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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流感与空心(1/1)

S市这个春节较往年更暖和,道路旁的木棉花提前开放了,红艳艳地插满枝头,在温煦的阳光下显得特别炽烈。周遭又是一片铺青挂绿,让人以为是初夏时分。人们纷纷议论是温室效应所致。

马路上,稀松的车辆优哉游哉地走着。长长的路两旁,只见零星寥落几个人。四处一派花红柳绿,却不知为谁装扮为谁春!

今年回家过年的人创下历年新高,很多人再也不会回来了。有的将去另外的地方漂泊,有的不再外出决定耕耘家乡。美丽的S市放弃甚至驱逐了他们。想留下的必须赚更多的钱才能享受她的美丽,不想留下的她也没想挽留。那些欲走还留的却不知道还能坚守多久。

是否回家过年,伍翼凡犹豫间发现根本买不到票,也正好成了不回去的理由。一晃,又好几年没回过家了。在这空荡的异乡,他何尝不想回去与家人团聚,可又说服不了那颗要强的心。

大年初一,他去了蠖龙山,初五又去拜了财神。他的虔诚使那颗断梗浮萍般的心找到了一种寄托感,使之慰藉平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信仰。

伍翼凡在大雄宝殿前上了三柱高香,来到佛祖面前跪拜,口中嘟噜:“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说完,连磕三个头。然后,又唧唧哝哝:“我有罪,希望佛祖宽恕!我做错了……我对不起父母……”一阵忏悔。接着又去抽签算卦,说是今年能财运亨通,这才心安地离去。

这是伍翼凡近几年每年必须参与的活动,通过这种仪式获得一种踏实感。他以前从来不相信这些,认为是迷信,但现在完全不这么看。纷扰的人世间有太多东西令人困惑,也许宇宙中真存在一个神秘的主宰也未可知。他不知道求神拜佛是否真的能祈福祷运,但兴许能与那个神秘的主宰发生某种联系。

他时常在想是什么东西在主宰这个宇宙的运行,是谁在地球上制定了万物生长的规律,是谁让他父母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又是谁在虚空中将他唤醒来到这个家庭,又是谁在主宰他的命运走向。他不得而知,但又隐约感到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左右,使他完全不能对抗。他开始敬天畏地,开始求神拜佛,开始顺天应命。

伍翼凡的这次拜佛祷祉还真灵验,没多久就得以显现了。

初春,S市百花竞骄,万叶争灿。就在市民们享受惬意时,一场流感席卷而来。

这次流感病毒是一种十分厉害的变异亚型,一发现就有好几百人确诊感染,其中有三人因救治无效死亡,而且每日还在扩散,顿时引起市民恐慌。街面上四处口罩遮面,菜市场鸡鸭鹅蛋无人问津。

S市政府高度重视,紧急召开卫生系统会议作指示。一场与病毒作斗争的战役打响。医院处于紧急状态,专家们随时待命,发热门诊二十四小时就诊。大街小巷出现公共卫生知识宣传海报,白大褂白口罩手术帽的医生形象如同门神一般随海报四处张贴。

医生去年还是“披着羊皮的狼”,现在就变成了“白衣天使”,成为了人民健康的防护长城和人们歌颂赞美的对象。什么反医疗商业贿赂行动,什么医风医德整风运动立刻销声匿迹,一派医民和谐。医生迎来了尊重,药品销售人员也迎来了新春。

伍翼凡又回到了卖药的轨迹,几经折腾已心如止水,再次面对已淡而不厌。随着心态的转变和心思的聚焦,他的业务量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冯辉英又交给他两个产品,还有大包老板主动找他给品种操作。他的收入水涨船高。

经历去年严酷的环境后,大包老板们不敢随意拉人入行,唯恐生手有纰,因此,熟手们更是春风得意,获得了更多机会。

然而,有一人却郁郁不得志,那就是郑泽轩。

随着章昊洋代理的动静越来越大,章耀东终于知晓,联系到杀子之痛更是恨不能扼其喉。章耀东早想从章昊洋手中将所有产品收回,只是苦于环境紧张不得便,没想到这小子反而早抛弃了自己。他必须报复,一来给儿子报仇,二来肃清队伍。他感到队伍现在越来越难带,原来还担心他们接私活,没想到章昊洋就直接当了老板,这会造成何等坏的影响。不过,章耀东奇怪的是章昊洋接手的业务一直不降反升,不知他是如何兼顾的。他感到有蹊跷。

