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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 章 半(1/1)

路天水冷冷一笑对他说道:“我路天水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去死……”话音未落她又拧一圈手中的弓,只听弓弦一声脆响,敦野的脖子上流出一圈琉璃色的血…

“啧啧…荧祝人不是铜皮铁骨吗?铜皮铁骨也会受伤?来让我看看,你是真的荧祝人吗?”路天水阴狠的抓紧他的头发,一脚踢中他的膝窝,逼迫他跪下来,寒霜的蔓延让他身体发抖,喉咙的紧锁让他说不出一个字。

路天水细长纤白的手指轻而易举的挖出了敦野的一只眼睛,她拿在手里仔细的观察那红色的瞳:“嗯…听闻荧祝人的眼睛里可以看见广阔无垠的红色星海,看来是真的…我回去就把它做成挂件,这东西也太好玩了。”她盯着敦野,装出几分天真的笑。

敦野对她只有厌恶。

路天水突然变脸,目光狠毒无比,她捏着敦野的下巴,顺便踩碎了落在他身边的赤回石:“把黑血珠吐出来吧。”

敦野突然咬紧了牙,幸亏路天水的手撤回的快,不然非要被他咬断一截手指不可。

敦野拼命的往肚子里咽黑血珠,脖子上的弓弦下琉璃血越流越多…

路天水玩腻了,她一掌拍在敦野喉咙,弓弦崩断,黑血珠也从他喉咙伤口里掉了下来……敦野倒在地上,浑身僵冷,胸口艰难的起伏着…

路天水拾起地上的黑血珠,无奈道:“哎呀…只剩半颗了……”她瞄了一眼敦野,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而后,走去坦生身边,弓身把半颗黑血珠融进她胸口的伤口里……慢慢的,坦生恢复了呼吸,不过伤口并没有像前几次一样愈合。

她掸了掸手站起身来,自言自语道:“都是疯子,真当这玩意是什么好东西了。”

路天水利落的吹了一个口哨,厉羊马自远处赶来,白马蓝青蹄,跑起来像风一样快,此马难得,被驯化的寥寥无几,行程可一日千里。路天水把铜簪从坦生口袋里摸出来,将它绑在坦生的左手手腕上,而后将她抱起丢上厉羊马,而后对厉羊马说:“按照提前说好的去做吧。”

马飞奔而起,空流一阵疾风卷起路天水的红衣。厉羊马比敦野和坦生两个莽撞人厉害,它穿行大地自知风之道,闯入白雪戈壁后,它黑色的眼睛一眼便知何处风强何处风弱,在它眼中风弱之处白色的,风强之处是黑色的,它看见黑色的空间里,一条蜿蜒曲折的白色窄路,幸好它速度快反应也快,在那风道变换之前就沿着风弱之处跑出了强风肆虐的地方。

此处,白雪旋转,飘落,风止,厉羊马吐了几口气,甩了甩脑袋,雪白的皮毛上有几处细细的割伤,是风中雪与冰雹所致,不过这点小伤对于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它背着昏迷的坦生穿行在白雪皑皑的戈壁,戈壁上鳞次栉比的红色塔楼,它们高高在上,无根无着,墙壁瓦片皆是红色流苏,其内有一口气撑着,让柔软无状的流苏鼓成塔楼的样子,仿佛海底的红色珊瑚,绒毛随着海流而飘动。

在白雪戈壁最深处,风雪最小,白府藏在此处。回字形的不大不小的青石院落里,传来声声打铁声。

厉羊马抖了抖身子,将坦生丢在青石围墙下,高高的铁门前,而后它返回风雪中消失不见。

从常年风雪的白雪戈壁回到虺沟,路天水顿感初秋的外界犹如在经历盛夏一般。被青石屏障围起来的泉眼边,一处高些的青石上亮着一盏油灯,灯下,一个瘦长的影子轻轻晃动。路天水擦洗着敦野的肮脏,并用如发丝一般细的银针勾着透明的细线把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缝合。

黑血珠一人一半…谁也得不到好处,本是个可令生命不死不伤的好东西,可损毁分开后,就成了让人受罪的东西…虽不死,但会伤。伤与常人无异,会疼会流血,如果不管伤口还会化脓…痛苦会与生命纠缠。不知道敦野醒来知道这个消息后,会不会痛心疾首,悔恨当时不咬紧黑血珠呢。

