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她实在可怜（1/1）
“我与你师父是旧识，他是个了不起的人，他还好吗？”
老人的话很直白，这是赵漓未曾想到的发问方式，不过婚约是师父与这位老人订下的，自然应当是认识的。
“家师一切安好，有劳国公挂念。”赵漓不记得师父说过太多与镇国公府的事，便觉得还是少说些话，客套些，免得出错。
老人好似看透少年的想法，便也不在继续深问，转而问道:“何日到的洛都？”
“昨日便到了，只是已有些晚，便在客栈住了一晚。”
“客栈终归人多杂乱，多有不便，府里空着不少房间，又有人日夜巡视，搬进来，总归要比在客栈安全些。”
这便是在邀请了，赵漓有自知之明，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值得这般大的面子，只认为是因自己师父的原因，心想着那看起来普通的僧人到底是怎样的人物？竟值得镇国公如此交好。
“是。”少年实在不会傻乎乎的拒绝这位国公的邀请。
老人微微的点头，似是很满意少年的答复。
又继续说道:“既是昨日赶到，洛都的名胜景色怕是还未看过吧？择日我吩咐下人带你去看看也好，洛都的景色要强于下边州郡许多。”
赵漓想着昨日的见闻，犹豫要不要说出来，那似乎算不上什么名胜大观吧？仔细想想还是决定说出来:“昨日随朋友去过择天院，杂草丛生，蛛网残垣，凄凉一片，应称不上景观了。”
“哦，”老人没想到出于客套关切的发问会得到这样意料之外的答案，“你觉得怎么样？”老人饶有兴致，连浑浊的眼睛中都添上一丝明亮。
这是个十分笼统的问题，应当不是在问自己院里的景象，因为院落的荒凉自己已经说过。
“他是一个光明的、值得尊敬的人，”少年如实回道，“他站的很高很直，手段强硬。”
又高又硬？老人愈发的对少年感兴趣，不过他没有选择接话。手掀开茶盖，用仿佛枯树枝条的手指握住茶盏，使其远离茶托来到自己发紫的唇边。只轻轻抿了一口就承受不了重量似的放回桌上。
赵漓认为，这是在让自己继续说下去。于是便继续说道。
“他传教天下，有教无类，是天下人的师长，只可惜他走后一切又恢复如初，世家门阀……”
“够了，这些话以后不要再对别人说，这很危险，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老人不等赵漓说完便打断他。
少年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冲动失态，不通时宜，起身向老人作谢后又坐回客位。
气氛略显冷清，少年实在不知晓该说些什么，拿起茶盏掩着喝了一口，水温恰好合适。
良久，少年干脆站起身，自怀中拿出来那封婚书，放于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人茶盏前，道明此次拜访的想法，也使气氛更加的冰冷，以至于透着诡异。
“其实，我这次来事想将婚书退给您。”
老人深邃的眼眸没有看桌上的婚书，而是直直的盯着赵漓，问道:“为什么？”
他不认为赵漓是个想以此引起镇国公府关注的傻子，相反，他认为赵漓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这样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这是十七年前的婚约，是师父和您的约定，却是决定着别人的命运，这不公平。”赵漓诚恳地说道。
“公平？”老者像是第一次听到如此陌生的词，哂笑着低声重复一遍“公平？还有呢？”
“没有人问过我们各自的意思，我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一次。”
少年认为自己要做的已然做完，是时候离开，于是拿起椅旁立着简陋布条缠着的剑，走至门前，忽然想起进门时的凤凰影壁和院中的青桐，于是转过身来，郑重的说道。
“做天才很累，做个兑现天赋与期待的天才更累，牢笼与锁链束缚的凤凰儿，毫无自由可言，实在让人觉得可怜。”
少年的意思很直白。你们可以做牢笼，我却不会做锁链。
冰冷话语中的同情显得高高在上，甚至给人一种俯视镇国公的感觉。
任何一个聪明人都不会说出这话。
可少年这样做了，任何听到的人只会选择同情少年，而不是那只凤凰，只认为少年是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门外的中年人听到少年的话，认为这少年的确疯了，除了梁国皇帝没人可以如此明目张胆地对这个老人说这样嚣张到带着指责的话。天下没有人能对这位老人以同情的语气说“我认为你家的凤凰太可怜”。
他甚至考虑要不要拦住或者直接杀掉这个少年，他认为这是家主现在最想做的事。
于是他右手握在剑柄之上，只要老人下令，他随时可以解决这位不知天高地厚、又毫无修为的少年。
让人意外的是，沉默许久的老人最后却是叫住少年，不知是在看着少年，还是在看少年手中的剑，放声大笑起来，毫无理由地说道:“客栈终归人多杂乱，多有不便，府里空着不少房间，又有人日夜巡视，搬进来，总归要比在客栈安全些。”
这话不着边际，十分突兀。实在不是身居如此高位者应当说的话，姿态实在有些低。
赵漓明白，这是在邀请也是在命令，自己做完这样的事、说完这些话后，老人却仍然屈身发出邀请，赵漓有自知之明，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值得这般大的面子，也许是因自己师父的原因？心想着那看起来普通的僧人到底是怎样的人物？竟值得镇国公如此交好与克制。
“好。”少年实在不会傻乎乎的拒绝这位国公的邀请，他觉着这场婚约隐藏着天大的阴谋，一切都太怪异，待在这里也许会更好的解开迷题，找到答案。
少年不再停顿，朝门外走去。
“带上你游院的那位朋友一起。”这是赵漓听到老国公说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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