章耀东把章昊洋叫来,说道:“章老板,现在做好大的事啊!都看不上我那点东西了!”章昊洋听了,又见章耀东满脸铁青,知道事情败露,心里直骂多事者。上次章耀东大骂章昊洋害死了外甥女,章昊洋心有愧疚,惮他三分。于是故作不知地问:“舅,你这话啥意思?”章耀东劈头盖脸:“别再喊我舅!你现在背着我做代理当我不知道?”章昊洋说:“别听外面人胡说!”章耀东当即将章昊洋代理的产品一一列出,并将政策也说的丝毫不差。章昊洋顿时哑口无言,急中慌不择言:“是施友盛拉我下水的。”章耀东厉声诘问:“他都开小旅馆去了怎么拉你下水?”章昊洋说是施友盛转行前。章耀东愤怒的眼睛看着章昊洋,眼中有血丝,章昊洋低头不语。章耀东恨不能将章昊洋和施友盛两人就地正法。牙缝里蹦出:“把我的品种都交出来。你给我小心一点!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要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场!走着瞧!滚吧!”章昊洋怫郁而去。

很快,章耀东就安排人与章昊洋交接市场。当章昊洋告诉郑泽轩时,郑泽轩却死活不愿意,他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收入,放弃再回去做保安是断不可能的。他的自考学业还未完成,家里还指望着他。去年他给了他哥六万块钱,他哥才把婚结了。他获得了家庭的极大尊重,已经离不开这份收入了。由于他恪守章昊洋的教导不与其他医药代表来往,导致他难有其它机会。这可让章昊洋很为难,他手中的产品都包出去了并没有现成的业务,他只得给没有进药的空白市场。可郑泽轩不同意,他知道开发医院进药难度很大,即使临床提了申请还要等药事会,周期长而且风险大,时常花了钱还进不了药。

不得已下,章昊洋向章耀东说了实情,他只想早点甩掉这个包袱。章耀东破口大骂,觉得章昊洋胆大包天,居然敢欺蒙愚弄自己,居然随便找个保安来顶替,于是心中仇恨又增一分。

章耀东约见郑泽轩在红树林医院附近。他要将他拿掉,毕竟不是嫡系,而且与章昊洋有瓜葛。他认为一个小保安好应付。

郑泽轩精心挑了一瓶高档红酒做见面礼。章耀东不收,并说:“这块业务是章昊洋在我不知晓的情况下私下交给你的,没经过我同意。当初给他做是因为他是我的校友,但这个人做人很差劲——忘恩负义,我都不跟他来往了。这块业务我要收回。”

“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很用心去做的。章哥跟您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不清楚,我只管把业务做好,以后这块业务我对您负责。”

“不用了!”

……

郑泽轩再三恳求章耀东给一次机会,但章耀东的态度很坚决,执意要回收。

郑泽轩感到没有商量的余地,于是突然义正词严地说道:“您和章哥之间怎样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做得很好也很用心,销量您是心中有数的,您没有理由换我!”他挺胸端坐,语气铿锵有力。又说:“您有要求可以提,我坚决完成任务。我如果做得不好,我会主动提出走人;如果我做得好,想一脚把我踢开那我不干。”郑泽轩目光如炬,那军人的气场展现了出来。章耀东一下被镇住了,没想到一个小保安能有如此谈吐气势,立即感到不便强行以免出乱子。于是说道:“你确实做得还行,但还不够。我有更厉害的人可以做更高的量。”郑泽轩问章耀东的预期。章耀东于是将任务提高了一倍。郑泽轩说:“您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能达到这个量。”

章耀东后悔没翻上两倍,话到如此也不便再改口,于是就坡下驴说道:“那就好!你只要能卖得很好,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如果三个月达不到,我立马收回!”

“一言为定!”

谈妥后,郑泽轩舒了一口气。他想着全力以赴去完成,届时收入将达到新高度。

接着两人闲聊了一下医院情况就散了。

章耀东对章昊洋咬牙切齿,不知道他哪里遇到这么个人。他只能暂缓,待三个月后看他表现。后来,郑泽轩在三个月内达到了章耀东提的要求,章耀东便没理由回收了。不过,他会有办法来对付他的。这块业务章耀东必须要收回,否则岂有此理。

随后章耀东四处传播章昊洋忘恩负义,阴险奸诈,并且有意代理同类品种进行恶性挤兑。一些小包商们见章耀东财大气粗且利润空间大就见风倒,章昊洋受到不小的冲击。

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在章耀东对章昊洋进行打击时,冯辉英正琢磨着对付章耀东。自从施友盛将业务转给他后,他的实力急剧提升,章耀东已视为眼中钉,彼此互有戒备暗中较劲。

冯辉英认为章耀东这种人对自己构成很大威胁,心想他连自己的恩人施友盛都不客气,自然不会对自己手软,而且章耀东是一个既霸道又没有德行的人,为了利益能不择手段。去年风声紧时,章耀东一气买下十间繁华地段商铺,流动资金受到一定限制,等他缓过劲来,第一个打击的将是自己。冯辉英看得很真切,自不会坐以待毙。

他给王自新打去电话:“跟你商量个事。我那个妇科洗剂章兄想要,他跟我说了好几次。他想把妇科整合起来以后作为重点。我又不敢得罪……”话未尽,王自新就急了:“我做得好好的他凭什么拿去?”冯辉英忙解释道:“他拿我那个喹诺酮抗生素跟你换。”

“不行!抗生素现在医院都限用,妇科病人多少啊!他当我是傻子?”