她为他准备了新的绣着琼花的衣裳,处理完他的伤口就静静的坐在他旁边等他苏醒。她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敦野,眼睛都不眨。

不知过了多久,虺沟已经起了淡淡的雾,油灯燃尽了,天色乌蒙蒙,微微亮,周围凉嗖嗖的,这时敦野终于清醒,他猛的坐起身来,带起一弧冰凉的水珠,他大口的呼吸着,喉咙里还伴随着异物响声。路天水平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发现他。

敦野一回头,就看到了坐在青石旁直勾勾看着他的路天水,路天水提起红绳编织的挂坠在敦野面前晃了晃:“我把它编成挂坠了。”

敦野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左眼,他没有摸到空空的眼眶,眼皮塌陷,而是一簇柔软冰凉的琼花,琼花下是金色的铜片,铜片被钉在他眼睛周围的骨头上…不出意外的,路天水依旧把他当作玩物。

他用另一只眼一边警惕的盯着路天水一边站起身来,路天水慵懒的随他一起站起来,随手拿起新衣裳给他披了上去:“我知道你是荧祝人,荧祝人的名声在过去一百年都不怎么好,而且,你的红发赤瞳无法掩盖,只有在这没规矩的无人敢招惹的虺沟才能合理的存在。”她欺上敦野的耳边悄悄的说:“狐主欺骗了我,他骗我说你是自己跑出虺沟的,其实是他私心放你出去的,还顺便带走了我的生肉。这一切都是他让你做的,你很被动,我不怪你。狐主他骗我他就欠我的,我把你找回来,让你做虺沟的杀手,他只能同意了。”她说着把一个坠着赤色水晶的皮革绳吊坠挂在了敦野脖子上,“这是他要挟你用的,现在还给你了。”

一时间,敦野不知自己是幸运还是不幸。

“坦生呢?她还活着吗?”他艰难开口,声音沙哑,喉咙里似有什么东西阻隔,并非所有的字都能发出声音。

路天水站直身子,抱着胳膊,笑笑说:“当然了。狐主要保的人怎么可能保不住。”

敦野顿时慌乱:“那黑血珠…”路天水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紧接着她慢慢收回手,身体贴近他,悄悄的说:“这世上没有黑血珠,坦生已经被你安全送到白府了。”她一边说着左手的食指轻轻敲击了两下敦野的胸骨。敦野瞬间会意,黑血珠还在他身上,可为什么他会受伤呢……撕心裂肺的疼撕扯皮肉,让他无法静心,此物不是能愈万物,令人不死不伤吗?坦生还活着…没有血她是怎么活着的?

敦野疑惑的看着他,湿漉漉的红发缕贴在侧脸,湿润的脸好似晶莹剔透一般,他那个怪异的样子已经不见了,他又变成了一个新律规定的人应该有的样子。

路天水小声温柔的说:“我是对你偏心的……狐主坚决不分给别人的东西,我能给你留下一半…但你要知道,这一半相当于你偷的…我随时可以置身事外,你若不小心说出来或者被人看出来,你可就真死了……”她轻轻的触摸敦野那只填满敦野眼眶的琼花,“从此刻起,什么都不要多说。”她整了整敦野的衣裳,将他脖子的伤口用又高又厚的领口盖住。路天水半遮掩的话敦野听的明明白白。

狐主是要保坦生去白府的,敦野炼化全部黑血会让坦生必死无疑,路天水一半保坦生的命,用另一半成全敦野的欲,这一切,狐主并不知道。

“我了解你,包括你的灵魂,我自然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听我的,好好待在虺沟做一个杀手,你想要什么样的食物没有?你想要什么没有呢?大地生命约定俗成的不能明杀黑血人,又不是不能暗杀……何必急于一时,去打狐主的眼眶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路天水恩威并施并未让敦野有归宿感,敦野清楚他现在没有火芯,也没有咒石,自然没有任何能力和她对抗,他只有装作安于现状才能避免出现更多的麻烦。宽大的衣袍用宽大的腰封系着,腰封上有很多铁钩,路天水把赤回石的碎片做成挂坠挂在他腰封上:“在这里,你可以光明正大的展示你家乡的东西。这人妖两界都不待见的虺沟是最自由的。”

敦野的目光木然的落到路天水的双眼上,缓缓说道:“也是…最残忍的……”

路天水水不以为然的笑笑说:“你若一直是受益者,哪里还能知道残忍?你能知道残忍是因为你一直再被欺辱。没有人天生的善良会悲悯众生,除非他经过众生。可怜的你啊…从此跟着我过好日子吧…”她的手轻佻的触摸着敦野的脸。

敦野想躲,又怕惹怒了她对自己不利,只能任由她冰冷的手覆上他的脸。

“你为什么帮我?我离开了你,我背叛了你。”敦野问道。

迷蒙晓雾,青色山嶂,红与白就算被蒙上一层晓灰色,也十分刺眼。

“你离开我,背叛我,那是狐主的命令,你又不能违抗…其实你心里是依赖我的。”

“我不要听你说这个,我要听你说实话!”

