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开学：金秋钢琴曲（1/1）

九月，清浅的秋。

昨夜下了一场雨，凉意微醺。

执信高中教学楼。

“铮子，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干嘛呢？”

“你们有人看见苏妮在哪吗？”

“好像刚进教室？”

林铮闻言脚步加快，脑袋一个探头，眼溜尖就瞥见趴在课桌上的苏妮。

“我的天，你怎么又又又在睡觉！”他声音急切，“赶紧醒醒，你给我评评理。”

“啧。”

烦人，没见着她在补觉？

苏妮的小脑袋埋在双臂间，嘟囔一声。

没眼力见的某人越说越起劲：“我哪儿条件差了，我追了冰冰那么久都没成！”

“隔壁那个新来的转校生，怎么一上午就跟冰冰绯闻满天飞了？”

见苏妮毫无反应，林铮又不死心敲了敲桌子。

“隔壁10班女生说，他俩连定情信物都有了！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苏妮！”

在闭目养神的苏妮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叹了叹气。

“我营长的大炮都拿出来了，哥们我已经拉响一级警报了！”

苏妮眼皮微掀，眉头紧皱。

她十分不耐烦美梦被吵醒，沉默地把凌乱的头发用手抓了抓，重新扎了个丸子头。

“班长，我是真的困。”说完，她费九牛二虎之力抬起的脑袋又耷拉了下去。

“还睡？”

林铮无语，他是真的搞不懂冰冰是怎么跟她这种闷瓶子成为闺蜜的。

“诶，你们看没看见隔壁转校生，好帅呀！”

“看到了，真的又高又帅！”

“姐妹们，前线情报，转校生之前是在英国读的高中，最近才回国来着。”

“这转校生是哪国人？？”

“听说他奶奶是英国人，他是中国国籍的。”

“对对，而且听隔壁班说他声音超级好听，不管说英文还是中文，那叫一个苏啊！”

“哎，姐妹们还是别想了，人家都跟黄冰坐在一起了，果然帅哥还是得配美女。”

“你这样一说，咱们前校草林铮同学还挺可怜的。”

众女生：“是哦，丢了校草宝座，就连喜欢的女神也要守不住了。”

课室内的讨论声逐渐变弱，取而代之是时不时看向林铮的目光。

带着...那么一丝同情和怜悯？

这下，林铮就更坐不住了。

前校草？

“我怎么就成前校草了？”男生俊美面容变得咬牙切齿，“转！校！生！”

“不行，我还是得去探探情况。”他转念一想，低头小声问，“苏妮，要不要一起去探探敌情？”

苏妮依旧趴着，在臂弯里露出一张小圆脸，语气无奈：“你的假想敌，还是自己去探吧。”

还没等嘴碎子回话，上课铃就回响在校园各角落，就连窗外的鸣蝉都为此增添了伴奏。

教室里只剩下学生们翻阅书籍的细碎声。

易老师刚走进课室，就看见一个两个无精打采的模样。

“行了，上课了，大家都打起精神来，怎么都病蔫蔫的。”

闻言，学生们都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

他不由声音拉高了几分：“咱们班有些同学我就教过，有些同学是拆班后重组的。无论如何，今后大家都要一起奋斗，为咱们文科11班争光。”

易老师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悠悠开口：“对了，咱们学校艺术节马上就要到了，想必同学们都不陌生了。”

“每个班都得出个节目，有心的同学就先...给班长说一声吧。”

易老师点了点林铮。

“臣在。”林铮心不在焉。

见林铮无精打采的，易老师问了他一句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这可让不少同学揶揄一番。

“老师您可是有所不知，咱们班的校草流动红旗今天一早就换到人家隔壁10班了。”

“班长还没缓过神来呢。”

教室内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是隔壁班新转来的同学？”易老师不禁回想，“他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孩子，不仅多才多艺，成绩也很优异。”

“听说这次艺术节他就有钢琴独奏的表演。”

这不提还好，易老师一说，林铮不知哪儿来的迷之自信，眼眸蹭一下亮了。

“老师，您放一百个心，这次艺术节，咱班必须拿个奖。”

林铮：不就是弹个钢琴吗？我就不信找不到人表演了！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

“为什么不行呀？”林铮欲哭无泪，“之前就听我妈念叨，你从小就参加国际钢琴比赛，这可是关乎咱们班的集体荣誉啊！”