“他是大哥,我们怎敢得罪?不答应怕日后没好日子过啊!你要不让一步?”

“还大哥!他只顾他自己,大个球的哥!我不管,我不答应。搞烦了,老子让谁也做不成!”

冯辉英赶紧好言相抚。王自新根本不听,撂下话:“我不管是谁,都别想从我口中夺食,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过一段时间,冯辉英又给王自新打电话:“我代理了一个妇科栓剂,你看看有没兴趣操作?”王自新了解后感觉很有前景,可以与自己代理的妇科口服药以及之前的洗剂联合使用,自然满心欢喜地答应,并索要了C、D两区大小总共十来家医院的开发销售权。然而,就在王自新准备进药时,冯辉英打来电话说:“C区中医院和D区人民医院章兄要做,而且态度很强硬,我没办法,来与你商量,要不换两家?”王自新吼道:“怎么回事?都快要进药了。你没跟他说是我在做?”

“说了!但他不管,他说这是他的地盘。上次没答应他,他意见老大。这次扬言如果不给,让你进不了医院,即使进了也会跟你踢出来。我还能说什么?”

“妈的!他以为老子好欺负是吧?搞邪了!你只要给他,老子让他也做不成,不信试试!”

“你们两个之间究竟怎么啦?我发现他有点专门针对你的意思。他说你是个大老粗,业务做得越大越危险,让我少跟你合作。我实在看不惯他那种霸道的劲,为你打抱不平!”

“他个老狐狸!去年整顿时我就看出来他不是什么好鸟——只顾自己!妈了个逼,当初还设计陷害施总……”王自新盛怒之下将去年整风期间陷害施友盛的事情和盘抖露,但将自己撇清。

冯辉英听了大为震惊,章耀东的恶毒超乎他的想象,简直无所不用其极。王自新道:“你不用怕他!你的产品交给我你放心,看他敢怎样!搞烦了老子让他见阎王……”

转过头,冯辉英就给章耀东打电话将王自新描述的陷害施友盛一节转述了一遍。章耀东大惊失色,忙否认:“他满口喷粪!施兄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你是聪明人,不要相信他的鬼话,更不能到处瞎说!”

挂了电话,章耀东恨不能将王自新的嘴撕烂。陷害施友盛一事只有他俩知道,这无疑是王自新说的,更令章耀东愤怒的是王自新全部推到了自己身上。

至此,章耀东与王自新决裂,并四处宣扬王自新是逃犯。

原来,王自新当年在家乡村子里游闲斗殴,有一次将人打成重伤,他以为对方死了就逃跑了。随后他被通缉。他一路向南潜逃,到了S市才驻脚,并将姓名由原来的王兵改为了现在的王自新。多年后,他得知那个被打的人并没有当场死亡,而在医院抢救了过来,但没活过两年。王自新后来通过家人给了那户人不少补偿,也就没人追究了。

冯辉英随即将陷害一事告诉了施友盛。施友盛惊出一身冷汗,震怒于章耀东的丧心病狂。他很想打电话责问章耀东是不是人,但碍于出卖冯辉英,只得存于心。当冷静下来时,施友盛庆幸自己老婆的远见,也庆幸自己全身而退离开了是非地。

冯辉英虽然达到了目的,但心有余悸。他也不知道身后有多少支暗箭对着自己,可谓树大招风,万一章耀东之流使出章耀东之招他也很难侥幸。他觉得头上没有保护伞就根本避不了雨。他要用钱想办法搭上政府官员才行。既不能像施友盛那样胆小转行,也不能像章耀东那般只敢窝里横。

冯辉英这些老板们在明争暗斗,而伍翼凡这些代表们却在忙于生活。

随着积蓄增加,伍翼凡正考虑是否该买个房。面对S市节节攀升的房价,无数人望洋兴叹。此时商品房的均价在二万多一平米,中心地段更达四万,远高于一般城市。先下手的欢呼,后下手的心烦,犹豫的怀恨只剩期盼。

春节期间的求神拜佛显了灵,伍翼凡的月收入窜达三万。可这个收入除去吃穿租房等用度一年也只够买个厕所。倘若买套一百平的三居室,至少也得“八年抗战”,而且前提是一直保持这个收入。当他盘算这些时,才意识到为什么很多人离开了S市。对于他们这些外来讨生活的人来说,这里已经很难编织一个家了,也就很难有梦可寻。

他以前没深入考虑过这些问题,一天到晚虚浮于所谓的理想。当眼光聚焦于现实时,才发现一切的一切都很残酷。现在S市的同学中,只剩他一个人还没买房,听说董雨曼都按揭了一套二居室。倘若有天因买不起房必须离开S市,那他将成为同学中的一个笑柄。他必须消除这个警报。

