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剑生，一刀死（1/1）

中年预料不到变故陡生，以至于嘴角还挂着淡淡胜利者微笑。

他知道刀战只剩一刀，可他不在乎这招会有多强。

他也确实不必在乎，无损时尚不是对手，垂死时挣扎一击，声势再大也不过回光返照，又怎伤的了自己？即使有一把宝剑，又能如何？

可他忽略了，或者说太过自大，忘记这是把从头到尾都未展锋芒未知之剑，忘记未知才最危险。

待中年感受到了龙泉剑海涌灵气，右手狂招想召回飞剑时，为时已晚！

中年男人心脏敲鼓般急促疯狂跳动，瞳孔骤然紧缩，脸色煞白，手指凉透，身体止不住发抖，冷汗不自觉流出，双腿发软下意识想要后退。

可杀势充斥长街迅如闪电，他又能退向何处，又怎么快的过这一刀？除非他能召回飞剑，暂缓这雷霆一击，争取避开机会。

他确实是这样想的，也是如此做的。

可他低估了剑，低估了执剑刀客。

猎人与受猎者角色互转，垂死挣扎之人成了中年男人。

澎湃剑气如狂风过境，青石板、木具、沙石滚滚而起隆隆作响，一遇，剑影便如弯折腰身却仍被连根拔起小草一般，现出本来面目倒转飞向中年，朝赵漓方向剑影也直接化为空无。

郁积二十余年星光月辉灵照之剑光，划过中年，直到街巷尽头才停下。

来不及反应合上双眼，仿佛剑划宣纸，中年手指齐齐斜断滑落，然后是腰间系佩的一只木雕红蝉，最后是身躯，之后鲜血才反应过来，疯狂自斜面喷出……

蝉笼已碎，哗啦哗啦玻璃般破碎空中，消于无形……

赵漓强忍眼睛不适，看完光芒，以及挥出光芒的青年，他看过太多剑谱刀招，极少见到如此简单直接战意凌然的一刀，这场亲眼见证越境杀敌一战，让他感悟良多。

轻轻走近气海枯竭以剑撑地的半跪青年，赵漓四指并拢伸出细长右手。

一场死战，刀战本就破旧布衫更添血污，伤痕满身，脸上也有几道剑痕，伤口仍有血因微细举动挤压流出。

刀战怔了怔抬头，将右手撑于地，膝盖支持，递出左手中的剑，旋即低头，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将剑沾上了血迹。

显而易见，他理解错了赵漓的意思。

赵漓心中嘀咕，这人是受过多少苦难上过多少当，才这般警惕冷漠，却也不生气改色而是抓住递剑血手，伸出另一只手。

青年才如梦初醒，慌乱擦了擦手上血迹，被赵漓搀着站起，留下石面一片血迹。

蝉障既破，名为刀战的青年伤势极重，赵漓自然是想扶着他去国公府修养，找个医师或修行者救治，公府卧虎藏龙，不会没有善医术者，无论如何总不能让这位救命恩人直接离开不是？

刀战手被少年搭在肩上，迈着细碎虚浮脚步，指引少年，拖血行至就近一处店铺门口石阶坐下，并不愿领赵漓的好意。

这样的倔强让少年无可奈何，危及性命的重伤让赵漓连扶他都小心翼翼，不敢用力，因此只能用言语劝说。

“你取胜，活了下来，但如果不及时治疗，你会死的。”赵漓墨眉微蹙，坐在刀战旁边，苦心劝解。

刀战闭上眼眸，后脑靠在青砖墙上，自我介绍道:“我叫刀战，师父叫刀三，自北荒而来，你去过北荒吗？那里是经年风雪覆盖春夏秋风永远吹不到的地方，”

咳出一口哽咽喉中许久的浓血，刀战继续说道:“那里族人皮肤只是更深更黑些，和七国人没有太大不同，都是黄肤黑发，可他们无时不在与冰狼、雪熊战斗，无刻不伴新伤旧疤艰难生存。所以，对那里人来说，再重的伤也会很快结痂，所以我这点伤算不了什么，更不会死。”

赵漓没有站在刀战身前，居高俯视与他对话，他知道这是位孤高独傲的人，不可能喜欢有人高高在上挡在身前，于是选择在同一石阶旁坐下，真诚说道:

“我叫赵漓，师父叫……我不知道师父叫什么。自梁国漓山而来，我没去过北荒，但是请你相信，我一定会去，会去见风雪野兽，会去见那里坚韧的人们，七国人他们没什么不同，没人应永远承受风暴，春夏秋冬属于每一个人类。”

虽然不明白为何这样随欲向初见这人吐露心声，也许是因为共同经历的生死时刻，也许是自己实在憋了太久？但畅快说出心中所想后，赵漓感到前所未有轻松愉悦。

意外于少年的率真坦诚，刀战偏头注视少年那仿佛湖水清澈眼眸，说道:

“你就是赵漓？这几日洛都街头你的名字可都传烂了，可我之前并不看好你，你既然无法洗髓，自然必须要走一条没有人走过的路，那很难很难。”

赵漓说道:“那，现在呢？”

刀战说道:“现在我有几分相信，相信你或许会走出自己的路。”

赵漓说道:“为什么？”

刀战理了理杂乱头发，说道:“因为你先前的话，实在太像我认识的一位友人。”

赵漓平静问道:“和你这样天才刀客做朋友，我想他一定很厉害吧？”

眼神微敛，眼眉绽开一丝笑意，刀战陷入回忆，许久后说道:“是的，他很厉害。十岁入自照，气海观得壮美山河诸景，十七岁落衡山观榜，入清虚后境，如果他还活着，我相信他会是我这一时代最强之人。”

笑容在脸上如水荡开，刀战眼神坚定说道:“以清虚战逍遥，虽然气海尽毁，不知所踪，但我们都相信，他绝不会死，我甚至总有预感，当他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会是令所有人仰视的姿态……只是，我太想早点和他再战上一场……只是，他让我们等了太久了。”

或许是年轻人的惺惺相惜，或许是出于对孤直者的认同，赵漓对刀战的话坚信不疑。

刀战说今夜要杀中年剑士，中年剑士的确死了。

刀战说流血很快就会止住，伤口确实已经结痂。

那么，刀战说他与那人相似，看来是真的相似，刀战说那人没死，那人自然是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