路天水轻哼一声,手从他脸上垂下来,冷漠转过身去,冷冷的说:“荧祝人嘛,我欣赏你的兽性。你的兽性比你的忠诚永恒的多。从你敢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护送坦生去白府每时每刻都未放弃过自己心中所想,并能克制兽性忍到白雪戈壁才动手……克制你兽性发作的不是人性,而是更强大的兽性。从始至终,你对坦生一直是虚伪的,任由她想尽办法保护自己,你只是看着她做徒劳无功的努力,然后虚伪的配合着。你的兽性比你的忠诚和智慧更可靠。”

她的白色皮革彩绘披风被凉风吹的起起伏伏,她细软单薄的腰身也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你我两心澄明无欺,任何情义不要掺杂进单纯的利用里。”

路天水突然笑起来,笑声满是嘲讽:“你这脑袋里都装些什么啊?我是这世上最尊贵的人,谁能配得上我的情义?这世上所有人都配不上!”她桀骜着讥讽着,仿佛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敦野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开诚布公的问:“我能给你什么,你能给我什么?”

路天水不屑道:“你想要的我都能给。我想要你听话。我已经将夜城之毒缝进你伤口里了,如果你不听话,我会让我的虫子去令夜城毒发作,你是第一次拥有琉璃血,自然不知道夜城毒对拥有琉璃血者是多大的折磨。”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敦野知道,他早就知道,路天水为了控制他肯定不能仅仅靠说些软话,她得握着敦野的命脉,这样她才能安心,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去做。夜城的黑叶草可解琉璃血毒,但夜城已经被黑沙淹没了。夜城的黑叶草可解大地所有的毒,唯独对地蜥及拥有琉璃血的人是有剧毒的,,夜城沉没沙海,黑夜草也销声匿迹,它没有种子也没有很深的根,只生长在夜城。因其解毒功用,有人尝试在夜城以外的地方栽种它,遗憾的是,均未成功。被人们从夜城带回来的黑叶草被炮制成药,颗颗珍贵,价值连城。

敦野平静,更是麻木:“你做事稳妥,自然会让我没办法逃离你。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控制我,对我来说痛苦都是相同的。”都是路天水给的折磨,哪有什么区别,都是痛不欲生的。

路天水笑着欣赏敦野的衣裳,她爱这流光的白,上面的琼花刺绣像真的花朵一样,全然不顾敦野在说什么。欣赏乏味之时,她突然想起:“对了,在虺沟你的嘴就用来吃饭,不必说话,也不要过问狐主的事,更不要瞎打听,一切唯有他与我的命令是从。就算狐主倒在你面前快死了,他不施令你也别救。”

“那你呢,你在我面前,快死了,我救还是不救?”

“那就看哪个选择合你心意了。”她抬眼在敦野冷木的表情里想要看到问题的答案,她仔细看了敦野一会儿突然她不怀好意的笑起来,“想让我死?呵…我的命我可从来不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我太了解你了,在我面前,你所有的遮掩都是透明的。”

路天水不守规矩,这世界是她的游乐场。她喜欢什么就去喜欢,讨厌什么就去讨厌,至于报应与后果从未在她身上应验,或者说,她足够应付这些报应与后果,举重若轻。

“一夜了,我的肉应该炖软了,近日疲乏,只逮了一只熊。我的琼花洞被你弄脏了,我不回去住了,赏你了。以后,我就在正殿。”她转身就走了。红色的身影在虺沟飘飘荡荡。

因狐主得罪路天水,因爱宠之事欺骗了她,本身自觉有愧,路天水又是个火爆决绝脾气,力量也强的出奇,如果硬要逆着她的心意,以她的性格,非要把虺沟炸了不可。所以没有触碰狐主原则的事,狐主可以妥协。她在正殿睡觉,吃饭都没什么,奴仆够多,伺候就是,打扫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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