经过半年的奋斗,伍翼凡开始四处看房。他在城市稍偏的地带看中了一套八十九平米的房子。这套房总价一百六十多万,需首付三十五万,可按揭三十年。

当签订购买合同时,银行人员问伍翼凡职业,他停顿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医药代表这一职业不在国家工种名录里,而且几经风波名声已臭,他自然不会说。想了一会才说:“算是从商者吧!”最后银行人员简单了解了一下写了个“个体户”。伍翼凡心中一阵嗟伤却也淡然了。

当要求找个担保人时,他放眼望去身边没人了。那些同学,他不会去找,仿佛也已经远去。只有找冯辉英,可今后会受制于他。烦躁中,伍翼凡掷笔说道:“没担保人!要担保人就不买啦!”银行人员说:“那没办法,我们除了公务员或事企业单位那种有稳定工作的除外,你这种必须要担保人啊!”伍翼凡起身吼道:“个体户怎么呢?低人一等?难道不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吗?不买了!”这可把一旁的售楼员急坏了,到手的提成就要飞了,于是好言相劝。后来,售楼员帮他找了个地下担保公司花了点钱才算过了这关。

签字时,伍翼凡额头冒汗手发抖,突然犹豫起来。贷款一百二十多万,他感到压力山大。他很想跟父母商议一下,却又打消了念头。售楼员劝他放心,说房价只涨不跌,贷款万一还不上可以转手卖掉也是赚。伍翼凡最后咬着牙签下字。

伍翼凡买房的小区第一期刚开盘时才五千一平米,可短短几年已经翻上好几番。他悲戚自己总落于浪潮之后。S市的同学中,他买的房是最贵的,然而地段却是最偏的,而且面积也是最小的。现实总令他沮丧悲叹。

伍翼凡彻底成了房奴,一个月七千多的月供让他不能有任何懈怠,一旦失业就难以为继。那一百二十多万的房贷如同磐石在肩使他无暇他顾,只得全心卖药。他变成了一台停不下来的机器。

当伍翼凡的注意力集中在当下时,现实的残酷让他看得更清楚。他越来越明白:理想只是一个美丽的泡沫,脱离了钱的滋养很快就会破灭!现在医生是商人,老师也是商人,都考虑的是一个“钱”字。难道这些人曾经没有理想吗?可最后在与现实的较量中,理想被挤压得又瘪又瘦没了空间,从而彻底向现实做了妥协。当伍翼凡看穿世事时,忽然觉得人生索然无趣。

绕了两圈还是回到了原点,伍翼凡已无力挣扎了。现实让他变成了一个空心人,脑海偶尔还有幻想,却也只是想想而已随即打住。

最近,伍翼凡在红树林肿瘤科的产品销量越来越差。他很着急,正寻求办法解决。

现在肿瘤科产品越来越多,竞争越来越激烈。年初爆发的那场流感在没有特效西药情况下,中医药发挥了巨大作用,对降低病死率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中医药的地位一下提高了。肿瘤科阎主任先后写了十个中成药新药申请单,收了三万多提单费,药剂科贺主任收了五万多全通过。这些药品经过几个月的运作迅速抢占了份额。伍翼凡的产品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为了保住收入,伍翼凡决定找曲琦炜。这天是曲琦炜的生日,伍翼凡打电话祝贺并约他出来吃饭。曲琦炜谢绝了,因为早有厂家一个月前就与其约定了生日晚宴。他受阎主任捧举,而且带两个组,几乎是科里的二号人物,对厂家来说举足轻重。伍翼凡只得当面拜访。他买了个生日蛋糕送了过去。

曲琦炜看见伍翼凡拎着蛋糕说:“已经收到几个了,你拿回去吧!”伍翼凡笑着说:“这是作为老同学的一片心意!”当来到男医生值班室时果然桌上摆着三个大蛋糕。曲琦炜坐了下来问:“是不是因为销量的事来找我?”伍翼凡笑着点了点头。曲琦炜说:“老同学!实话对你说吧,年初进来的这个品种P给十块,而你们只给八块,而且他的零售价还比你的便宜五毛钱。不是我计较这两块钱,关键我手下人都看着我。这一个月下来就相当于少了一个人的奖金,你让我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因为照顾同学关系而搞得他们都不听我的吧!这里面牵扯一系列管理心理学,你不懂!”看着伍翼凡站着,才想起来说:“坐!坐!”伍翼凡坐了下来说:“我能理解!今天过来就是为了了解清楚。你这么说我就知道问题所在了。关键我是从别人那里接过来的,上面的老板还要扒一层皮,所以空间确实有限!”

“如果我是你就自己代理,还受别人剥削!你看章昊洋发展得多快,你要向他学习!”

“关键没钱啊!刚买了房更没钱!”

“你买了房?在哪里?”

“E区西松。”

“那么偏!我在C区又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E区我根本都不会考虑,你还跑那里去买!”

“你厉害!我哪能跟你比!”

