨头更是为了某些外人所不知的利益打到同归于尽。
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他的师兄，青泽君身上。
一艘残破的星舰被埋葬在那片轨道上的太空坟场，等候了足足四十二年。
它或许只能再启动一次，却代表着联邦时代的科技巅峰。
唯一还能激活那奇迹造物的密匙，名为“青泽”。
“师兄……”
一只大手搭在了源义山的肩膀上，打断了青年将要出口的话语。
“让我们继续刚才的那个问题的答案。”
青泽君看着自己的师弟，温声道：
“师父当初的回答是，他没资格带领谁，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有那样的资格。能影响这个世界走向的，只有组成这个世界本身的芸芸众生。”
“义山，记得在新世界举行婚礼时，告诉一声。”
话音落下，青泽君移开手掌，抬起双手按在了信号塔上。
刹那间，无数0与1组成的数据在人肉眼无法观测的维度行军。
青泽君抬起头，闪烁微光的神经束轻轻摆动，似是又想起了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遇见孟瑜的那个下午。
师父，到底什么是灵魂？什么是数据？
阿泽，当你认为你存在时，你的数据就是灵魂。
于是，那藏于他灵魂深处的密匙被激活。
信号塔下，高大身影缓缓垂下了头，徒留空洞躯壳。
源义山伸出手，小心的触碰到青泽君的身体，就像是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有风吹过，带起了那一条条再无微光的神经束。
源义山深吸一口气。
旋即，他拿起了手中的通讯器，用着异常冷漠的语气命令道：
“目标火石集团。”
“炮击开始。”
五秒钟后，有明亮烟火自荒野而来，落向城市。
随即，掀起剧烈的轰鸣。
源本泽眺望着在意外打击下迅速做出反应的火石集团军，拔出腰间太刀，一步跃下信号塔。
血与火终于燃烧到这唯一的孤岛。
在这场盛宴中，再无一人得以旁观。
——
“啪~”
一声响指，纸人炸开。
“魔术师”刚刚钻出阴影，就狼狈的打了个滚，以避开那追击而来的剑锋。
随即追击的剑锋划过一抹圆弧，挡住了身侧袭来的拳。
“咚！”
孟瑜收剑挡住上尉的拳，接着单手持剑，右拳挥出，迎上了一记鞭腿。
“砰！”
仿佛是拳脚之中安装了巨量炸药，两人碰撞的瞬间就有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而后同时后撤。
孟瑜甩了甩手，望向对方弯曲成怪异形状的右腿。
上尉面无表情，只是一个呼吸，扭曲的骨骼与血肉就重新复位，破碎的军服下露出那筋肉分明的体魄。
圣师足以将传奇超凡者“诅咒”彻底击碎的一拳，仅对上尉造成了只需要花费一秒修复的伤势。
而在孟瑜站定的瞬间，巨大斩首剑兜头劈来！
“暴怒”眼中满是猩红，张开怒吼的嘴巴中满是涎水滴落。
被狂怒驾驭的罪孽骑士如毁灭的风暴，举剑刮起致命的剑刃漩涡。
然而孟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开口道：
“滚。”
“咚！”
疾驰中的狂怒身影像是撞上了不可逾越的屏障，在一股不可违背的意志下以更快的速度倒退而回！
一抹寒光这时自这间隙刺出。
暧昧的香气浮动间，镜甲下的身影若隐若现，使得那美好曲线带来无限遐想。
“色孽骑士”斯莫德。
她手持那柄装饰性多过实用性的刺剑借由同伴的掩护刺向圣师下肋，又在半途微微晃动，如狡诈的毒蛇昂起头咬向圣师颈侧。
与高文等美德骑士相似的一点在于，罪孽骑士们同样需要武器来施展加强自身能力的领域。
而“色孽”的能力并不会表现出多么恐怖的杀伤力，只是能将目标的欲望与感官放大或是屏蔽。
那种极短时间内生理与心理的双重刺激，到忽然消失的落差，足以彻底摧毁一个人的心智。
人的感知在那种情况下会忽视时间，一秒钟的痛苦与美好会在极致情绪的加持下无限延伸。
斯莫德当然听过圣师的名号。
超凡界的至强者，“毁灭者”，怪物中的怪物……
但力量上的强大，不代表灵魂也是如此。
斯莫德见过太多那样的软蛋。
在她狂喜的注视下，刺剑就要搭上圣师的脖颈。
上尉也在此时骤然前冲，逼迫圣师将注意力转向正面。
孟瑜看着逼近的上尉，对方脸侧生出的绒毛纤毫毕现。
狼人……竟然真的有这种生物吗？
他单手举剑，随后旋身挥舞。
又一次剧烈的碰撞中，上尉被逼退。
“色孽骑士”斯莫德却发出了欣喜的狂笑。
千钧一发之际，刺剑再次变换目标，移开了看似致命的脖颈，落向圣师肩头。
她的目的是刺中圣师，而非靠着这一剑杀死对方。
面对斯莫德的变招，圣师在举剑逼退上尉的同时果然抬手抵住了刺剑剑尖。
斯莫德抽身后撤，看着缭绕些许殷红的剑尖，那双充斥着暧昧情愫的眸子此刻已然满是狂喜与残忍。