苏妮站在树荫底下，默默听着林铮的唐僧念经。

脑阔疼！

她拧开那瓶刚买的茉莉花茶，浅尝一口。

好喝，冰冰凉凉，淡淡的茶香溢满口腔。

“以你的实力，上场弹一首就是洒洒水。”林铮努力怂恿。

“班长，这件事我是真帮不了忙。”苏妮低头找了个能坐的地，“而且我已经很久没碰过钢琴了，早就生疏了。”

林铮紧跟着一个屁股蹲坐在她旁边，老妈子叹气：“苏妮，我说些话你也许不爱听，虽然你成绩很好，但你还是要多参加班级活动，多交交朋友，才能融入班集体呀。”

林铮一脸恨铁不成钢。

“选择权还是在你，我也没办法强求，要是你实在不愿意，我另外想想别的节目吧。”

林铮说的也是事实。

所有人，也只有在谈到学习成绩的时候才会注意到“苏妮”这个名字的存在。

既不优雅漂亮，也不开朗活泼，平庸且内向。

这就是16岁的苏妮。

可林铮的话，硬生生地将苏妮的记忆拖回到了6年前。

10岁时的苏妮，又是怎样的呢？

好像...会开朗地笑、会沉醉于黑白琴键弹奏出的美妙旋律，更是拥有令人赞叹不已的天赋。

可那场事故也让苏妮的人生有了一些缺憾。

她抬起左手，弯了弯手指，不管怎么用力，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依旧没有知觉。

苏妮愣了愣神，假肢做得再逼真也代替不了真的。

她苦涩一笑：“这次是真帮不上什么忙。”

这几年，电视上有不少励志故事，断臂钢琴师之类的榜样不断涌现。

可她始终没有勇气再去靠近家里那台蒙尘的钢琴。

当初有多热爱，被剥夺时就受到多大的创伤，这都是相对的。

思绪回神。

没什么活动能参加，还是回教室自习吧。

楼梯间，脚步刚习惯性左转，右侧恰好传来钢琴演奏的声音。

不得不说，有些人的音乐就是有如此大的魅力。

虽然不是激昂高亢，也不是高贵典雅，却如涔涔细雨，在肌肤上缠绵。

他们的音乐总能让过路人停下匆匆的脚步，去欣赏那份清越悠扬。

少年指尖传出的旋律，借着阳光融入这搁浅的秋色。

他嘴角勾起的弧度为这抹秋色又点染了几分醉意。

旋律未尽，琴声戛然而止。

苏妮下意识地向声源处看去。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弹奏出那样干净又清凉的旋律？

在视线不经意间碰撞的那一刻，内心的答案呼之欲出。

黑色钢琴前端坐着的少年，与光同尘，光而不耀。

在那个蝉鸣的午后，他的出现，点亮了少女眸中经久蒙尘的秋色。

少年似乎感受到了你的视线，不慌不忙地起身，带着他嘴角不变的笑意向她走来。

“同学，你也借了这间琴房吗？”

“不是，我刚好路过。”听着心跳声轰鸣震耳，苏妮有些紧张，“你，弹的曲子很好听。”

“谢谢。”他淡笑着。

“不过，倒数第二小节，呈现到整段里有一些违和。”

闻言，少年仔细比对着曲谱。

不知发现了什么，他的嘴角挂上了掩饰不住的笑意。

“这里的确是出错了。”

“我能问一下，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我还没给曲子起名字。”

这让苏妮不免有些惊讶：“这曲子，是你自己写的？”

少年随即点了点头。

“同学，你也学过钢琴么？”他修长的手指了指耳朵，“你的音感，应该有很多人夸你有天赋吧？”

苏妮脸色一紧，摇头：“我不太会弹，只是偶尔会听一听钢琴曲。”

其实，自学琴以来，这样的话她听人说过，甚至数不胜数。

老师、评委、竞争对手、还有身边的朋友。

不过，有天分又能怎么样呢？

短暂的沉默被下课铃声打破。

“我就不打扰你练琴了。”苏妮往门口撤了几步，点头致意。

她转身后，逐渐加快了离开音乐教室的脚步。

身后的男生似乎说了什么话，可是她并没有听清。

没有缘由，她只是下意识，想要逃离。

逃离那份因不小心越界而滋生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