“不是我厉害,关键你要向章昊洋看齐,自己代理,不要三心二意!”

伍翼凡频频点头,心中不是滋味。曲琦炜又问:“你知道品种P是谁的吗?”伍翼凡摇头。

“章耀东的。”

伍翼凡吃了一惊,心想又遇到这个难缠的。曲琦炜说:“你是知道的,我最讨厌的就是章耀东,根本不想用他的,关键你这个给的太低了,我没法向下面人交代啊!”伍翼凡点着头说:“我向老板反映一下吧。”

离开医院后,伍翼凡就将情况反馈给了冯辉英。冯辉英想了片刻后说:“我给你涨两块,但你要给十一块出去,一定要把章耀东的品种给我拍熄!搞不定你就别做了!”伍翼凡立刻告诉曲琦炜每支十一块钱的新政策。曲琦炜告诉了阎主任,阎主任二话不说让换成伍翼凡的。

类似品种P这种中成药不仅在肿瘤科抢占份额,在其它科室也形成强劲竞争。因为适应症宽泛很多科室都可以用,而且回扣高。伍翼凡将其它科室也都提升到十一块进行阻击。很快,销量迅速回升并大增,虽然自己少赚一块钱,收入却因多销而增加。

章耀东的品种P昙花一现,他将业务员臭骂,认为业务员不勤奋,于是换了人,可依然无起色。最后他决定给郑泽轩。

此时郑泽轩正处于苦闷中。因为章耀东迟迟不打费用,他垫回扣款心里发毛。刚开始还是月结,没过多久章耀东说资金紧张改为隔月结。每个月初他如果晚去医院就有医生打电话催。如果不给医生按月结,销量很快就下滑。因为存在医药代表卷款走人的现象,所以不少医生一旦遇到断炊的就尽量转换处方,尤其那些可用可不用的药品。最近一次郑泽轩已两个月没拿到费用,章耀东解释说商业公司压着半年货款没回。只出不进,郑泽轩心底发虚。

就在郑泽轩进退两难时,章耀东不仅将以前的费用结清,还给他一个新品种。他又欢天喜地,渴望增加收入。然而经过了解才知是两易其手的鱼腩产品,但他发誓要把销量做起来。

在郑泽轩的勤奋下,产品P销量虽然有所回暖,可仍不及高峰时的五分之一。章耀东不满,郑泽轩也累。最终有医生说出实情,道出竞品多给一块钱。郑泽轩反映给章耀东,章耀东说:“问题不在这一块钱。最关键你要多跑,把医生关系拉近。关系到位医生自然帮你开。如果你想给十一块也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章耀东给郑泽轩每支提一块五,如果郑泽轩再贴一块,那就只剩伍毛钱,除去维护费,不仅无利可图还倒贴。产品P成了累赘,郑泽轩很窝火,隐约感到章耀东是存心逼他走,愤恨在他心中蕴结。他找过章昊洋,章昊洋也无能为力,还道出被章耀东挤兑的苦闷。郑泽轩打抱不平,愤恨又添一份。

后来,郑泽轩忍无可忍时来了一次彻底的大爆发。不过,那是后话!

郑泽轩愁苦之时,正是伍翼凡丰收之季。当钱赚得超出预期时会给人带来一种激励。伍翼凡受到激励干劲很足,期望早点把贷款还完。

这天,伍翼凡听说袁忆箫的女儿病了在儿科住院,他立刻决定买点东西去看望。他的新产品袁忆箫这一组用得不好,他找过她两次,她总是说遇到合适的病人会用的。她还是当年那个样子,并没多大改变,唯一的改变是从她的眼中已看不到他了。

伍翼凡买了水果、牛奶和玩具,走到半路心想如果袁忆箫不在,照顾她女儿的人不认识自己不能准确地转告岂不是白送。想了想,于是给袁忆箫打去电话。袁忆箫正在儿科,电话里再三辞谢。伍翼凡这才拎着东西去了儿科。

当来到病床时,只见袁忆箫身着白大褂站在床边,她是抽空过来看望的。床旁还站着一位老妇人,不知道是她妈还是他婆婆。“袁医生!”伍翼凡叫着,拎着东西走了过去。袁忆箫皱着眉说:“叫你别客气!”伍翼凡将东西放在桌上。袁忆箫说:“真的不用!”然后对着老人说:“一个朋友。”小女孩看见娃娃玩具就伸手要,伍翼凡递给了她。袁忆箫阻止:“琪琪,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喔,这样不礼貌!”伍翼凡还是绕过袁忆箫递给了小女孩。

小女孩长得很漂亮,是袁忆箫和宁松平的混合体。眼睛大大的,乌黑乌黑,很像宁松平,鼻子和嘴巴却像袁忆箫。他望着她笑了,她对他也笑了,说了声:“谢谢!”