她看向停滞在原地的圣师，心里开始默数。
先是一秒钟的极致欢愉，然后是屏蔽感官后的空寂死亡……
然而一只手在她眼前放大。
圣师身影消失，再度出现时一把扣住了斯莫德那张美艳的脸，收拢手指后没有半点犹豫砸向身后紧随而至的上尉。
上尉出拳动作放缓，像是在考虑是否要顾忌友军的死亡。
但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刚被喝退的“暴怒骑士”狂吼着从反方向袭来，似乎在斯莫德被擒的那一刻，他脑中仅有的理智之弦就已崩断。
然后那包裹在镜甲中的妖艳身影就被掷入他怀。
还未等暴怒骑士再有反应，一柄八面汉剑就紧随其后，将两人一并贯穿！
暴怒骑士一手举剑一手抱着怀里的斯莫德，就这样僵立在了那儿，好似一尊石雕。
本该牵制住圣师的上尉，此刻却突兀停滞在了原地。
他没有再试图去抢救那两名罪孽骑士，只是注视着圣师，缓缓弓起了背。
银白色的绒毛自脸颊生出顷刻间占据大半张英挺面容。
上尉果断开启了半狼人化。
生命的本能在警告着他，这一刻这个男人身上发生了无比恐怖的变化！
维克上校瞪大了眼睛。
这位始终满怀热情观看这一切的巨头，此刻耸然动容。
源本泽下意识后退两步，接着却生生停在原地，咬牙保持了站立的姿势。
亚菲尼克斯脸色苍白的踉跄着后退，直到背靠会议厅墙体在勉强站住，格纳·泰勒直接跪地干呕。
荣尘更是不堪，在没有第一时间得到随从搀扶的情况下，这位荣氏集团的董事长向后栽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光是这些身为普通人的巨头，就连传奇超凡者都感到一阵窒息。
他们警惕且恐惧的看向那一剑刺穿两名罪孽骑士后，就站在那儿的圣师。
“该死的……”
火神低声咒骂着，却不是对圣师，而是那个女人。
一旁的药师默默解开另一条手臂上的缝合线，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但没有办法，在与荣氏合作后，他们的生命就已经与荣尘绑定，其他与巨头合作的传奇也是一样。
在获得权势与想要获得的一切后，所要付出的便是脖子上的锁链。
他跟火神一样，猜到了圣师变化的原因。
“色孽骑士”的能力他有所耳闻，可以放大他人欲望的能力确实难缠。
那么如果，圣师的欲望无关肉体与精神，仅仅是……
杀光他们所有人呢？
那站定的身影这种终于有了动作。
他抽出汉剑，两名罪孽骑士毫无声息的躯壳便倒地不起。
狂暴的力量，在剑锋刺入的一瞬便破坏了其内一切。
所谓的传奇，不过如此弱小。
孟瑜抬起头，望向远处那不堪的巨头们，目光落在了维克上校身上。
“上校，你觉得，人与怪物的区别在哪里呢？”
上校交叉十指，竟在那股恐怖压力下恢复了镇定，若有所思的反问道：
“力量？精神？还是信念？”
“是灵魂。”
孟瑜轻声说着，那声音却如洪钟大吕涌入每个人的耳蜗。
“人类是以感官认知这个世界的，而长久以来得到的反馈，将反过来塑造人类自身对世界的认知。于是每个人的追求与欲望就此诞生，人和人的差异也正出现于此。任何人都会追求自己想要的美好，区别是有些人会有所克制，有些人则毫无顾忌。”
“在这条追求的道路上，我们将逐渐明晰自我。是恶棍也好，是圣人也罢，它让我们面对最真实的自己，直到一切的终结。人只有在明晰自己的痛苦与软弱后，才能认识到自我。这一路而来的残暴欢愉，都将迎来残暴的结局。”
说到这儿，男人移开目光，落在上校身后那个相对狼人上尉矮小许多的“军大衣”上，喃喃道：
“那女人不该对我施展能力的。”
刹那间放大的欲望与感官，并没有击垮孟瑜的精神，只是在他心底那片黑暗的空间轻抚而过。
正因如此，他终于解开了这场持续二十二年的疑惑。
超凡的源头。
那片空间的真相。
他心底的死亡世界，是这个世界的另一种可能，一个彻底毁灭的可能。
它警示着自己那可怕的后果，用某种孟瑜所不能理解的方式，赠予了他超凡力量的源头。
这份馈赠跨越了时间与空间，最终成功落在了他这个时空错位的旅客手中。
现在，他明晰了一切。
肆意破坏挥霍的巨头们，只会在彻底毁灭这个世界前离开，前往星球之外所谓的“新世界”，徒留一个腐烂绝望的世界。
所以，超凡之力诞生。
这份源自世界意识的自救，使得孟瑜成为了“圣师”。
一位真正目睹过和平之人。
一位真正的……至强者。
孟瑜注视着那个军装身影，在那超凡的感知下，他终于看穿了其本质。
那副皮囊下，包藏着属于“命运”的一角。
上尉是力量上的强大，而拥有“命运”加持的上校，才是最后的赢家。
也是他最终的对手。
此刻孟瑜缓缓举起汉剑，那身恐怖气息不再有半点遮掩，如烈日般普照世间。
他将在今日。
对抗这命运的一角。
用这真正的，至强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