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沙漠玫瑰（1/1）

秦长越和楚凤歌，并不打算现在就归京，而他们俩还活着的消息，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秦长越对苏奕足够信任，所以才给苏奕递了信，且他们两个想要闹出一番大动静来归京，有苏奕的帮忙，还是事半功倍的。

而苏奕得到这个消息以后，也自然是欣喜若狂，面上却不动声色，自现在开始，他所做的一切，就更加有意义了。

他要为小月亮继续努力和奋斗才可以。

苏奕思索片刻，又唤了人来，给楚天晋写了一封信。

楚天阔早晚会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既然楚承昌不愿意动手，那么自己就亲自动手。

苏奕这些年来，圣贤书读了许多，他学会的，不光是礼义廉耻，也有阴谋算计。

而很快，楚天晋就接到了那封信，并且抬手放在了蜡烛上，任由火苗舔舐掉自己已经烂熟于心的那些话。

烛火明暗了楚天晋的脸，他于阴影里头缓缓绽开了一个微笑。

从前楚天晋待在行宫里头，怨恨过，也自暴自弃过，在那里，但凡有头脸些的下人，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而他一年到头也根本见不到楚承昌几回，诉苦也无处诉。

唯有方伯一直照顾在他的身边，伺候他的饮食起居，在他伤心难过的时候，安慰他，告诉他，他是天之骄子，早晚会有一番大作为。

那时候，楚天晋自己都快要放弃自己了，一个被遗忘在行宫里的皇子，能有什么大作为呢？

可是后来，他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他开始让方伯费尽心思去给自己找书，他想要汲取很多知识。

他知道，他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但是只要，只要有那么一次机会……他就像是干涸的沙漠玫瑰，蛰伏着等待水源，不管是三年还是五年，只要有一次雨水，他就会迅速开花。

方伯也很开心看到楚天晋的改变，他开始不再和那些下人们争吵打架，也开始学着去讨好那些有头有脸的下人，以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可是有的时候，方伯又觉得，楚天晋的笑容开始越来越冷，有的时候明明是笑着的，看着阳光满面，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而且这几年，行宫里也出过几次意外，有些人，莫名其妙地，就出了意外。

虽然没有任何的证据，可方伯有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怀疑，是楚天晋的手笔。

他也曾忍不住问过楚天晋，楚天晋却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说，往后，他不会再容许别人随意欺负自己和方伯了。

楚天晋知道，在自己小时候，很多困苦，都是方伯帮自己背负的。

方伯叹了一口气，虽然规劝楚天晋不得，却还是说了一句，“殿下，老奴只希望您能快乐。”

天家虽富贵，但是于皇族豪门来说，最难得的，就是自由和快乐。

楚天晋养在行宫，其实也算是远离了纷争，方伯从前见楚天晋颓废所以才鼓励他未来有所作为，但其实，方伯还是希望，楚天晋永远没有需要斗争的那一天。

但是楚天晋到底不是池中之物，他还是等来了自己的机会，并且迅速抓住。

在苏奕的帮助下，楚天晋很快就从行宫被接到了京城。

从见面的第一天开始，苏奕就明确告诉楚天晋，他和楚天晋，是互帮互助的关系，说得难听些，就是互相利用。

楚天晋并没有因为这样直白的话而厌憎苏奕，正相反，多年来的行宫生活让楚天晋并不愿意和人轻易亲近，苏奕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反而叫他欣赏。

而表面上对自己一口一个二皇兄，背地里却对自己极尽鄙夷的楚天阔，才是楚天晋极为看不起的。

楚天晋豁然起身，正对上要进门的方伯。

“殿下这是要去哪？”方伯如今年纪大了，楚天晋本不想再叫他做这些活，可他确是个闲不住的，说自己伺候楚天晋伺候惯了，要是一时间不许他伺候，他一来不习惯，二来也不放心别人。

楚天晋也就由他去了。

“我去一趟后院，随便走走，最近天也有些凉了，方伯也多添件衣裳，早点睡觉。”

“光知道说我，你瞧瞧你穿的什么，”方伯赶紧进了屋子，拿出一件衣服来，给楚天晋披上，“晚风上了，院子里头冷，殿下走一走，就快些回来。”

方伯也知道，楚天晋回了京城以后，并不快乐，他明明是二皇子，却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还要委屈在楚天阔的府上，看自己弟弟的脸色过日子。

楚天晋想了想，抓着那件衣服，对方伯点了点头，便迈步出去。

他果然是在后院的凉亭里见到了百里琉璃。

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楚天阔大约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百里琉璃，也有几日没有去过她的院子了。

且近几日，楚天阔愈发放浪形骸，将赵影雪并几个姬妾叫到一处去，喝酒取乐，闹得厉害时还大被同眠，一夜御数女，如今外头也是有不少的传言，让百里琉璃这个正妃的面子，十分挂不住。

她心里头也不是很畅快，这几日难能安眠，闭上眼睛就是楚天阔那张狰狞的脸，倏然又幻化成旁人模样，骇得她浑身冷汗。

百里琉璃今日谁也没有带，只自己坐在月光下，望着前头那波光粼粼的湖水，晚风拂过，她轻轻打了个寒噤。

有的时候，百里琉璃也觉得好累，她好想纵身跳进这湖水里头，然后再也不要爬起来。

任凭水灌满她的鼻腔，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将她身上的那些屈辱与肮脏，尽数冲刷干净。

但是不行啊，她还是要继续活下去，要奋斗，要让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全部都付出代价。

她亦不想讨好别人，在每一个有权有势的人面前歪着头，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来。

但若她将伤口扯开，任由黑暗蔓延，还有人会喜欢她，还有人会帮助她？

她虽为公主，却懂得女性便是弱者，她要利用好这一点。

百里琉璃苦笑一下，就在此时，她的肩头一暖，有人在后头为她披上了一件衣裳。

百里琉璃一惊，回头去看，却见是楚天晋。

“二殿下……”

百里琉璃作势要起身，楚天晋却摆了摆手。

百里琉璃并不排斥楚天晋，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世也很凄惨，也许是因为那天，若不是楚天晋，恐怕自己就被楚天阔……

楚天晋在离百里琉璃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

“公主见过海吗？”楚天晋望着湖水，幽幽开口。

百里琉璃轻轻摇了摇头，她虽贵为公主，但楼兰处于大漠中央，她走过最远的路，就是到楚国了。

她见过万千富贵，享受过金银珠宝无数，却没有吹过山间清风，没有看过河山大好。

楚天晋微微抿唇，笑了笑，“有的时候，也许养在行宫，不是一件坏事，我曾经偷偷跑出去，见过海。”

“离京城不算很远，也就两天的路程，”楚天晋往东指了指，楚国的京城本就靠近出海口，想要看到大海，虽不算难事，却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的，“那是我见过，最波澜壮阔的风景。”

百里琉璃偏头去看楚天晋，不由得心生向往。

“那是一片深邃的蔚蓝，看不到底，也望不见边，仿佛能吞没一切。”

楚天晋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又被海风拂面。

“表面上是风平浪静，但是内里，却是波涛汹涌，谁也看不分明。”

“见过大海，就知江河之浅薄，那时候我想，如果做人，一定要做如海一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