伍翼凡问了问病情,又问了问宁松平近况。袁忆箫说宁松平已提升为大区经理负责三个省的业务十分忙。伍翼凡点着头说:“他能力强!”然后再无他话。站了一会儿,就提出告辞。走时小声说:“袁医生,还望多多支持一下!”袁忆箫没看他,说:“你还是把东西拿走吧!”伍翼凡立刻走出病房。

没过多久,伍翼凡就搬进了新房。新房布置得十分粗简。客厅也没买立式空调,连遮光落地窗帘也没装,相连的小餐厅就安装了一只白炽灯泡。厨房里除了一个旧电饭煲外就剩锅碗,抽油烟机也没装。卧室里的电脑桌还是租房子时在旧货铺子里淘的。伍翼凡并无违和感,他等以后有了钱再逐步添置。

不论怎样,搬挪这些年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窝,伍翼凡心中还是充满了小激动。他此时很享受一种拥有感和安定感。他后悔当初没早点想着买房。

他来到客厅的佛龛立柜前对着关公塑像合掌而拜,然后从柜屉里拿出三支香点燃插在塑像前的香炉里再次行拜。礼毕后又走到水族箱跟前给里面的银龙鱼喂食。这两样宝贝可是他花了近万元买的。每天起床洗漱完后第一件事就是拜照它们。

伍翼凡来到阳台俯瞰周边矮屋平房,远眺高架驰车,心情激越。他的眼睛很久没有这么滋润了,他觉得自己身居矮处太久。温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抬头阳光射得头昏眼花,差点没站住。

来到客厅瘫躺在沙发上,脚搁在茶几上看着电视,伍翼凡感到十分惬意。体感到了一种归属,感受到一种漂泊的安放。

这天早上,伍翼凡梳头梳下一缕头发来,让他吃一惊。他很久都没梳过头了,平日都是用手扒一扒,这天头皮痒用了梳子没想到掉了这些。仔细照镜子才发现头顶已稀松了,不免悲感起来。他害怕自己成了秃子——那可从内到外一败涂地了。他打算买点护发养发的产品用用,并计划着加强一定的运动。

不过,他小时候听说梳头时头发掉是预示有客人要来。世事多有巧,逢他刚搬进新房,兴许很准。不过,他想不到谁会来,也不太希望此时谁来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过了几天,并没有谁要来,伍翼凡倒希望父母能来。于是给母亲打去电话邀请两老来S市团聚。此时父母才知道他买了房。父亲很高兴,可母亲在电话里说:“你早该买了!八十几平太小了,像个鸽子笼,住着不敞亮!”伍翼凡顿时泄了潮。伍母又说:“刚装修完甲醛很重,容易致癌,你应该多放些时间。你还是先搬出去,放个一年再住进去。”还说:“你该找个对象了。现在有了房就抓紧!”

没过两天,伍母打来电话说小学刘老师的外甥女在S市要介绍给他。伍母说那女孩是公务员很优秀,不仅长得漂亮而且家庭好。伍翼凡随口答应并记下了手机号。接着几天,那个写着手机号的纸条就搁在了茶几上。伍母再三催促,他才联系。其实伍翼凡不希望母亲干涉自己的事,不想被她操控,二则那女孩是公务员,他也没信心,他深知体制内的人是瞧不上体制外的。

伍翼凡约女孩见面,女孩爽快地答应了。当看见女孩面庞清秀肌肤紧致细腻,身材苗条纤细时,伍翼凡顿感韶华悄逝,两者外形有着年代的差距。一问,果然差了八岁。女孩叫安蕾妍,是海关公务员。

安蕾妍很文静,不多言不多语。伍翼凡喜欢这种恬静气质。躁动的社会,这种气质已是稀缺品质,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袁忆箫。他原打算吃餐饭略表老乡之谊就到此为止,然而见面后接连几天都忘不掉那张纯静的脸。可他一点自信也没有,除了一套债台高筑的小房子外,好像一无是处。反观女孩的条件,他感觉追求都带有玷辱意味。当初他是一名代课老师,女孩子们看不上,现在却是一个没有保障的个体工商户更入不了她们的眼。他怀疑安蕾妍话不多不是性格使然,而是对自己不感兴趣。

其实,安蕾妍对伍翼凡既没有心动也不讨厌。她感觉他那张脸略带沧桑显然经历过一些风霜,但她不介意,反而觉得男孩子成熟一点好。她还是愿意多给老乡一些耐心,因为家人介绍让她有安全感,而且与老乡会有相近的生活习性。前一段时间有同事介绍一个北方的男孩给她,那男孩天天吃面食,她想以后在一起肯定会有饮食冲突,再加也不是很喜欢,也就早早收场。

母亲打来电话询问,伍翼凡说女孩不错。母亲让他抓紧,伍翼凡却踌躇不决。直到一周后才第二次邀约。

这次见面,安蕾妍依然恬静如莲,虽不多言却明眸似语非言,而伍翼凡却不停地吧嗒。他说:“在S市必须从商,这房价靠死工资是根本买不起的。很多人来这儿就是为了从商……”然后又说:“现在的首富曾经就是在S市从事建材生意发家的,当初他公务员辞职下海……”说了些经商发家的励志人物后,又说:“现在儿童教育市场很火爆,我打算以后开家儿童教育连锁店,肯定赚钱。现在都是独生子女,看得很重,都情愿把钱花在小孩身上……”安蕾妍静静地听他讲。

伍翼凡话说多就感到疲惫,这是那年做老师留下的后遗症。他只得以发问来引安蕾妍说话。他问安蕾妍工作详情,安蕾妍介绍完后,他又问内部关系是否复杂,安蕾妍说还好。伍翼凡说:“体制内最容易腐败,都在搞关系,心都不在做事情和提升自己上。呆在体制内完全是耗费生命,所以很多人都主动放弃,免得废了!”安蕾妍睁大眼睛看了一眼伍翼凡。伍翼凡还在说:“不像我们,靠自己能耐说话,搞不了假,必须提升自己,反而更健康!”安蕾妍问:“你认为公务员都是腐化堕落的吗?”伍翼凡说:“那倒不绝对,只是那种环境很容易腐蚀人。”说完后忽然觉得失言。

伍翼凡神疲气乏,又不知道怎样继续,不多久就谎称有同学聚会来结束。

回家后,伍翼凡越想越觉得自己荒谬滑稽,不知当时哪根神经搭错了在那儿不停地大放厥词。

接着几天,伍翼凡越想越懊丧,不知道再怎么面对安蕾妍。自己说要开儿童培训机构赚大钱,那豪言壮语当时只是为表达志气为自己撑气场,绝不可能实现。如果哪天安蕾妍问起,就羞于面对了,就成了吹牛。贬辱公务员的言论更是陷安蕾妍于何地。他想安蕾妍肯定认为自己太偏激太狂妄而否定了自己。如果继续下去肯定会被安蕾妍直言拒绝,到时传回家乡母亲脸上无光,又会认为自己无能。他觉得已没办法再进行了。当母亲再打来电话时,他却说女孩话太少没共同语言。可母亲却不认可,再三催促他再接触接触。

伍母看伍翼凡无动于衷便说道:“你不要以为你买了个破房子就眼睛长到头顶上了!那丁点儿小破房子算什么?刘老师的这个外甥女我看行!你老大不小了,还挑什么?你是很有钱还是很成功?有什么资本挑三拣四?”伍翼凡急红了脸:“是的!我什么都不是!她看不上我,行吗?”

“咦!她为什么看不上你?你现在有房子有事业有长相还配不上她?”

“我有什么事业?我现在就是一个卖药的个体户,并不是什么医药公司经理——那是我骗你的。她是公务员会看得上我吗?我那点儿小破房子她会稀罕吗?我比她大八岁,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帅哥追她,她会看得上我吗?”

“啊?现在又成了个体户!前面还开公司当老板。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上——一事无成!现在倒好,混成了个体户!”

“我就是一个小小个体户怎么呢?给你丢脸了是吧?我就这么大能耐,我也没靠你养活!”伍翼凡哽咽起来。这些年他一直逆来顺受,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就这么一点追求?你是对得起我和你爸还是对得起你自己啊?这传到隔壁左右不笑掉牙。当初死不听我话,非要转行,如今搞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哭鼻子!你看看别人超超哥!”

“我什么样子?是偷了还是抢了?你总是在乎别人的看法,与人攀比!我管别人怎么看!”伍翼凡老泪纵横。伍母恚怒,她感觉他变了,变得不像话,敢跟自己直接呛。于是嗔喝道:“你还顶嘴!混成现在还好意思说!告诉你,你是我儿子就不能这样!我和你爸容易吗?省吃俭用供你读五年大学,是希望你变成今天这样吗?刘老师外甥女你根本配不上,别丢人现眼啦!”

“是的,我给你丢人了!你以后别再给我介绍了!”伍翼凡说完,挂断电话。转身回到房间,扑倒在了床上哭泣。他恨不能死了算了。

事后,母亲气恼形象在他脑海凝之不去,并且不断指责他,一刻也不停歇,他很是痛苦。没过两天,他只得给母亲打去电话赔礼道歉那大脑才停止折磨。他说:“妈,我错了!我会改正的!我会更加努力的!”

伍母再也没催他,也再没介绍家乡女孩了。她主动找到刘老师说:“你外甥女太内向,不爱讲话,我们凡凡觉得不合适。”

伍翼凡也再没联系安蕾妍。其实第二次见面并没伍翼凡想得那么糟糕。安蕾妍还觉得伍翼凡有想法有志向,只是对公务员有误解有偏见,还准备下次跟他解释解释现在公务员的现状,可再不见他邀约。

三个月后,安蕾妍换过一次手机号,她给伍翼凡发去一条换号短信。伍翼凡看见就想起母亲“丢人现眼”的话。他没有回也没有保存。

后来,当他再次看见安蕾妍时,心中可谓悱恻难名。

在伍翼凡极度疲惫消沉时,有个女孩走进了他的世界。

一次伍翼凡乘公交,身边紧站着一个女孩。该女孩穿着白连衣裙,背着白色背包,皮肤却有点黑。不经意间,伍翼凡发现女孩身后有一名男子在拉她的背包行窃。此时公交车突然有个减速,伍翼凡顺势撞向了那个女孩,女孩倒靠在了前面人身上。伍翼凡立即上前连声“对不起”,并对着她和她的包使劲挤眼色。女孩说“没关系”且会意过来,然后来到伍翼凡的另一侧站着。随即将背包卸下挂在了前胸,发现拉链开了一条大缝,幸好东西没丢。她冲伍翼凡微笑。不一会儿,车到站台,那男子下了车。伍翼凡对女孩说:“刚才有小偷!”女孩连声感激。

当有空位时,女孩挨着伍翼凡坐了下来,主动与伍翼凡搭讪,一再表示感谢。下车时,女孩索要了伍翼凡的电话。

女孩每晚如期而至地发来信息,伍翼凡回复聊以打发空虚。该女孩叫苗芳芳,上个月才从老家来S市,现在一家商场的服装店里做促销员。苗芳芳身材小巧,不到伍翼凡肩膀。她五官还算精致,喜欢笑,一笑牙龈就露了出来。伍翼凡对她的印象并无特别。可苗芳芳却对伍翼凡一见钟情,他的高大和正直瞬时搅动了她的一潭春水。

苗芳芳主动约伍翼凡出来以表谢意,伍翼凡谢绝了。怎奈苗芳芳相约再三,伍翼凡过意不去。两人约在公园见面。当苗芳芳拿出一条亲手赶织的围巾送给伍翼凡时,伍翼凡很感动。好多年已没见过这种曾经家庭必备的毛线手工品了,工业的浪潮早已冷却了这曾有过的手温。虽然红围巾颜色太艳,但伍翼凡依然被触动。苗芳芳将围巾戴在伍翼凡脖子上套了一圈,说:“站起来看一看!”伍翼凡不自主地配合了起来。苗芳芳笑着说:“我看见你脸还比较瘦,怎么肚子有些大!围巾太窄套在脖子上很薄不配你的肚子,也不能太宽,否则套着太厚又不配你的脸,而且这里冬天也没那么冷。我回去稍微加宽一点。”伍翼凡也困惑自己为什么脸越来越瘦而肚子却越来越大。摇头说:“不用麻烦!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必须收下!等我肚子瘦下来就可……”不由伍翼凡说完,苗芳芳已将围巾解了下来。

苗芳芳将围巾修改完后又约伍翼凡。这次围在脖子上厚薄很合适,但围巾两头贴在肚子上既不好看又显得短了。换作伍翼凡以前的身材,围巾垂直坠下,走路还有摆动的空间。伍翼凡悲叹自己提前进入中年,宛如大叔。近几年他生活没有规律,不去医院就窝在家里吃睡,要不就彻夜玩电脑,睡眠也一直不佳,身体怎能不提前发福。虽然脱发让他改了些,可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同时他感叹苗芳芳心灵手巧,如今会针织的女孩可是稀有动物。苗芳芳发现了问题,说:“短了些,贴在身上不好看也不大气,还得加长。”

一来二去,两人就走近了。当苗芳芳说小时候走两个小时山路上学时,伍翼凡鼻子一阵酸,忽然想流泪。近些年他特别容易伤感,也容易流泪,时常有悲悯之情涌荡。每每当苗芳芳讲一些儿时心酸事时,他眼眶都不禁泛红。

苗芳芳第一次到伍翼凡家时,看见他的脏衣臭袜就揎袖弯腰洗了起来,不顾伍翼凡的阻拦。时值中午,伍翼凡请她餐馆吃饭,她拉伍翼凡去了菜场买回了菜米油盐。苗芳芳不让伍翼凡沾手,脱了外套就开始洗切炒煮起来。伍翼凡两盘游戏未完,一桌饭菜就摆齐了。伍翼凡很久没开火了,天天吃外面的地沟油。虽然苗芳芳炒的菜偏咸,做的饭偏硬,但他依然感受到了肠胃的舒适,大赞苗芳芳的厨艺。

苗芳芳走后,伍翼凡泪流满面。他感受到一种暌违的温暖,这种温暖来自于男女,来自于家庭,来自于母子。他感动于苗芳芳的勤劳和善良,然而又遗憾于对她缺了一点特殊感觉,彼此间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她总谈一些生活琐事以及各种客户的刁蛮,伍翼凡毫无兴致,而伍翼凡喜欢引申到一些人文历史苗芳芳却搭不上话。不过,苗芳芳总是赞扬伍翼凡有学问懂得多,令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难得的被仰视。

两人三来四去就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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